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江重錦向若蕓討教了幾日,終于把自己煮的梅子酒封壇埋下。
江重錦聽說,這酒都是埋在樹下的,自己宮里也沒有樹,就暫且埋在了后院里。
去年種的繡球花又開始抽芽,江重錦卻不常去看了。
江重錦近日不迷話本,迷上了下棋。
“姐姐!姐姐落子無悔!”
江重錦可不管,也不看姬玥,笑嘻嘻地:“昨兒玥兒也賴了,現(xiàn)在我們一人一次剛好扯平?!?p> “娘娘?!笔前仔g(shù)的聲音,“柔妃身邊的文鴛來了?!?p> 柔妃?許久未見柔妃,江重錦往窗外瞧了瞧,天已經(jīng)泛黑了,“叫她進來吧?!?p> 一位穿著下等宮女衣飾的女子走了進來,就是柔妃新收的除掃宮女,原來是叫文鴛。
“參見瑜妃娘娘。”
“起來吧,這是怎么了?”
文鴛朝門外瞧了瞧,磕頭道:“我家娘娘請瑜妃娘娘今夜子時前往瑤華宮一趟?!?p> “怎么了,可是你家娘娘病重了?”
文鴛忽抬起頭,目光幽深,江重錦被盯得心中一陣發(fā)毛。
“瑜妃娘娘不覺我家娘娘這病來得蹊蹺嘛?皇上還不許他人探望,瑜妃娘娘便起沒有一絲疑心?”
早在柔妃病重的消息傳出,江重錦便覺著有什么不對,許是和兩國如今戰(zhàn)事有關(guān)。
“我家娘娘找瑜妃娘娘是為國事,還請娘娘千萬斟酌?!?p> “可是皇上...”
“皇上忙于邊關(guān)大事,想來是沒空來找娘娘的。”
大周出兵,聽聞大夏國君都來到邊關(guān)督戰(zhàn),那之前柔妃就已重病不出,文鴛來找必有蹊蹺。
柔妃是大夏公主不錯,只是一個公主在國事上又能如何?
“我知道了?!?p> 文鴛走了,白術(shù)開口:“娘娘您真要去?”
“你瞧文鴛那副打扮,定是瞞著人偷跑出來報信的,”柔妃曾來找自己,說了些大夏楚國應(yīng)互相扶持的話,今日一舉更是叫人疑惑。
“柔妃找我應(yīng)與楚國有關(guān),我總得去看看怎么回事?!?p> 月光清幽,透入宮巷,江重錦換上了白芨的衣服,帶著白術(shù)走在巷里,這條去瑤華宮的必經(jīng)之路上竟也看不到一個人。
江重錦站在瑤華宮前,整個瑤華宮沒有宮人守著,只有正殿亮著微弱的燈,現(xiàn)在夜深了,更顯得幾分陰森。
皇上嚴禁探視,應(yīng)該派了人在瑤華宮外守著才是。
如今竟是空無一人。
江重錦定下心神,柔妃找自己必不簡單,心中思緒萬千又理不清什么來,想了想還是讓白術(shù)守在宮門口。
“娘娘。”
“別怕,白術(shù),若我一炷香內(nèi)還未出來,你便跑去啟德殿找皇上?!?p> 姬珩肯定知道柔妃病重的真相,柔妃被幽禁瑤華宮中也一定有姬珩的囑意,自己來瑤華宮許會惹姬珩生氣,但他肯定不會不管自己。
自己要格外小心。
推開殿門,那燈光來自檀木掛屏后,從屏上可以依稀看出女子的倩影。
“姐姐,來早了些。”裊裊余音傳來,柔妃蓬步輕移,從屏后踱出。
算來已閉門不出兩月,柔妃看起來絲毫沒有病氣,還是如往常般光彩照人。
“文鴛來找,想來柔妃找本宮是有急事?!?p> 瑤華宮正殿內(nèi)沒有宮女伺候,江重錦卻下意識覺著殿中似不止自己和柔妃二人。
“姐姐的宮女已經(jīng)被文鴛帶走了,姐姐只要好好聽我說的話,我可不舍得欺負姐姐?!?p> 那細長的桃花眼落在江重錦身上,江重錦向后一頓,手腕被柔妃捏住,柔妃依舊笑靨如花。
江重錦也不算吃驚,自己早就察覺柔妃不對勁。
她絕不是表面上那樣溫婉的女子。
江重錦深吸口氣,柔妃開口:“皇上對姐姐是真心喜歡,親眼看著楚王入宮,卻還顧念著姐姐不肯動手?!?p> 白術(shù)和白芨必不會將自己千叮萬囑的事情告知旁人,只有可能是那天的西花園里,柔妃也在。
聽她這么說,難道那天姬珩也在?
江重錦不敢深想,“你在胡說些什么”
噗嗤一聲柔妃笑出來。
“剛?cè)雽m時,我看姐姐待皇上的模樣,還暗自發(fā)笑,一個弱國和親的公主竟對他國國君付出真心,可惜皇上心中只有那董可心?!?p> 蕭姝松開江重錦的手,轉(zhuǎn)身背對著江重錦,立于屏風之前。
“楚王進宮,皇上卻沒有行動,那便只有兩個可能。”
蕭姝說的不急不緩:“一是皇上根本不把楚國放在眼里,可為君者多疑,皇上也不例外,甕中捉鱉的事何樂而不為?第二種可能便是...”
蕭姝看著江重錦的眼睛,想從那眸子里捕捉到什么,“便是皇上有所顧忌而不動手,我一開始想皇上的顧忌是那安陽公主,但是與皇上親近的手足只有靖王?!?p> “我便大膽猜測,皇上的顧忌.....”
她忽而話鋒一轉(zhuǎn):“是你,江重錦?!?p> 蕭姝走近挑眉,“后來聽文鴛說,瑜妃娘娘剛進宮時也曾盛寵獨占,只是姐姐被人推入水后不久,麗妃便入宮了?!?p> “后宮諸妃矛頭都一下指向了麗妃,麗妃刁蠻,恃寵而驕,你看看她如今雖仍盛寵不斷,卻被人下了紅花,失了女子的根本?!?p> “妹妹還聽說那推姐姐入水的徐昭儀已經(jīng)自裁,可給麗妃下紅花的人卻還不明不白,皇上真是好謀略,如此一來本該落在姐姐身上的暗箭全轉(zhuǎn)向,朝著麗妃去了?!?p> 江重錦生出有一種被人戳穿心思的窘迫,自己之前也這般想過。
江重錦扶住桌子道:“你想如何?”
“姐姐有想護住的東西,妹妹也有,姐姐知道為何我會入宮,為何這瑤華宮如今這般空蕩?”
蕭姝好整以暇笑道:“這是皇上的意思,為著用我重病的消息引來一個人,他定沒想到,自己的心肝兒也來了這里。”
“瑜妃娘娘,臣妾想活命,不知拿你的命來換,姬珩會不會答應(yīng)呢?姬珩不惜一切代價護你周全,想來瑜妃娘娘的命是可以抵我和雁卿的?!?p> 雁卿?江重錦瞳孔一縮看向屏后,果然見高大的身影從屏后走出,男子低沉的聲音傳來,“姝兒,與她多廢話做甚??!?p> 江重錦抬眼,男子劍眉星眸,即便穿著侍衛(wèi)的衣服,也是氣度逼人。
這人江重錦見過,正是永安端午的畫舫上,那個拿劍指著秦奇川的藍袍公子。
自己沒猜錯,果真是大夏的人。
蕭雁卿......江重錦神色一凜,這是大夏國君。
眉眼帶笑的蕭姝變了臉色,上前牽住男子的手,目光楚楚:“雁卿,我怕?!?p> 江重錦想起那天撿到柔妃的荷包,上繡一個卿字。姬珩想引來的,是大夏國君蕭雁卿?
不對,蕭雁卿是蕭姝的親舅舅,為什么此時兩人看起來竟像......竟像相戀的男女一般?
許是江重錦的眼神激怒了蕭姝,那溫婉可人的柔妃目光狠戾起來,上前拽住了江重錦的衣袖,閃著寒光的匕首就抵在了江重錦頸上。
蕭姝一愣,因她沒在江重錦面上看見一絲恐懼。
江重錦從容道:“你不必如此,我來之前雖不知內(nèi)情,但也知道事關(guān)楚夏兩國,楚國也不希望大夏出事,至少現(xiàn)在不想。你想以我性命要挾姬珩,并不是上策,但也是唯一的辦法,我會幫你。”
蕭姝聞言了然,臉上帶了戲謔的笑意:“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與姬珩該是一往情深,原來是貌合神離。”
江重錦心下黯然,不管蕭姝和蕭雁卿是何種關(guān)系,江重錦都羨慕蕭姝,有人為她拋棄皇權(quán)家國,若讓自己選,楚國永遠是第一位,就像姬珩一樣,江重錦想,姬珩一定也會選擇大周。
......
啟德殿內(nèi),姬楦走了進來,“皇兄,魚兒上鉤了?!?p> 姬珩嘴角微挑,放下手中的書,“我們走?!?p> “只是...”
“只是什么?”
姬楦想起方才手下來稟的消息,應(yīng)無關(guān)大局,但這件事不能有一絲差池。
“手下來報,似有兩位宮女子時入了瑤華宮。”
宮女?如今這宮里已經(jīng)被封鎖得死死的,任他們也翻不起什么浪。
姬珩跨出啟德殿,想起什么一下頓?。骸傲率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