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金二糖騎著摩托車到黃家集鎮(zhèn)農(nóng)貿(mào)公司去上班,可腦子里全想的是卓雨寒。
看到路邊一望無際的農(nóng)田,這才想到那個“農(nóng)戶加公司”的項目。
金二糖又激動起來,他想到卓雨寒所說的三把火,決心想大干一場,讓卓雨寒看看,也讓大家刮目相看。
到了農(nóng)貿(mào)公司的大院里,金二糖將摩托車停到寢室里,就去辦公室上班,他要在那里等華鑫集團的那個龔玉賢和她的助理肖大森的到來。
走過卓雨寒的辦公室,只見她低頭忙碌著,臉上沒有一點笑容。
金二糖看了看卓雨寒,可她頭都沒有抬起來。
金二糖沒有去打擾卓雨寒,直接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里。
他倒了一杯開水放到桌子上,然后拿拖把拖了拖地,又用抹布抹干凈了辦公桌,便坐到椅子上。
他喝了一小口開水,仰起脖子漱了漱口,將水噴到了墻角里,然后拿出肖大森送給他的公文包,打開那疊材料認真地看起來,看著看著就興奮地吹起口哨來。
“砰砰砰?!?p> 金二糖正得意之時,打開的門被人敲了幾下,他抬頭一看,是公司副經(jīng)理侯正華站在門口。
侯正華走進辦公室笑著說:“小金,你忙著呢!”
金二糖本來想把這一重大項目告訴他的,讓他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悅的,一聽他沒有喊自己金經(jīng)理,而是喊的小金,心里就超級不爽了。
金二糖收起那疊材料,拉長臉說:“侯經(jīng)理,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侯正華找一個椅子坐下,眨著眼睛說:“怎么說呢,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一件不好開口的事必須跟你說說。”
金二糖雖然不高興,但侯正華的級別要比自己高許多,也算是自己的領(lǐng)導(dǎo),再加上他是專門管官的官。還有,他是總公司里下來的正式干部,自己只是招聘的聘用制干部,戶口仍然還在金家店村,所以金二糖沒敢馬虎,他立即站起來給他倒了一杯茶。
金二糖還以為侯正華有什么私事要求自己去幫他辦呢!
他笑著說:“嘿嘿,侯經(jīng)理,你是領(lǐng)導(dǎo),對我還有什么不好開口的呀,有事就直說嘛!”
侯正華喝了一口茶,看著金二糖,皺起眉頭說:“好,那我就開門見山了?!?p> 侯正華說著又喝了一口茶,咂咂嘴,似乎是在掩飾一種情緒。
金二糖看侯正華表情凝重,也聞出了氣氛不對,情況不太妙。
他的心雖然懸了起來,眼睛更是不停地眨起來,可想到昨天晚上被卓雨寒的老媽堵在屋里了,那種經(jīng)歷就扛過來了,也就沒有什么事情更可怕的了。
金二糖張了幾次嘴,想說話,但沒有說出口。
侯正華又喝了一口水,一咬牙,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的。
他皺著眉頭說:“是這樣的,昨天總公司讓我去了一趟,他們發(fā)現(xiàn)你筆試有問題,懷疑事先知道考試內(nèi)容了……那些落選的考生意見極大,已經(jīng)告到縣里主要領(lǐng)導(dǎo)那里了……為了平息這一風(fēng)波,總公司人力資源部要我通知你,讓你暫時停下手頭里工作,停職等待組織調(diào)查……”
金二糖一聽,如同睛天霹靂,感到這事比昨天夜里更難于承受,他一下子坐在椅子上愣住了,甚至感覺扛不住了。
我的天,這市場拓展部經(jīng)理的烏紗帽還沒戴熱乎呢,還準(zhǔn)備把那個土豆基地弄起來哩,突然讓自己不干了,卷起鋪蓋回家?
金二糖愣了好一會兒才問:“侯經(jīng)理,難道總公司取消了對我的聘用了么?”
副經(jīng)理侯正華眨著眼睛說:“這個……現(xiàn)在還處于調(diào)查階段呢,還得等調(diào)查有結(jié)果了再下結(jié)論呢,現(xiàn)在還不好說?!?p> 這不是擼了我的烏紗帽嗎?
雖然侯正華的話說得婉轉(zhuǎn),但我也能聽明白其中的意思??!
金二糖的精神完全垮了,像一團泥癱到了桌子上。
侯正華后來說的什么,他沒聽清。
侯正華什么時候走的,他也不知道……
金二糖趴在桌子上躺了一會兒,伸了伸腿,覺得沒力氣,伸了伸胳膊,覺得軟軟的,盡管全身感覺沒勁兒,但他還是扶著桌子慢慢站了起來。
他在心里說:“這兒不是我呆的地方,還是回家吧!”
金二糖踉蹌地走出辦公室,兩只腿子就像灌了鉛的,回寢室僅十多米,他走了好一會兒。
他坐到鋪上,那感覺就像越過一次雪山,走過一次草地的……他卷起脯蓋放到了角落里,一想到要回家了,眼睛都不停地眨起來,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轉(zhuǎn)。
這農(nóng)貿(mào)公司市場拓展部經(jīng)理不當(dāng)是事小,可回去怎么好意思跟村里的那些熟人們見面啊?
這面子上的事大呀!
金二糖想到總公司找韓德賢說說吧,可又怕這事會連累到他了。
自己知道考試范圍,還是韓德賢提供的呢!
找韓德賢不行,金二糖想找那個禿頭老鐘說說吧,以前因為姐姐的事跟他扯過皮,他會為我說話么?
要回家了,總得跟卓雨寒見見面吧?
金二糖來到財務(wù)科,歐會計和殷出納正在算賬。
歐會計看到金二糖,安慰說:“喂,小金,這沒什么,今年不行了,還有明年呢!”
一直客氣地喊金經(jīng)理,現(xiàn)在也改口喊小金了。
金二糖心里不是滋味兒,這歐會計變臉也太快了吧。
他沒有理歐會計的,直接往科長辦公室走。
走到卓雨寒辦公室里,只見她在看著什么材料,眼睛紅紅的,腫腫的,顯然是哭過很長時間的。
不用說,卓雨寒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她現(xiàn)在很傷心。
她見到金二糖,頭也沒抬,眼睛看在那材料上,其實一個字就沒有看進去,眼淚卻情不自禁地落了下來。
金二糖真想抱著卓雨寒大哭一場,可她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于是往后退了退。
他小聲說:“雨寒姐,我……”
卓雨寒沒有說話,而是趴在了桌子上,將頭埋在了胳膊里,“嗚嗚”地哭起來。
金二糖的眼睛也濕了,本想勸勸卓雨寒的,他想了想,抿緊嘴巴退了出來。
路過財務(wù)科時,歐會計客氣地說:“小金,有時間來坐坐?!?p> 金二糖就像死了親爹的,看都沒有看歐會計一眼,陰著臉回到了寢室里。
他知道大白天人來人往的,他怕在回去的路上見到熟人。
唉,真沒有臉見到熟人??!
趾高氣揚了好幾個天,突然又縮著腦袋了,一下子還不適應(yīng),更不好意思,于是他就又打開了鋪蓋,衣服也沒有脫,就躺到鋪上睡下了。
金二糖一直睡到晚上,天已經(jīng)黑了,他才起來,慢慢騎上了自己的摩托車,悄悄往家里走。
走出大門時,金二糖還回頭看了看農(nóng)貿(mào)公司的大院里,心里說:再見吧!
人們都在寢室里忙碌自己的事兒,沒有人關(guān)注他金二糖,更沒有人安慰一下他。
他一個人騎著摩托車走了出來,一種凄涼的感覺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