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昶在淮城的年輕一輩中脫穎而出,他不僅有上方的支持和欣賞,同在基層的同事們和百姓們都十分喜歡這位沒有一點兒架子的年輕人。礦業(yè)公司的工作是如火如荼,利潤比舊礦場翻了幾倍,出產的煤炭質量也是先前比不上的。工人們的薪水漲了,工作的環(huán)境變好了,公司的氛圍更加融洽了,可沒有人想到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這件震驚了整個淮城。穆昶下落不明,胥瑾冤死地下。有人風傳是一位原先控制了半個煤礦市場的巨商下了手,可當年刑警隊介入調查了許久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蛛絲馬跡,連穆昕母親的尸骨也是時隔十二年后重見天日,時間的流逝帶給案情偵破極大的困擾,現(xiàn)如今沒有人能夠拍著胸脯保證這起案件能夠被偵破。而那位巨商仍然坐在金錢堆積而成的寶座上,沒有任何證據(jù)的情況下,所有人都對他構不成威脅。
杜建軍唏噓不已,原來小穆昕還有這樣離奇的身世,這讓他多少有些意外,時隔今日穆昕父親那段經歷仍然讓杜建軍感到熱血沸騰,不過他沒想到這名白手起家的男子竟然在無人知曉之際以慘敗收場,連自己心愛的妻子都沒有保全。不過萬幸的是知道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謝思國是為數(shù)不多知曉內幕的人,否則讓小穆昕知道了這段陳年往事,誰能知道這會給孩子帶來什么樣的傷害。
杜建軍想到這里面對謝思國說道:“這事兒可不能讓穆昕知道?!?。謝思國鼓著眼睛瞅著他回道:“你這位當大哥的,能不能說說這事兒讓那小子知道是好是壞呢?”。杜建軍想也不想便回答道:“這還用說!他那么??!這父母之仇如血海,他若知道了,還有心思放到學習和生活上嗎?”。謝思國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道:“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最好讓他一輩子不知道?”。杜建軍一時語塞,他抓著頭上烏黑濃密的頭發(fā),有些遲疑地說道:“那倒也不是,最好是要尋個時機,至少等到小穆昕有能力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時,再告訴他也不遲?!?。
謝思國反問道:“那你說說看,何時才是正確的時機?”。老頭不依不饒地追問讓杜建軍啞口無聲。謝思國嘆了口氣道:“唉,我亦是拿捏不定。此事照著穆昕的性子,應當是讓他知曉清楚最好??赡阏f的也不無道理,即使他心智比一般孩子成熟,頭腦也比一般人要聰慧,可他畢竟還是個小孩,若是此事誤了他的學業(yè),豈不是功虧一簣?難吶!難!”。屋內兩人唏噓不已,屋外的孩子死死咬著自己的手背,劇烈的疼痛將眼睛里的淚水收了回去。
沉默許久后,杜建軍率先開了口:“老爺子當真不知穆昕父母是因為什么人什么事受了牽連的?”。謝思國盯著杜建軍一字一句地回道:“我當真不知。若知是何人,我也許會將這件事告訴穆昕了?!薄Vx思國的宿舍里又陷入了沉寂,只聽到老頭喝茶的聲音和杜建軍的唉聲嘆氣。穆昕等了許久,不見屋內人又繼續(xù)交談的意思,少年攧手攧腳地離開了。
就在杜建軍兩人交談的教師宿舍房相隔不到十幾米處,淮中校長吳熙為正在和沙發(fā)上的一位來客聊得火熱。“熙為啊,這可是一次機會。你要把握住。”來客的年紀有些偏大,夾雜著花白的頭發(fā)被梳理得一絲不茍,一副普通金絲眼鏡下面的眼神顯得睿智而深遠。
“古老,熙為作為小輩不敢在您老面前妄語,可是......”吳熙為并沒有坐在他書桌后面,而是恭恭敬敬地坐在老先生對面的沙發(fā)上,他猶豫了一下繼續(xù)說道:“可是您老是知道的,我吳熙為和他張家禮不是同類人,我從不做落井下石的勾當。即使這個人他確實行為有所不檢,我也不認可此人的人品,但我仍不會因為競爭而去主動打破自己做事的原則?!?p> 古老拿下自己的眼鏡,從口袋中掏出一抹手帕仔仔細細地擦拭著。古老不說話,吳熙為也不敢打破沉默,在自己的恩師面前,吳熙為從來都是畢恭畢敬,他安靜地坐在沙發(fā)上,等著老師的訓斥。
“十二年了?!惫爬辖K于開口了:“那些事情就像發(fā)生在昨天一樣,歷歷在目啊熙為。我老啦,過往的恩恩怨怨都隨著我這把老骨頭快要風消云逝啦。作為一名教書育人的老師,你可以稱得上是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但是熙為啊,人不光是要有自己的原則,還有有良知啊。你敢拍拍胸脯告訴自己,在你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天天的成長時,心里還記得那些已經被遺忘的同志嗎?”
“古老,您都沒有忘記,我怎么會不記得了呢?!眳俏鯙閲@了口氣:“但是您應該也知道對方的深不可測,十二年前就是因為輕敵才釀成了悲劇。所以古老,我想是不是應該再考慮考慮,我覺得就算可以從張家禮身上突破什么,但這種小角色很難撼動他們??赡軙纬鎏}卜帶出泥,也可能會打草驚蛇。而且那兩位應該也有所行動,我們總不能因為報了自己的私仇耽誤了那兩位的大事吧?!?p> 兩人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中,各自咀嚼著對方的想法,這是師徒二人慣有的行為。忽然有人在屋外高聲喊著:“老吳!老吳!哈哈哈,你在嗎?”。話音未落人已經推門進來了?!鞍パ?,古老,您怎么也在。唐突了,我唐突了!”來人止不住地向古老道歉。古老倒也不在意,手指虛空按了按,示意來人暫時不要說話?!拔鯙椋阍倏紤]考慮。我也回去想一想?!惫爬下朴频貜纳嘲l(fā)上站起來說道:“小夏你們慢慢聊,不用送我了?!闭f完老先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吳熙為知道恩師的脾氣,他說不讓送就不能夠忤逆他的意思。看著恩師消失在視線里后,吳熙為深深地嘆了口氣問道:“你這么風風火火的是做什么?!?。夏志國打了個哈哈道:“老吳你還賣關子!好事??!請客?。 ?。
吳熙為走到門前把門帶上,轉身對夏志國說道:“夏主任啊,我的夏主任。你今天又是吹的那邊的風?”。
夏志國嘿嘿直笑道:“老吳啊老吳,謹言慎行嘛是好習慣,可現(xiàn)在這就咱哥倆,你還跟我裝。外面都傳遍了,姓張的這次是真的栽了。要我說呀,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吳熙為回答道:“這事我看有蹊蹺?!彼膊焕^續(xù)說話,走回自己桌子前,拿起煙盒掏了兩只,一只遞給夏志國,一只自己點上了,然后他就坐在座位上吐云吐霧了起來。
夏志國等了半天看到好友一言不發(fā),用腳踹了一下桌子,驚得吳熙為一怔:“老夏你搞什么!”。夏志國伸手摘了吳熙為的香煙給自己的引上,吐了口白煙說道:“老吳,你想急死我就直說,在那磨磨唧唧的算什么?!?。
吳熙為看著老友瘦長的黑臉蹦得鐵緊,心里暗笑道:“這個老夏的臭脾氣二十年如一日?!薄W炖飬s說道:“張家禮雖然人品德行不值一提,但這樣的行為不像他的作風。太過于幼稚荒唐,完全沒有警覺性?!?p> 夏志國沉思許久道:“照你這么推測,如果不是張家禮狗急跳墻,那就是有其他人也看不慣姓張的?!?p> 吳熙為點了點頭,他掐滅了手中的煙,用一種非常放松的姿勢伸了個懶腰。隨后吳熙為站起來對夏志國說道:“如果我們能想到這點,上面也能想到,張家禮也能想到,他也能這么對上面解釋。但從杜老今天來和我說的話來看,情況并不是這樣簡單。哎呀,我倆別在這里瞎想了,等著吧,用不了多久就會水落石出的。你呀,口風要緊點兒,別張著大喇叭?!?p> 夏志國吐出最后一口煙,對吳熙為擺擺手說道:“越往上越復雜,還是我這基層崗位簡單明了,沒那么多彎彎繞繞。有什么需要我的事,喏,我就在你隔壁?!彼赃呏噶酥福瑑扇讼嘁曇恍?。
這里的談話并沒有傳到路過的穆昕耳中,少年獨自失魂落魄地走在小路上,老師口中的那些陳年往事激起了少年對父母離去背后原因的無限遐想。此時他并不知道,一場風波已經來臨,自己將會卷入其中,而那個為雙親報仇雪恨的契機也隨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