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妼安帶著兩個教養(yǎng)嬤嬤回了安逸院,關嬤嬤當下就板起了臉。
兩個教養(yǎng)嬤嬤是從宮里出來的,確實是有一身的本事,自認是在宮里見過大風大浪了,但對上關嬤嬤的冷臉,竟然也會下意識的害怕。
祝妼安輕輕的瞥了關嬤嬤一眼,眼神平淡。
關嬤嬤當即意會,等她進了屋子,便大步一邁擋在了欲要進屋的兩個教養(yǎng)嬤嬤面前,拖長了音調(diào):“兩位——”
兩個教養(yǎng)嬤嬤雖然和關嬤嬤第一個照面就被嚇了一遭,但是到底還是從宮里頭出來的,知進退。關嬤嬤是跟在郡主身邊的人,她們便大大方方的叫了聲姐姐。
“這位姐姐,我二人是奉了王妃之命教導郡主禮儀,即今日起郡主便由我二人侍奉?!?p> 關嬤嬤知道小姐不想在這種小事上浪費時間,干脆做了個黑臉:“你們是什么下賤貨!老奴我侍奉過前堯親王妃,如今又接著侍奉小姐,哪里還需要你們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了?”
兩個嬤嬤臉色頓時就不好了。
她們雖然只是上不得臺面的下人,但卻是宮里出來的,又是實打實的正經(jīng)的教養(yǎng)嬤嬤,不知道有多少高門大戶請著她們?nèi)ソ虒Ъ依锏男〗悖?p> 這個黑臉嬤嬤,把持著郡主的里屋,性子委實太厲害了些!
兩個嬤嬤對視一眼,惱怒又無奈,但還是和關嬤嬤講理:“僅是侍奉十日,郡主方才回京,京中諸事怕是有許多不懂,只望我二人能侍奉一二?!?p> 關嬤嬤指著院門壓低了聲音:“無需你二人侍奉,自個吃茶去,待十日后與王妃交代便是?!?p> 然后便往屋子里鉆。
兩個教習嬤嬤連聲攔著:“王妃吩咐時,郡主也在,姐姐你如何能攔住我二人,介時郡主問起又該如何?”說著就要往屋子里去。
關嬤嬤一手推倆,一張臉板著能嚇得人退避三舍:“趕緊走!趕緊走!”
好不容易趕走了兩個教習嬤嬤,關嬤嬤一回頭就看見酸與、朱厭、九尾、陵魚這四個丫頭躲在后頭笑呢!
關嬤嬤也不呵斥她們,自個兒也笑了起來。
祝妼安微微勾唇,顯然心情也是很好。
酸與笑不露齒,倒是她笑起來就是忍不住出聲,但是嘴抿著,所以嗤嗤的笑著,聽著倒是讓人越發(fā)覺得好笑。她說:“關嬤嬤,您老還有這罵人的功法呢?”
關嬤嬤瞪了她一眼,但是眉眼含笑,說出來的話也沒什么威嚴:“這是什么話!”
陵魚小小年紀,最是活潑了,學著關嬤嬤的語氣:“無需你二人侍奉,自個吃茶去罷!”說完自個又在那里笑著,像只鴨子似的。
關嬤嬤還是笑著,也不怪這些丫頭們對她這個老人家無禮:“這兩個教養(yǎng)嬤嬤倒是好的,不愧是宮里出來的。”
九尾一直溫和的笑著,聞言便接了話:“一直不曾對嬤嬤您無禮?!?p> 關嬤嬤輕輕擺了擺頭:“我一個奴才,到底還是仗著小姐的勢?!?p> 朱厭撇了撇嘴,嘟囔著:“就是不知道那祝嫮寧小姐是不是這兩位教習嬤嬤教導的,竟成了那樣……”
陵魚連忙接茬:“哪樣?”
“……”朱厭噎了一下,到底是說不出口這么直接的編排主子的事情來。
陵魚年紀小,什么事情都想要知道個明明白白:“朱厭姐姐?哪樣?哪樣?”
朱厭咬咬牙:“不哪樣?!?p> 陵魚連忙向祝妼安控訴:“朱厭姐姐太壞了!講話講一半!”
主仆無人調(diào)笑了一番,院子里的丫鬟卻進來了一個:“主子,王妃處來了一位大丫鬟喚您?!?p> 酸與便收了笑臉:“想必是那兩位教養(yǎng)嬤嬤回去稟報了。”
九尾依舊是笑瞇瞇的樣子,一雙狐貍似的眼睛看向關嬤嬤,道:“怕是又要勞煩嬤嬤了,主子才不會去呢?!?p> 祝妼安看了關嬤嬤一眼,關嬤嬤不待祝妼安開口吩咐,才對上她看過來的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便挑了門簾子出去了。
陵魚像是小尾巴似的跟著關嬤嬤走到門口,然后扒拉著門框往外瞧:“嬤嬤能者多勞。”
祝妼安閉了閉眼睛,輕聲吩咐:“去打桶水來?!?p> 九尾聞言便收了笑意,輕輕皺了眉,連忙轉身出去吩咐打水了。
主子在夢境時最常是在那處溫泉池中,九尾猜測大概是溫水能舒緩主子的功法反噬。
如今進京,別人看是在外多年的鄉(xiāng)野郡主回了榮華錦繡窩,但實則是主子處處受限,連一池溫泉也無。
實際上九尾埋怨溫泉的事倒是有些無理取鬧了,京中哪里會有溫泉,哪怕是皇宮,也只能建一方浴池罷了。
這廂關嬤嬤才到了堯親王妃的院子里,堯親王妃一見來的不是祝妼安,當下板著的臉就更冷了:“夢山呢?”
在封地上住了十多年,半點禮數(shù)都不懂,給她派去了教養(yǎng)嬤嬤竟然還敢縱容奴才擋著房門不放人進去!這哪里是什么大家閨秀!
關嬤嬤躬身行禮,但是舉止間帶著的倨傲卻是膈應得人心窩子冒火,她起身答話,也是微微仰著下巴:“郡主身體不適,王妃不會是想讓郡主頂著一身傷痛前來請安罷?”
堯親王妃看見祝妼安沒有跟著她派出去請人的丫鬟過來,確實是不怎么高興,但她也不是什么惡毒的人,沒有想要因為這點事罰祝妼安,頂多嘴上罵兩句罷了。
可這個老嬤嬤,進門就是好大一盆污水!就連推脫不來的理由都敷衍得不行!夢山方才還來請安了,她哪里有什么傷痛!
堯親王妃看著眼前這老嬤嬤的刁奴樣子,只覺得腳底板的血都倒流到腦袋上來了:“我何時說要要夢山頂著一身傷痛來請安了?她方才……”
“這就是了?!标P嬤嬤連忙搶話,半點也不顧堯親王妃鐵青的臉色,“郡主金枝玉葉,王妃到底是繼室,如何能這樣磋磨嫡妻誕下的嫡長女!”
堯親王妃只覺得繼室兩個字在腦子里炸開,轟隆隆的像是什么都聽不清了,但對著一個奴才,她難不成還能讓她踩頭頂上去,可是她哪里會吵架,只會反駁一句:“我何時磋磨她了!”
關嬤嬤冷哼一聲:“王妃非要逼著郡主前來請安,哪里不是磋磨了?”
“我什么時候逼著夢山來請安了!這要說的是教養(yǎng)嬤嬤的事!”堯親王妃指著關嬤嬤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直喘了兩大口氣才再次出聲,“你這刁奴!平日里就是這樣教唆夢山行事的?!”
“老奴如何!”關嬤嬤挺了挺胸脯,一身囂張氣焰簡直要燎到房頂上去了,“老奴是前堯親王妃帶進王府的家仆,王妃如今是連嫡妻的舊仆都不留了嗎?”
一口一個嫡妻!她不是嫡妻嗎!這刁奴!這刁奴!
就是你這刁奴樣,便是皇上身邊的人,都留不得!
“你這刁奴!你放肆!”
堯親王妃揮手將小幾上的茶點盡數(shù)掃落,指著關嬤嬤的鼻子,半天都沒說出話來,最后只能指著大門,揚聲到:“滾——”
關嬤嬤昂首挺胸,凱旋而歸。
她家小姐背負太多,這京中諸多繁瑣事,便盡由她這個半截入土了的老家伙扛了。豎著一面刁奴把持主子的高旗,總歸能替小姐擋些風雨了。
堯親王妃只等著關嬤嬤一出去,便伏在小幾上嗚咽著哭了。
她這半輩子,順風順水,還真真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刁奴!
大丫鬟翡翠連忙小聲的勸慰著堯親王妃:“王妃何必與那種腌臜老貨計較,別到時候哭壞了自個兒的身子。”
“你也聽見了,那都是些什么話?”堯親王妃惡狠狠的扯了扯帕子,“進門我才說了一句話,便是好大一盆污水潑在我身上!我才與那老東西爭辯了一句,便是容不下舊仆!”
說著,堯親王妃又氣得眼眶通紅,眼淚直掉。
翡翠連忙出主意:“那邊讓郡主將那老奴趕出府去,這后院諸事本就該您操辦,郡主難不成還能與您這個當母親的對著干嗎?”
“叫夢山將這老東西趕走?”堯親王妃擦拭了一下眼淚,又怒又憤,“她能有什么用,她若是個頂用的,這奴才能爬到我腦袋上去?”
翡翠抿了抿唇,聲音壓低了些:“莫不是……郡主吩咐這老奴來駁了您的臉面……”
堯親王妃自認為了解祝妼安,憤惱的臉色里還帶著些鄙夷:“那老東西就是從她頭頂上爬過來的!”
沒把持住侍奉的那位郡主,那老東西哪敢在她面前吠,就是夢山給慣的!堂堂郡主,連院子里的下人都管束不?。?p> 翡翠連忙拍著堯親王妃的背脊幫她順氣,生怕她被那老嬤嬤氣出個好歹來。
眼見著堯親王妃總歸是把嗓子眼兒里的火氣咽下去了,才怯怯的來口詢問:“今日那老東西冒犯王妃一事,難不成就這么算了?”
“那該如何?”堯親王妃氣得腦門子鉆心的疼,“沒聽那老東西說我是繼室嗎?我能把她這個前堯親王妃的舊仆如何?還是我能把那為夢山郡主如何?”
伺候堯親王妃的另一位丫鬟瑪瑙連忙將自己早早沏好的一盞茶遞到堯親王妃的手邊。看著堯親王妃皺著眉頭飲茶的樣子,心里也擔心著,想給自家主子出出主意,但腦子實在是有些笨,只能吶吶的說一句:“便……讓王爺來操心?”
翡翠聞言倒是皺了眉,有些不贊同:“后宅的事情,怎么能讓王爺操心呢?”
瑪瑙張了張嘴,沒能立馬接上話來,她本來就腦子笨,也不會說話,整個人有些木木楞楞的。
她能在堯親王妃身邊伺候著,就不過是因為她心細、什么都會,有的時候明明沒說什么好主意出來,但偏偏能讓人想開些,有些新的思路。
這不,堯親王妃把手里的茶盞一擱:“這事兒便就讓王爺來操心?!?p> 翡翠有些心急,她跟在堯親王妃身邊,也稍稍看著學了些主母們的行事。這后宅之事向來是不往爺們兒身前遞的,王妃這不是氣糊涂了嗎?今日這事往大了說也不過是一個刁奴罷了!
堯親王妃像是看出了翡翠的焦心,她現(xiàn)在有了主意便也就沒那么氣了,還能點翡翠兩句:“王爺連夢山的親事都要親自掌眼,這種刁奴禍主的事當然也得告知王爺?!?p> 這樣一說翡翠便明白了。
兒女親事,本該是主母相看的。即便是父親相看,也是得和主母商量著,而不是如同昨日那般直言王妃不得插手,王爺在這里便越位了。那么王妃如今也因為郡主而勞煩王爺,便沒什么了。
王妃到底是王妃!是鎮(zhèn)國公府細心教養(yǎng)的嫡次女!她這個不過是在王妃身邊僥幸學了一些皮毛的下人竟然去懷疑主子的高見,實在是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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