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不會有好結(jié)果’?!?p> “不是,再往前?!?p> “說到你和杜紅互懟,你爸來了?!碧K迅長舒一口氣,趕緊拿回手機,開啟飛行模式。
張喬娜接著說:“對,我爸見到我,那個高興啊,晚上我們一起給弟弟過生日,爸爸說,娜娜,也祝你生日快樂!我當時懵了?!?p> 蘇迅也有點懵圈:“到底是給誰過生日?!?p> “我的生日竟然和弟弟是一天,我連自己的生日都忘了,爸爸還記得我的生日!”
“對啊,前段時間,五月十一,我們還給你過生日了,你還說到‘學校活動多,無法回去給弟弟慶生’!”
“杜紅阿姨是刨腹產(chǎn),也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弟弟出生和我是一天?!?p> “你的弟弟乖嗎?”
“屬猴,很調(diào)皮,不過很聰明,三歲的時候就會讀一年級的課文,頭發(fā)也是自然卷,像個小洋人。”張喬娜想起弟弟的模樣,就特別的喜悅,哪怕是同父異母,沒有在一起長大,這種感情是天然的,不是后天而成的。
“你在你爸爸家開心嗎?”
“一點也不開心,杜紅阿姨很嫌棄我,感覺我就是鄉(xiāng)下來的黃毛丫頭,沒有教養(yǎng),她有個毛病,只要找不到東西,就問我,娜娜,你見我口紅了沒有?娜娜,你見我護臉霜了沒有?她甚至問我,娜娜,你見我婦炎潔了沒有?媽啊,她怎么不問我,娜娜,你見我潔爾陰了沒有?我當時才多大啊,她就這樣問我。我在爸爸家住了一夜,她又說,娜娜,你一定要洗澡啊,我聞到你身上有股魚腥味!我洗澡的時候,她猛然推開門,打量我一番,說,你用那條毛巾,其它毛巾你不準隨便用,還有,不要用我的肥皂哦,我有潔癖哦。我勒個去,她還有潔癖呢,干凈得給屎殼郎似的?!?p> “娜娜,你說話真是太惡心了?!碧K迅皺皺眉頭。
“哼,那樣說都便宜她,你都不知道她有多惡心,整天晚上抱著香港腳剪腳趾甲,一點一點地剪,發(fā)出細碎的啪啪聲,沒完沒了,我都被吵死了,她還唱歌呢,一直唱到三點多,我當時正在做夢,半睡半醒,她的歌聲飄到我的夢里,我竟然夢見她了,她化身為一個女巫,騎著掃把在我身后窮追不舍,我不停地跑,一腳踩空,跌落萬丈深淵,我大喊大叫,把爸爸和弟弟吵醒了,爸爸打開燈,問我怎么了,我恐懼地看著杜紅阿姨,杜紅阿姨沖我壞笑一聲,好像剛從我的夢境里出來?!?p> “你這是在講聊齋吧,怎么聽著這么瘆人呢,我發(fā)現(xiàn)你有一個小缺點,愛記仇,誰要得罪你,你就永遠忘不了對吧,看來我要好好對你,要是哪里把你得罪了,你還指不定對別人怎么說我呢。”蘇迅挖苦她說。
張喬娜拍蘇迅一巴掌,沒好氣地說:“不想聽你就別聽,是誰這半天刨根問底問這問那的?!?p> “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么這么討厭杜紅阿姨,僅僅為了謝謝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肯定不是,我有那么小肚雞腸嗎?第二天早上發(fā)生的事,讓我一輩子無法釋懷,大概是六點鐘,我被她吵醒了,她嚷嚷著,我的吊帶衫呢,我的吊帶衫呢?!她在房間里翻來翻去,走來走去,像掐了頭的蒼蠅,我迷瞪著眼問她,杜阿姨,你在找什么?你猜她怎么說,她說呀,還給我裝蒜,吊帶衫是不是你拿的!我告訴她,我沒拿!她一把把我拽下床,訓(xùn)斥我,沒教養(yǎng)的孩子,走,去找你爸!我努力掙脫,她越拽越用力,把我的短袖撕了一個口子。我哇哇大哭,用力喊爸爸,爸正在院子里打太極,聽到我的叫喊,蹭蹭蹭跑上樓,問怎么了怎么了?!杜紅指著我說,她偷了我的吊帶衫!天啊,怎么可能呢!我無辜地看著爸爸,希望爸爸能替我說一句話,杜紅的目光轉(zhuǎn)移到我爸身上,說,早就對你說了,別把她招到我們家,你非是不聽,這下好了,引賊入室!”
橘子花似的月光滲入房間,像縹緲的夢,蘇迅嗅著張喬娜的發(fā)香,甜甜地說:“你爸肯定不相信,因為你是個乖孩子?!?p> “我當時對我爸太失望了,杜紅要翻我包,我爸不但不阻止,還讓我把包打開給她看,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委屈,連我的爸爸都不相信我?!?p> “你打開包了嗎?”
“打開了,我拉開包的拉鏈,每拉開一寸,我的心里就疼痛一寸,拉鏈很短,我和爸的距離卻在拉長,以后的日子里,爸爸很自責,不過我也早就原諒他了。”
“然后呢?!?p>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然后呢’,你很想知道是吧,我就告訴你,包打開了,除了課本和學習文具,什么都沒有,弟弟突然跑過來,手里拿著杜紅的吊帶衫!”
蘇迅一拳打在床頭:“杜紅也太過分了!”
“從今以后,我再也沒去爸爸家,不敢去了,不想去了?!?p> “別提那些煩心事了!”蘇迅說罷,和張喬娜貼得更緊了,彼此的溫度互相傳遞,像是一種暗示:擁抱吧,親吻吧,一起歡娛吧!張喬娜將手搭在蘇迅的胸口上,面露疲態(tài),消退了先前的亢奮和懊惱。
“好累啊,睡覺。”張喬娜打了一個疲憊地哈欠。
“不想做點別的事嗎?”蘇迅慫恿說。
張喬娜側(cè)過身:“我不想那么草率,睡一覺都給你好大面子。”
“切,還挺矜持呢?!碧K迅向張喬娜側(cè)過身。
“哈,讓你失望了吧?!?p> “失望倒沒有,渴望一大把?!?p> “什么時候?qū)W會油嘴滑舌了,真不像你的風格?!?p> “風格一向如此,你沒發(fā)現(xiàn)?”
“睡吧,明天還要坐早班客車呢?!?p> “晚安?!?p> “晚安?!?p> “晚安,把字母拆分開,是什么?”蘇迅靈光一現(xiàn)。
“w―a―n―a―n,呃,我愛你,愛你?!睆垎棠仍囍庾x。
“哈,你在向我表白嗎?”蘇迅一臉得意。
“去你的!”張喬娜把蘇迅推到一邊,用被單捂住頭。
蘇迅撲到張喬娜身邊,毫無章法地撓張喬娜:“格嘰格嘰……”
張喬娜笑得花枝亂顫,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你壞――你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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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遠在臺北的陳雨玹已給蘇迅發(fā)去若干條消息,全都沒有回應(yīng),陳雨玹懊惱地望著臺北的夜空,透過層層云絮,仿佛看到了幾年前到大陸交流時的那個夏天。
還有一件事讓她印象深刻,那就是在廣場看完演出之后,她、阿雅、高小卿一起回到宿舍,高小卿講起她和蘇迅小時候的趣事,她多想生在大陸,和他們一起玩耍??!
高小卿說,記得那時候電視臺熱播新版《神雕俠侶》,當時他們都愛看偶像劇,突然就換了口味,蘇迅還用零花錢買來一套《金庸全集》,深夜里蜷縮在被窩里,借著手電筒的微光看到天亮,至此迷戀上了武俠世界,后來又訂閱了武俠雜志,到網(wǎng)上下載武俠小說,學業(yè)至此荒廢,難有復(fù)蘇跡象。
那時候,他們都渴望練就一身奇功,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飛天入水,鏟惡神行,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在王菲那“英雄肝膽兩相照,江湖兒女日漸少……”的美妙歌聲里,蘇迅的熱血沸騰了,他站在運河邊,遠望獅子山,信誓旦旦:如此天險,真乃神賜,義妹,你我樹立門派,稱霸武林,如何?”
????“迅哥哥,小妹我正有此意!”高小卿如是說。
????說辦就辦,蘇迅帶領(lǐng)小伙伴們爬堤岸,過稻田,橫渡運河,勇攀獅子山,終于到達撒野的樂土了,蘇迅披上從家里拿來的印染有“游龍戲鳳”的床單,就算是披風加身吧,頭戴紙糊的“沖天冠”,樣式像挨斗的地主戴的高帽子,不過他們做的“沖天冠”還插了兩根野雞翎子,蘇迅戴在頭上,大掌門的范兒就出來了。
????蘇迅坐在一塊大青石上,高小卿問:“迅哥哥,什么感覺?”
???蘇迅猛拍大腿,說:“坐頭把交椅,真是爽歪歪!”
????他們將紙糊的牙邊大旗高高掛起,蘇迅登高一呼:“‘蘭陵門’正式開張!”
????“大哥,我們該有個名號啊!”高小卿拱手一揖。
????“我就叫‘過江猛龍’,你嘛,叫‘黑鳳凰’好了!”蘇迅又給每個小伙伴取了名號,小伙伴們甚是歡喜。
“我不叫‘黑鳳凰’,我叫‘金鳳凰’!”高小卿有點不樂意了。
????好景不長,小伙伴們被畢曉文詔安了,蘇迅罵道:“這撮鳥,我非撕了他不可!”
其實,小伙伴們倒向畢曉文是有苦衷的,他們懼怕畢曉文的“拴大拇哥”,誰若不從阿星,畢曉文就將他的鞋子脫掉,用尼龍繩拴住腳上大拇哥,然后將繩從背后拽起,向上牽引,繞脖三圈,系上死扣,受刑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大拇哥如果動一下,尼龍繩就越勒越緊,苦不堪言。小伙伴們怵他,紛紛棄蘇迅而去,歸順畢曉文的門派。
????高小卿硬著頭皮對蘇迅說:“大掌門,小妹我哪怕肝腦涂地,也要為你執(zhí)馬墜鐙!”
????蘇迅拍拍高小卿的肩膀說:“好妹妹,大哥我沒看錯你,待分寨開張,我讓你坐頭把交椅。”
????天不遂人愿,蘇迅也被畢曉文活捉了,畢曉文選了一個黃道吉日,要在運河邊的灘涂上處決蘇迅,蘇迅曾經(jīng)的小伙伴們往玩具槍里塞足了炮子,就聽那一聲聲震耳不聾的槍響,蘇迅一點事也沒有――武俠世界,竟然用上了手槍,真是咄咄怪事!
說時遲那時不快,高小卿頭戴遮面斗笠,殺將而來:“迅哥哥,我救你來了!”
……
陳雨玹想到這里,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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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兩人告別。蘇迅買的八點的車票,張喬娜執(zhí)意買八點半的,蘇迅不同意:“我離家近,先送你上車?!?p> 張喬娜執(zhí)拗不過,只好買七點四十五的,蘇迅在前面走,她尾隨著,像一個迷路的孩子,到了候車廳,她將頭埋在蘇迅的懷里。
“那么多人――”蘇迅左右為難。
張喬娜不管那些,嘟著嘴說:“抱緊我。”
“干什么呀?!睒阆霓D(zhuǎn)過身,實在是難為情。
“你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p> “那你為什么不抱我?!睆垎棠群孟窈芪频恼f,蘇迅沒轍,抱了她一下?!霸儆H我一口。”蘇迅差點歇過去,懷疑張喬娜中了花邪。
“你要不要嘗一嘗凝視的滋味?!睆垎棠嚷冻鲈幟氐男θ?,樸夏聽到酸溜溜的話,一股熱血直抵顱腔……
送張喬娜上車后,蘇迅頓感空白,他并沒有做八點的客車,而是叫了一輛快車,重走他和張喬娜走過的路線,硯池街、八臘廟街、孔廟、巴洛克風格的天主教堂、紫竹村……只有徹頭徹尾的陌生,路邊有一位流浪歌手在賣唱,唱給遠方的戀人,他想起了陳雨玹,淚流如注。
坐上客車,腦子里一片空白,沿途的風景像是過電影一樣,片段都是雜亂無章不定式的,這就是旅行。
三個小時的車程,終于到達棗市,蘇迅又到古城逛了一圈,往事歷歷在目,不遠處,人群攢動,好像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運河邊停著一輛警車,警燈乍暖還寒地閃爍著,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說:“挺聰明的一個小伙子,怎么就不走正道呢?!?p> ????“他啊,是想錢想瘋了……”
????“這不,把特警都給招來了,特警隊隊長親自向他喊話,他不聽,你猜怎么著,他一個猛子扎進水里,這都半個多小時了,還沒鳧上來,特警正進行拉網(wǎng)式搜捕呢。”
????“船上搜出大量的假煙假酒,還有一大箱子盜版光碟呢?!?p> ????“據(jù)說還有假藥丸子!”
????“完了完了,戴手鐲、坐專車、吃牢飯去吧!”
????“抓住了,抓住了!”人群騷動起來。
????人群閃出一個縫隙,蘇迅看了一眼,畢曉文被兩個警員押解上岸,他渾身濕漉漉的,還不時地反抗,他似乎看到了蘇迅,叫喊起來:“我金盆洗手啦,我金盆洗手啦!”
蘇迅的嘴角翹動一下,向音樂培訓(xùn)機構(gòu)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