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絡(luò)關(guān)了房間的燈,他的腦海里反復(fù)出現(xiàn)著項燃的臉,但說的確實另一個人的話。
叩叩。
費絡(luò)身后的門板響起悶悶的敲打聲。
“誰?”費絡(luò)盯著門。
“我啊,還能有誰?”項燃有些想笑,這間房子本來也就只有他們兩人。
費絡(luò)松了口氣,他理順了右側(cè)耳朵上的金發(fā),嚴嚴實實地蓋住了整個右耳。
整理好形象以后才打開門
“你電話落外面了?!表椚歼f來一個黑色手機。
手機忽然亮起,邊震動邊響鈴,屏幕上的備注是:蔣教授。
“謝謝?!辟M絡(luò)接過手機,蔣教授這時候打電話來,實在有點不太對勁。
“教授……”費絡(luò)還沒說完,就被蔣長風(fēng)匆忙打斷。
“絡(luò)絡(luò)啊,海城那邊出了些問題要我過去,你能不能提前幫我照顧依依。”
蔣長風(fēng)將入耄耋之年,有又學(xué)識加持,自是風(fēng)雅老練,從未像今天一樣慌張失措過。
更何況,費絡(luò)記得蔣教授曾說要勞動節(jié)時候,才帶依依來南城,如今卻提前了。
恐怕確實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好好好,您去忙吧,依依交給我,您盡管放心?!?p> 蔣長風(fēng)交代道:“南城國際機場,后天早上十一點?!?p> 蔣教授匆匆掛掉電話,費絡(luò)也翻了翻日歷。
自言自語道:“明天下班后先去買些小零食吧。”
費絡(luò)打開門:“項燃、項燃?睡了沒?”
項燃悶悶地哼了聲:“明天講……”
小貓似的尾音余味無窮,在這深夜,像流星漫長的拖尾。
南城一中的大課間足足有三十分鐘,就在兩節(jié)課下了以后。
大課間每人都得去操場做廣播體操。
陳靈每天都會等自己那慢悠悠的同桌,“婷婷,快點啦,我們要遲到了。”
馮婷不緊不慢地起身,臉色有些不耐煩:“我們高一又不會做,整天下去干站著做什么?!?p> 侯亮雙手枕著腦袋,晃過馮婷:“我聽說老郭有時外出了,你不去也沒人報的?!?p> 學(xué)校里校長最大,雖然學(xué)生的上級是班主任,是年級組長,但是只要校長不在,那些人自然也不會太過于上綱上線。
馮婷眼睛亮了一重:“是嗎?這次你沒打聽錯吧?”
侯亮點頭:“那當然,說是去海城了,估計需要好久才能回來?!?p> 項燃有心聽見了這句話,海城,不就是之前那個壞老頭的地盤嗎?
來催促學(xué)生下去做操的費絡(luò)也聽見了這個消息。
郭存和蔣長風(fēng)都慌慌張張地跑去了海城,真是有些奇怪。
費絡(luò)正色道:“快下去做操了啊?!?p> 項燃是體育委員,組織做操也是他的職責(zé):“下去排隊了啊,去蹦跶蹦跶,輕松一米八啊?!?p> 費絡(luò)沖項燃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待項燃走進之后,費絡(luò)才道:“徐老師要你去醫(yī)院一趟?!?p> “現(xiàn)在?”
項燃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還記得他說過的道理嗎?
在不該發(fā)生的時間段里,發(fā)生了不該發(fā)生的事,就叫詭異。
費絡(luò)道:“說是晚自習(xí)下了再去。”
徐晨還在病房,他抬了一盆溫水,小心翼翼地給昏迷不醒的何倩擦拭。
時間明明并沒有過多久,徐晨卻忽然變得老了,他瘦小的身子佝僂著,頭發(fā)也有些亂。
項燃看著這個場面,心像被堵住了一樣。
項燃想要搶過徐晨手上的毛巾,卻被徐晨死死拽住。
徐晨干澀的唇瓣微微動了動:“燃燃,我只能做這些事情了,你就讓我做到底吧?!?p> 項燃拗不過他,便松手坐在另一張病床上。
“徐叔叔,你這么著急找我來,是為什么?”
徐晨依舊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擦拭何倩的手掌,擦到指甲,擦著每一條皺紋。
“床頭的公文包里有個文件?!毙斐科v無比。
那是一份很嶄新的A4紙,不厚不薄的一沓。
封面用黑體字大大的寫著“南城市中級人民法院”
“判決書下來了?”項燃微微一愣。
時間磨來磨去,他都差點忘記了傷害母親的兇手是父親。
看著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人,來審判與自己關(guān)系最緊密的兩個人,無論什么結(jié)果,都會難受吧。
項燃翻開紙張,起初他看得很慢,卻發(fā)現(xiàn)越來越不對勁。
掃了幾頁之后,他驚呼:“暫停審判?!”
徐晨疲憊地閉了眼睛,悲絕地點頭。
項燃攥著紙張,巴不得撕碎的樣子:“這什么意思?殺人不償命?”
項燃驚訝,毫無意外。
因為判決書上寫的東西,是個大活人都忍不了。
何倩被活活撞成植物人,兇手卻在逃脫審判,而且不是躲避懲罰,而是光明正大的逃脫,在法槌之下,溜之大吉。
徐晨睜開眼睛:“燃燃別急,這只是初審,咱們接著等,不信他沒有破綻!”
潮濕的毛巾被徐晨狠狠丟在水盆里,濺起零零星星的水花。
項燃端起水盆往外走,他此刻一點都不想待在病房里面,看著何倩,他便更難受。
水房里的人不多,正好遇到一位女人也自己來接水。
女人穿著病號服,擰開水龍頭,水急急地連成白色的線,一條地落在水盆里面。
“你們?yōu)槭裁催@樣?這可是我的命!”
項燃聽見耳邊如此傳來。
他不知所措地看向穿病號服的女人,看看她是不是在和誰打電話。
女人仍然低頭接水,長發(fā)蓋住臉頰,項燃根本看不到她的臉。
或許是藍牙耳機。
項燃如此想。
“這是我的命!”
尖厲的,悲凄的,憤怒的聲音蓋過了水的聲音。
一雙慘白的手如同黑夜鬼魅一般向他襲來。
女人掐住項燃的脖子,死死地掐住,那是一張項燃陌生的臉,但仿佛能看出何倩的影子。
“我的命!我的命不懂嗎?你們?yōu)槭裁床粠臀遥?!”女人慘厲地質(zhì)問著。
項燃至少也比女人高出一個頭,平時鍛煉也不松懈,此刻竟然被一個女病人掐住脖子,掙脫不了。
項燃的臉憋紅了,此刻他竟然希望就這么死在這里。
“姐!”
男人急匆匆地丟下手里的果籃,一把抱住發(fā)瘋的女人。
“姐,姐放手,他是孩子,他只是個小孩子?!蹦腥税参恐?。
女人仿佛忽然清醒過來一般,慌慌張張地松了手,掬了一捧水往自己臉上潑。
男人攙扶著項燃:“孩子你沒事吧?趕緊緩緩。”
被掐發(fā)時間不久,但女人極其用力,若說不難受,那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