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呀吹呀,春蟲叫呀叫,春心蕩呀蕩,離歌在蕭莫塵身后開心到想要飛起來。
蕭莫塵讓她下來,她不肯,兩只手把他脖子拽得緊緊的,就厚著臉皮趴在人家身上:“肚子太餓,沒有力氣走路了,不要下去?!?p> 拗不過她,蕭莫塵就由她去了,如此重量就當強身健體罷。
蕭莫塵背很寬,他穩(wěn)穩(wěn)地走著,離歌趴在后面,眼睛半瞇著,晚風一吹拂,她眼淚都快困出來了。
好困,好想睡覺啊。
離歌吸吸鼻子,眨眨干澀的眼睛,睡意朦朧,鼻音濃重,可憐巴巴地問:“蕭莫塵,我可以隨便喊你嗎?”
聞言,蕭莫塵站住了腳,他知道離歌向來不愛分男女之別,臉皮厚得很,嘴里也沒個忌諱,真怕她喊出什么少兒不宜的東西。
他剛想發(fā)話制止她,身后冷不丁飄來了一句:“爹爹”
蕭莫塵:“......”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俊眉皺起,頭往后傾傾,側著耳朵,仔細聽著。
“爹爹,爹爹……”
“!”
蕭莫塵驚地差點摔下背后之人,他腦子里一萬種她會喊他的稱呼,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個!
一邊說饞本王身子,一邊喊本王“爹爹”!
這個女人竟然有亂喊人當?shù)膼毫?,腦子里到底裝了些什么!
“不許亂喊!不然把你扔下!”
他惡狠狠地威脅著她,馬上他的臉又變的通紅,剛才是羞的,現(xiàn)在是氣的。
可是沒效果,離歌不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夢境里。
“爹爹,爹爹……”
那魔幻之音一直環(huán)繞著蕭莫塵,只是那聲音越來越小,最后變成呢喃,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直到耳邊傳了平穩(wěn)綿長的呼吸聲,蕭莫塵臉才慢慢恢復平靜,他站了許久,輕呼一口氣,臉上看不出表情:“這到底是誰克誰?”
后山小道上鋪滿了鵝卵石,春寒料峭的晚風迎面而來,從當歸河到廂房這條路其實并不長,可蕭莫塵還是走了許久。
從一抹隱約可見的月痕到月亮低垂于樹丫間,再到圓月懸掛于高空,他踏著兩人在月下的影子,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很穩(wěn)。
他怕吵醒她,連呼吸都不敢重半分。
路邊蟲聲陣陣,風吹樹葉沙沙做響,只聽到了背后傳來安穩(wěn)綿長的呼吸聲,蕭莫塵揚起了嘴角,心里莫名得舒坦。
她雖說很重,可是背起來也不是很辛苦。
快到路口時,順著月光,他隱隱約約看到兩個人影。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兩人皆披著披風,那女子手里還提著一個燈籠。
走近一看,原來是那丫頭的“黑心丫鬟”,只不過她眼睛紅腫,像是哭過了。
而她身旁那男子,白色披風里面的絳色官服異常妖艷,那官服除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大人,還有誰能穿的了?
蕭莫塵心里低笑,本王今日算是拔了老虎的屁股毛了,那離相可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純良。
他在幾步遠的距離才停了下來,小秋便眼帶刀子,惡狠狠地將他凌遲。
而離羽則是面無異色,平心靜氣地直直繞過他,將趴在他背上的離歌平穩(wěn)地接到懷里。
待離羽將離歌穩(wěn)穩(wěn)地抱在懷里后,一旁的小秋解下了披風,嚴嚴實實地將其蓋住。
在路過蕭莫塵的時候,離羽把聲音壓得低低的:“臣可不是什么大度之人,有些人,殿下還是不要碰的好?!?p> 離羽知道他身份,蕭莫塵并不感到意外。
他眼睛直直對上去,一時間刀光劍影,星火四射,嘴角扯開一個弧度,頓生挑釁之意:“可是沒辦法,本王碰了,相爺當要如何呢?”
呵,不止碰了,還背了,甚至是親了,以后啊,本王還準備做更多。
離羽看了眼懷里熟睡的女孩,眸色驟暗,聲音清冷:“雖然殿下是皇子,身份尊貴,但要是觸碰了臣的底線,臣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會讓殿下好過。況且,洛貴妃是殿下的母妃,臣不信殿下會心無芥蒂,所以不得不防。世上好女子多的是,請殿下高抬貴手放過臣的妹妹,有事,沖臣來便是?!?p> 說罷,離羽禮都不顧,抱著離歌轉身走了。
一旁受驚放空的小秋許久才回過神來,連忙追上離羽的步伐。
呵,沖你來,本王倒不知道離相你是能給本王親呢?還是能給本王抱呢?
蕭莫塵嘴角依舊掛著笑意,就這樣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陷入沉思,久久不動,就連唐琳瑯幾時過來了都不知道。
“她就是離昊天的女兒?”
唐琳瑯視線也追隨著那三個背影,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別動她,本王自有打算?!?p> 蕭莫塵轉過頭,盯著唐琳瑯警告著她。
自小一起長大,唐琳瑯是什么脾性,他最清楚不過了,身為女子,她雖看著柔弱,心卻是硬到發(fā)狠,這些年,她身上背負的人命倒是不少。
若是不提點她,他怕那丫頭會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呵,莫塵哥哥莫激動,琳瑯自然是要聽莫塵哥哥的,只是,琳瑯勸莫塵哥哥莫要忘了我們的娘親是怎么死的,那個女人,是我們的仇人。”
“夠了!本王自有分寸!”
他母妃的死是禁忌,誰都說不得,唐琳瑯就是要故意激怒他,好讓他知道他剛剛情意綿綿看著的女子到底是何人。
朦朧的月光籠罩著他修長的背影,月光下的他更加冷清和孤傲,她原先以為他會一輩子這樣不近女色,不動凡心的。
雖然他對她不算熱絡,但至少肯讓她靠近,曾經她以為自己對他而言是世上最特別的女人,不料想……
“呵,離昊天真是生了個好女兒啊?!?p> 唐琳瑯梳了梳胸前的秀發(fā),兀自笑了起來,眼睛雖帶著笑,可是沒有半分暖意,有的只是濃烈的殺氣:“呵,不動她?怎么可能呢?!?p> 莫塵哥哥越是緊張她護著她,我便越想讓她死!
西廂房里,離羽仔細地為離歌拭擦著臉蛋,脖子。
他目光纏綿,動作輕微,生怕擾醒了熟睡的女孩。
不知突然想到什么,他將毛巾放回盆里,伸手摸了摸離歌的臉,眼里一片陰郁。
既然攔不住,那便讓他消失吧,好在,這手段本相用慣了,既順手又有效。
我的小宛啊,誰都不覬覦不得。
安靜立于床尾的小秋傻眼了,她看著離羽視若無人地愛撫著離歌的臉,眼里滿是癡纏愛戀。
那眼神她熟悉得很,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她就是這樣看著他的。
難道說……
小秋猛地睜大眼睛,心漏跳了半拍,手里的披風順著她僵硬的手滑落在地。
她趕緊低著頭彎腰,撿起披風后,抖著睫毛不敢抬頭,任憑心里的冷意將她吞沒。
聽到動靜后,離羽猛地收回手,他看了眼小秋,聲音平靜無波瀾:“夜深了,你先下去吧?!?p> “那,相爺您呢?”小秋聲音有些抖。
離羽不回話,只是盯著她看,盯得她后背發(fā)涼,她連忙欠了欠了身:“婢子這就退下。”
退了下去的小秋并沒有回房,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廂房門口的石階上,整整一晚。
她回想起離羽對離歌的種種好,冬日燒炭暖床,夏日扇風趕紋,還有啊……
多到她記不清了,若是小姐想要相爺命,相爺都不會有半點遲疑的吧。
這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愛,才可以做到這一步?
可是,他們不是親兄妹嗎?
春寒料峭的晚風,最是透寒刺骨,夜鶯不甘寂寞唱起歌來,在一夜無眠的人聽來,那聲音如泣如訴,百折千回,縈繞不絕。
情深則不壽,誰料想,今夜全是些為情所困的人,追憶著過往,祈求著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