第四十六章 “搞得黑死人”

　　張帆，是一名癌癥患者；她一向大大咧咧的，而且心態(tài)很好，在她看來，得了癌癥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吃喝玩樂，每一樣她都一定不能缺席；她不止有癌癥，還有糖尿病，有腎病……哎，她身上我似乎看不到一塊兒是好的，而且她糖尿病已經(jīng)引起了糖尿病足，纖細的雙腿和她那厚實的軀體，成不了正比?？衫咸珔s樂觀的很，嘴饞的時候，依然會偷偷點個外賣，弄點榴蓮酥等甜點給自己解解饞。她云淡風清的跟我講述著疫情最嚴重的時候，老天爺對她的眷顧，講述著她親眼所見的中心醫(yī)院醫(yī)生的各種無奈；但現(xiàn)在，她覺得自己是幸福的，畢竟自己活著，雖然癌癥又一次找到了她，但仍然給她留著希望，仿佛是想讓她繼續(xù)見證生活的精彩。

　　…………………………這是生活樂觀者的分界線…………………………………………

　　“老子沒有口罩，就是要進來，你什么玩意，有莫資格管老子。有本事你報警，讓警察來。屁大點事，搞得嚇死人！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你有沒有公德心啊，現(xiàn)在正是疫情期間，你不戴口罩，就是傳播病毒?！?p>　　“就是就是，你想死，你自己在一邊歪著，別害我們大家，我們都想活著。好好活著。”

　　一個老大爺，不戴口罩，強行闖超市，門口的一名員工阻攔后，遭到老大爺謾罵，一旁的兩名顧客都看不過眼了，跟著怒懟起來。

　　我在離出口不遠處的收銀臺，雖然此時人流還不算多，但職責告訴我，不能輕易離崗；在同事受委屈的時候，我就想沖出去了，可看著其他顧客的怒懟，我有些感動。在這個特殊的時候，真的一絲溫暖的話，都會讓我們充滿干勁。

　　“人家管你是人家的工作職責，你才是沒資格職責別人的人?！?p>　　“莫斯赫死人的病撒。不就是肺炎。這人啊，要死總是要死的，死不了，莫樣都死不了”。邊說，邊還要硬闖。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刺激了一位女性顧客的內(nèi)心。雖然帶著口罩和防風眼鏡，眼神中的悲傷已經(jīng)轉為了憤怒，突然攔在老大爺?shù)拿媲?，指著鼻子怒懟著?p>　　“你的意思是因為疫情死的人，都該死啦。你冒死，是因為你不該死啦。年紀大，不代表你可以為所欲為，給自己積點陰德，莫搞得死后冇得人送終。”女人越說越氣憤。作為旁觀者，都能感覺到，似乎她有家人死于這場疫情。

　　“你這人年紀一大把的，說起話來，像個小丫。為老不尊，這是政府規(guī)定的，你何苦為難別個工作人員呢?！庇忠幻櫩图尤肓诉@場爭執(zhí)里。

　　“你們自己像東西。有莫資格說我。我吃的鹽，比你們走的路都多，看到的死人，比你們家里的人口都多。一天到晚禁這個禁那個，該來的，不是都來了嗎？政府要管，首先就要管民生問題，不戴口罩不讓進，老子屋里冒的吃的了，你們家管吃管住啊?！崩洗鬆?shù)瓜袷鞘艿搅颂齑蟮奈频摹?p>　　“老大爺，來，給您一個口罩，您帶著，進去。在公眾場合為大家多著想一下?！币幻轮鴷r尚的年輕女子，從包里掏出自己的備用口罩遞給老大爺。我們所有人都以為這場爭執(zhí)，會在年輕女子的溫柔調(diào)解下結束。沒想到，老大爺還犟了，就是不要戴口罩，還辱罵年輕女子多管閑事，然后自己還要強行進去。

　　“老家伙，不息貨。給你個臺階，就下去咧。非要搞得大家都難堪。”一名年輕男子看不過眼了，露出兇相吼著老大爺，完全不顧及年輕女子的阻攔；并且邊說，邊撥打了報警電話。電話打完了，他輕摟著年輕女子?？吹贸鰜?，他們之間的關系很是親密……

　　是啊，畢竟是這么嚴重的時候，沒人敢冒風險，把一個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人就這么放進去。面對一群人的指責，老大爺盡管面露難堪，但仍然堅持著自己的主張。似乎此時，他已經(jīng)不得不這么做了。只不過，年輕人的謾罵，讓老人家找到了出氣的借口。更像是為自己無聊的封城生活找到了排解的“樂趣”。

　　“這老頭真倔，人家小姑娘給她口罩他不帶，還罵人家。非要讓人家男朋友搞他幾句?！?p>　　“這男的也是的，雖然老頭兒不對，直接報警就完了，罵別個搞摩斯撒?！?p>　　“那是別個男的看不過眼了。這個老頭子先罵別個工作人員，然后又罵那些批評他的人；別個小姑娘本來是好心，給他個口罩不帶，還罵別個小姑娘，這個時候男朋友要是還不提她出頭，那這個姑娘伢的男朋友就太慫了?！?p>　　“讓一下?，F(xiàn)在疫情這嚴重還都窩在門口，也不怕感染?！?p>　　……

　　一時間，大門口人聲鼎沸，雙方當事人都不肯退讓，都因不肯讓對方離開而爭執(zhí)不休，導致了門口的擁擠，在廣場外幫忙卸完貨準備拉進賣場的楊勇，實在看不下去了。把雙方當事人都請到了大門的另一邊，給后面的顧客留出了道兒。

　　這是疫情最嚴峻的時候，人員過于聚集，就會加深第二次感染，既然超市是區(qū)里的保供單位，更加不能將疫情引入超市了，這是對所有顧客負責，更是一個超市人的良心。

　　派出所的警察，對于這種出警，已經(jīng)相當無可奈何了，這已經(jīng)不是我們第一次報警了，只不過，由顧客舉報不戴口罩的另一個顧客，倒是他們第一次見到。

　　“您嬢的口罩咧？。”一名身材壯碩，起碼185公分的民警帶著N95口罩出現(xiàn)在老人的面前。

　　“冒得，老子今天就不戴口罩，你們叫警察來模樣，把老子關進去撒?！崩先诉€是一臉不屑。

　　“現(xiàn)在是冒的必要關您嬢，但是你嬢一定不遵守防疫規(guī)定，我們就只有請您嬢到派出所去坐哈子了。到時候就耽誤你嬢的時間了?！闭f完，警察還不忘平靜的看著老人，見老人沒有接他的話，警察繼續(xù)道：“那我給你嬢一個咧?！本斓目跉庖廊黄椒€(wěn)，應該是這年頭，見多了；隨身帶著一包醫(yī)用口罩，剛準備拿出來遞給老人家，老人家先前默不作聲表情，突然變得煩悶許多，一臉不耐煩的拒絕。

　　“你們年輕人就是鬼騶，一個肺炎，搞得赫死人。老子吃過的鹽，比你們喝過的水都多，你們就是自己赫自己?！彪S后，老人轉過頭繼續(xù)對著年輕男子繼續(xù)說著。

　　“退一萬步說，老子不戴口罩再怎么不對，有警察管，老子的年紀都可以當你爸爸了，你打老子，未必就冒的錯！”老人很會轉移話題，死死咬住年輕人打他的事實。

　　“在處理他的事情之前，你嬢要是不戴口罩，那我們就要先按照WH市政府下達的防疫管理規(guī)定對你嬢進行處理?！本斓恼Z氣很是平靜，這已經(jīng)是他們司空見慣的現(xiàn)象了。他們知道，其實每個武漢人都接到了戴口罩的規(guī)定，但就有那么少數(shù)人，總是覺得戴口罩是多余的。

　　“這男的打我。你們管不管。我一大把年紀，哪經(jīng)得起小年輕打，骨頭架子都快散了；你們要是不管，我就去投訴你們。”老人看著警察，開啟了惡人先告狀的模式。

　　“管是肯定要管的，你嬢現(xiàn)在中氣十足的，肯定是冒的生命危險的；你們?nèi)齻€我們都得帶回派出所，不過你嬢得先進行違反防疫規(guī)定的處罰后，我們再了解你們之間的糾紛。我們現(xiàn)在全程執(zhí)法錄音錄像，有任何問題歡迎監(jiān)督。”這話說的，老人家瞬間沒有了脾氣。

　　“警察同志，我跟你說撒，這個老人家不戴口罩非要進去，別個工作人員勸他半天了，他就是不戴。小姑娘好心給他一個，他罵別個小姑娘閑不過，多管閑事還罵別個不清白。小年輕是小姑娘的男朋友，別個維護女朋友，也冒打他，就是推了他一下肩膀。然后小年輕就被我們拉開了。這個男的，根本就還冒動手。再說了，哪個男的會忍得住自己老婆在外面被別個欺負而不幫忙的?！敝澳俏淮蠼?，義憤填膺的向警察痛斥著老人家的問題。

　　“對了，警察同志，我可以為兩個年輕人作證。我把我電話寫給你……”隨著那位大姐的仗義執(zhí)言，沒想到又出現(xiàn)了幾位仗義執(zhí)言的大叔大嬸兒。此刻，再傻的人也看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一群人目送著這個老人家和年輕男女一起上了警車……

　　看來正義，從來都不會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