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新的生活

　　輒勇帶領著勇者們離去了，留下了一城的老弱病殘。不過城中的人們也并沒有擔心，敵人都已經(jīng)被消滅了，偌大的東之城，盡在戴塢人的掌控之中。

　　終于擺脫了數(shù)千年的奴隸生涯，失去了絕大部分自身文化的奴隸們也決定了拋卻傷痛的過去，從零開始建立新的未來。如今，他們自稱戴塢人，通過命名自己的種族，以示與奴隸的身份割裂。

　　一座座成功起義的城池開始了交流，每天都有無數(shù)信使在官道上奔走，傳遞著一條條重要的消息。

　　在這越發(fā)頻繁的交流之中，不同城池的人們逐漸熟悉，相同的命運和血脈讓他們很容易放下戒備，信任彼此，戴塢人逐漸成為了一個整體。

　　東之城中，擺脫奴隸身份的人們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清閑下來，反而越發(fā)忙碌。當惡魔督軍們死去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原來即便沒有被逼迫，他們也需要工作。修建房屋，種植糧食，外出狩獵，編制衣物……生活似乎沒有什么不同，但卻又有了很大改變。

　　在起義戰(zhàn)爭中死去了太多的同伴，其中大部分都是承擔重勞力的青壯年，他們的消失讓活下來的人不得不承擔更多的勞動。幸運的是，血脈共鳴之后的戴塢人力量體力都大幅強化，即便是曾經(jīng)的弱女子如今也可以狩獵猛獸，讓他們的勞作輕松了許多。

　　(由于不必按照惡魔下達的過量生產(chǎn)計劃，同一職位的勞動力需求減少了，然而獨立后新的需求也被提出，一些戴塢人自覺的轉(zhuǎn)職為新需求的職位，市政規(guī)劃，巡邏治安，醫(yī)療救治……這些以往由惡魔直接下達命令或者干脆沒有的職位讓新人們無從下手，老城主帶著少數(shù)的識字老人終日在古書中查閱上古的信息，互相交流并添加自己的理解，這才勉強搭了一個架子出來。雖然依舊會出現(xiàn)很多意外，但一切終究在慢慢變好。

　　而且，如今的他們擁有更加優(yōu)越的生活環(huán)境，隨著其他城池一位位新的勇者王誕生，整座大陸的上空都被烏云覆蓋，再也不用擔心魔日的侵蝕?？諝庵辛蚧堑臍馕陡亲屗麄兩硇氖孢m，每時每刻都感到自身的體力在增長。

　　戴塢人是自信而又驕傲的，當他們拿回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并且一步步尋回上古的榮耀，感慨，欣喜，激動，或許他們自己也很難判斷出自身的情感，但卻會用十二分的投入去建設屬于自己的家園。

　　搬遷至東之城內(nèi)以后，他們從府庫中清理了大量腐壞的糧食和材料，而后剩下的尚可食用的糧食，卻依舊堆滿了數(shù)十個倉庫。想來，數(shù)年內(nèi)戴塢人都不用再儲備糧食了。

　　這讓他們開心之余，也不由痛罵起惡魔督軍的殘暴——督軍們不需要飲食，也幾乎沒有任何物質(zhì)的需求，然而他們卻依舊對戴塢人進行壓迫，逼迫他們種植了大量的糧食，并讓他們興建房屋，鍛造鎧甲裝備，編織衣物。

　　后者，督軍們是一點都不讓戴塢人們享用的，當戴塢人辛苦的完成自己的工作，便會被趕出東之城，居住在荒野的茅草屋子里。

　　這屋子，往往還是先輩們繼承下來的，一旦有了破損，奴隸們只能犧牲自己稀少的睡眠時間對其修補，不然很快就會落得露宿荒野的下場。

　　糧食，督軍們倒是會留給奴隸們一些，然而也就勉強可以維持生存的樣子，一旦出了意外消耗了更多的體力，無情的督軍可不會為他們多分發(fā)一顆糧食，在惡性循環(huán)之下，出了意外基本就是死路一條。

　　當初在起義之前，卡特斯便安排了不參戰(zhàn)的人們把糧食留給戰(zhàn)士們食用，以盡量保證他們的體力。最終他們獲得了勝利，而如果失敗，直接反抗的戰(zhàn)士們必然會被督軍抹殺，未曾參戰(zhàn)卻交出了糧食的奴隸們最后也會餓死。

　　可以說，那是一場不成功便成仁的戰(zhàn)爭，卡特斯用孤注一擲的瘋狂，拼出了戴塢人的未來。

　　……

　　為了慶祝戰(zhàn)爭的勝利，人們打開了府庫，在城中大擺宴席，狂歡了三天三夜，每個人都吃到走不動路為止，道路上，城墻外，屋子里，到處是躺倒在地上的人，奴隸們從未有過如此美好的生活——不用工作，不怕責罰，只要吃玩睡，這樣完美的生活即便只有三天，也讓他們感到身處天堂。

　　血脈的逐漸覺醒讓他們消耗了更多的食物去補充自身的力量，僅僅輒勇一人，當時便吃掉了二十人份的食物，其他人也普遍吃了三四人份的食物。

　　然而即便這樣，所消耗的食物也不過府庫的百一，足以讓人驚嘆奴隸們勞作積累之豐厚。

　　然而，在三天的狂歡之后，一切也不得不回到了正軌，人們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之上。

　　放縱的生活自然引起了不少邪念，有部分戴塢人享受過舒適的生活后再也不肯勞作了，甚至有的被膨脹的力量迷惑，干出了奸淫擄掠之事。淳樸的戴塢人在物欲面前迅速的腐化，也讓老城主及一部分冷靜的人感到震驚。

　　在老城主翻閱了上古先賢的手稿之后，也對這類事想到了一些處理方法。他們迅速動用了雷霆的手段擊殺了犯下大錯的戴塢人，一座巨石獸骨搭建的祭壇被建造起來，所有罪人都被帶到這里殺死獻祭，通過冥冥之中的聯(lián)系傳遞給他們的王。

　　那高聳陰森的祭壇在城中廣場的正中央，上面血跡斑斑的刑具以及尚未腐爛的尸骨如一個警鐘告誡著每一個路過的戴塢人。所幸，大部分剛剛擺脫奴隸生活的戴塢人仍是老實忠厚的，他們還沒有更高的需求，安逸于目前的生活。

　　拄著拐杖的老城主越來越虛弱了，即便血脈覺醒也不能讓他強壯起來，侍從們不得不緊跟著他，巡視著整座城池。他不時停下來與每一個工作崗位上的人們交談，喘息和咳嗽讓他的每一次交談都耗費了大量時間，然而沒有人感到不耐煩，侍從們的目光一直注視著他，小心謹慎地保護著這個老人。

　　一次巡查，往往就要耗費大半天的時間，老人已經(jīng)越來越不行了。緊跟著老人的侍從們發(fā)現(xiàn)，他的路線越來越頻繁的經(jīng)過城中廣場上的祭壇。他長久的觸摸著祭壇底座上的石刻，帶著嘆息與思索，有時要數(shù)個小時才會恍然驚醒，前往下一個地方。

　　侍從們知道，那祭壇陰森寒冷的氛圍會讓老人的身體越發(fā)惡化，甚至讓他提前死去，然而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勸說這個親手下令打造祭壇的老人，他們只能沉默地追隨老人的步伐，并堅決地執(zhí)行他的意志。

　　當老人回到自己的住處，也不愿就此休息，往往勉強著自己去翻閱古書，試圖從中獲取更多的有用的信息。

　　老人被侍從們攙扶著坐在書桌前，又喚出一團小小的火焰，點燃了燭火，然后便屏退了侍從，以防止這些莽撞的年輕人弄壞了珍貴的古書。

　　干枯的手指輕輕捻起一頁書頁，小心地翻過，動作輕柔得如同撫摸，即便老人知道這上古的書卷不會那么容易破碎。但是，上古的傳說，起義的圣歌，百工的知識，全都在這小小的古書之中，實在不容老人不珍惜對待。在他看來，莫要說他自己，即便這半個城池的戴塢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這本古書的價值。

　　這是引領戴塢人發(fā)展的圣物。

　　老人遲緩的低下頭，讓有些昏沉無神的眼睛離書頁更近些，以便看清古書上新的預言。

　　那空白的書頁上隨著他的注視，竟一行行地憑空冒出猩紅的文字，填滿了新的一頁。老人卻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他痛苦地咳嗽了幾聲，感到自己的生命力流逝的越來越快了。老人顧不得這些，勉強著睜大了眼睛，慢慢的念叨著古書上新出現(xiàn)的文字：“十萬勇者，將匯聚在魔王城前，討伐不可戰(zhàn)勝的魔王。而最終……”

　　明暗不定的燭火激烈的晃動著，窗外傳來狂風擊打樹葉發(fā)出的沙沙聲，一場硫磺雨，似乎又要降臨了。

　　昏暗的房間中，隱約傳來了輕微的笑聲，然而無論是老人，還是門外站崗的侍從，對此都恍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