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處背陽的山坡下,各家商隊暫歇于此。
這幾日從漢中郡城而經(jīng)勉縣,至隴右道只余五日左右路程,前方已然快抵達略陽縣城。
最近小團子的狀態(tài)明顯好了許多,傷口處已然開始結痂,估計再有三日左右就可放其歸山。
不過此舉對彥紹來說也算是較為苦惱的事情,這樣的一個小東西,明顯還不具備在山林中獨自生存的實力。
其先也并未發(fā)現(xiàn)團子母親的蹤跡,如果將其放回,是否能存活還是未知數(shù)。
但若是不放,一直帶在身邊的話,又怕隴右的氣候不適宜其生長。畢竟聽說涼州府那邊有時還會有塵暴天氣出現(xiàn),而團子的食物也是大問題。
多想無益,走一步看一步吧。彥紹只得如此想到。
休整完畢,眾人再又前進。還要趕在天黑之前駐扎于略陽城外。
最近一段時日,沈文廷都跟隨于謝大掌柜,前者已然開始獨立處理一些商隊中的雜事,比如干糧的儲備與馬匹的飼料等。一般無甚大事,商隊中人就去找沈文廷解決,已經(jīng)有人稱其為“小沈掌柜”了。
沈瀟薇除了閑暇時來彥紹這里與小團子玩耍一番,再就跟著隊中的馬夫,學著關于馬的一應事情,馬料的配比,馬掌的修剪之類,還包括修理馬車。
雖是一個姑娘,骨子里卻有一股韌勁。
此去涼州府,可是有著陳國最大的馬市,學到此術,或可受雇于人好再掙些銀錢。
這樣下來,整個商隊好像只彥紹一人得閑。在外行商多困苦,商隊中人一般而言都一二項手藝,這也是出門在外鍛煉出來的。
在商隊行進時,意外的與一隊喪葬隊伍碰到了一起。
見此情形,謝大掌柜直接示意全隊停駐,讓其先從道路而過。
彥紹望去,大片白色三角旗沿途插放,一人在前拋撒紙錢,一應儀仗、各種紙扎,樂班隨后,然后是扛引魂幡、條凳的,再就是牽纜持喪棍的孝子,隨之而后的是棺木,棺木后跟著的是坐著車轎的女眷和步行的親友。
眼前盡顯哀意,商隊眾人皆沉默不語。彥紹在路上曾聽得人說此地多實行懸棺葬。
逝者棺木安置于插入懸崖絕壁的木樁上,或置于崖洞中,崖縫內,或半懸于崖外。
為使逝者安息,懸棺位置往往陡峭高危,下臨深溪。
彥紹雖有好奇,但也不會在此時與人提出要一同前往的意思,此言一出,即并非個人是否會說話的問題了。
但未曾想到在后方,安鄰縣的那只隊伍,卻與之出了岔子。
因是前方隊伍停下,而他們正處于一個小道之中,喪葬隊伍從前方過來,這小商隊就陷入了一個進退維谷的境地里。
往前那隊伍定是不讓,往后這條小道綿延近五里,再回轉一番,平白浪費許多功夫。
由于商隊之中多數(shù)雜役是栽外招募而來,有些脾氣火爆、看不清時事的潑皮就鬧將開來,商隊主事之人也未及時阻攔,一時氣氛稍顯凝滯。
彥紹在前方不曾注意此處情況,直到一刻鐘后,從后面急匆匆地跑過一名身穿孝衣之人,他才覺得稍有不對。
而這會兒,對峙雙方已是起了一場沖突,那孫賴皮仗著自家商隊人多,又抱著馬上離開此地的念頭向對方索要賠償!
這等無賴簡直不為人子,在一次推搡中,把對方幾名漢子推倒在地,為此一人手臂還被其弄折。
這下可惹了大禍,以古來之,哪里有堵著出殯隊伍的路不讓過,還倒索要銀錢并打人的!真是老瞎子摸銅鈔,見錢眼開了。
主家人憤怒之下,立刻遣子弟回村叫人,今天要是耽誤了時辰,定叫眼前之人后悔來此一遭!
不肖片刻,從西邊浩浩蕩蕩的五百余人拿著各式物什,將商隊一行全然圍下,包括彥紹他們。
這時孫賴皮一眾,已然停旗歇鼓,再不敢聒噪半分。
此時主家之人揚言要商隊一行給個交代,眾掌柜不得不出來共同承擔責任。
雖然那安鄰縣商隊跟平江商隊并無瓜葛,可對方不會在乎。
在對方看來,你等既是一行,那就說明相互之間定有交情。
這下是說不清了,何況對方人多勢重,已然是騎虎難下。
要是彥紹此時展露一番功夫,未必不能震懾其人。
但,凡事需有理,有理才有節(jié);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他彥紹不是要當個無理的江湖浪客,何況于他而言,是那安鄰商隊有錯在先。
不讓道可以,但為何平白折辱于人!
有那掌柜勸到主家之人,先將逝者安葬過后再來細談此事??蓪Ψ铰勓詤s是變了臉色。
被孫賴皮一眾打折手臂的人恰是那安置懸棺的師傅。
眾掌柜聞言,亦是一陣沉默。這又是哪里來這般殺千刀的蠢貨!
謝大掌柜起初一言不發(fā),這時才起身向主家拜道:“若是商隊中能尋到攀巖安葬之人,主家能否放我等離去。至于那鬧事之人,全憑主家發(fā)落,我等不過問半分?!?p> 主家之人這時也再無甚氣,更多的是對即將誤了時辰的擔憂。
父親既逝,生前操勞不已,他這個做兒子的怎能忍心看得如此鬧心局面,讓父親不得安生?
此時最重要的,是及時安置懸棺,再不能耽誤半分,因此就把這話應將了下來。
眾掌柜這時在各家隊伍中開始詢問,可有會那攀巖之人。但只此一番,都無人應承??峙戮褪怯校脖贿@個場面嚇得不敢出聲。
而彥紹見謝大掌柜面露難色,便向其自薦。謝大掌柜別無他法,只能讓其一試了。
隨后彥紹將小團子交付與沈文廷,自己跟在喪葬隊伍后,往那安葬地而去。
商隊一行還被村民們圍在原地,動彈不得。
經(jīng)過半個時辰后,隊伍來到一處懸壁前,此壁高約百五十丈,懸崖陡峭,確實不易攀登。
在主家之人開始進行安葬前的儀式時,彥紹先是詢問了安葬師傅一些問題,后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告諸于他。
已到安葬之時,彥紹在安葬師傅的指引下,先是帶著繩子朝陡壁攀了上去。
這樣用以安置懸棺的繩子,是安葬師傅采用漢中本地苘麻制成。先使之用秘制植油逐絲浸潤后陰干,再行編織;完后復用桐油再浸,然后風干,才得這堅韌無比,能掛載懸棺的麻繩。
這麻繩制作實費功夫,約一月有余,才得制十米,要堪一次安葬之用,非一年半載不得,這正是安葬人吃飯的手藝了。
主家看著彥紹靈敏快捷的身影也是不由得舒一口氣。
彥紹來到崖頂,將繩索套牢,又將其捆于腰間,估摸著崖頂至置棺之處,留出多余,把錐子一類物什放置在腰間,就吊了下去,已到位置,就開始于崖壁鑿孔。再使椽木為樁,固定之后又借繩索攀附而上。
彥紹在上站定,將繩索全部拋到崖下,下方的主家之人在安葬師傅的引導下,將懸棺固定住。
彥紹見此再不停留,將繩索套于石脊處,他縱身往崖下一躍,在使用內力的狀態(tài)下,將懸棺吊起;隨后一點一點蹬下懸崖,懸棺也隨之上升,待懸棺已至其位,彥紹復將繩索纏于身上,一點點縮短與懸棺的距離。
崖下眾人的一番驚詫自不去提,只說著彥紹接近懸棺之后,先是站于其位,然后將其牽引,使懸棺稍懸于其位之上,復又出來,在慢慢下放繩索時,一邊用手將之推進,最后一聲輕響,懸棺就此被安置于上。
彥紹隨即攀附而上,收了繩索,在附著懸崖而下。
主家之人已是心安,對著懸棺祭拜一番后,眾人離去。
待回來后,主家之人便使眾村民散去,還對各商隊掌柜直言抱歉。
這便是彥紹剛才的一番表現(xiàn)已讓主家再無怨懟之心。離去之時,其還對彥紹說道,要是下次路過此地,定要進村,好使其略盡地主之宜。
至于對處理孫賴皮一眾人之事,也不去提,各商隊掌柜見此,只得與了那安葬師傅幾人一些銀錢,以作湯藥費。
那安葬師傅臨走前還對彥紹點頭示意,在其心中著實敬佩剛才彥紹所為。
商隊一行再無多言,就是那安鄰縣掌柜已決定在略陽縣城,將孫賴皮一眾放下了,顯然是怕其人再尋事端。
時慕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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