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似乎早就看透了這些圍過來人的想法,既不接毛巾也不去坐那張椅子,而是把所有的靈石揣進口袋里,把口袋捏得緊緊的,輕蔑的從這些眼巴巴想要打賞的侍從眼前走過。
他似乎是覺得這張桌子上的運氣被他用完了,開始左顧右盼的尋找下一個目標起來。
千云生和朱吉兩個暈暈乎乎的甚至都還沒有從剛才賺錢的興奮勁里出來,就像兩個牽線的木偶般被周老實提著跟在他身后。
這一刻千云生突然覺得這里的一切似乎都變了,變得跟外面完全的不同了。
剛開始進來的時候,千云生還覺得這里面吵鬧、擁擠,簡直就是無數的鴨子被捏住了脖子后發(fā)出高過平時數倍的高亢的聲浪,那種被聲浪迎面擊來的眩暈感就像是輕快走路的時候卻突然被人一下摁進了水里。
但是現在千云生覺得這里又不一樣了,他從一開始的覺得這里緊張、煩悶、吵鬧變成了覺得這些所有的聲音似乎都有一種獨特的韻律。
那些呼來喝去的叫罵聲,賭具落碗的叮咚聲,靈石放在一起砸啊砸的清脆的敲擊聲和男人賭輸或者賭贏的欣喜聲、嘆息聲,女人故意被占了便宜的嬌喘和不依不饒的打情罵俏聲共同組成了一個與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外面的世界里,每一個人都努力的工作、攢錢,然后再把攢來的錢換成房子、票子,女人的衣服、小孩的口糧甚至自己一頂體面的帽子。
然后再繼續(xù)努力攢錢、賺錢,然后把攢來的錢和自己那些沒有完成的希望寄托在自己兒子身上,看著他上學、上工、娶老婆、生小孩。
然后等自己老了,慈祥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走著與自己一樣的路然后幸福的閉上眼睛。
大家似乎都是這樣不假思考的生活著,就像一個人從這個家族里最小的人活成這個家族里最老的人一般,這種一代一代的辛勞、傳承,可能幾百年,也可能好幾代以后,他們就一代代傳承的攢出幾十畝田地或者城里的幾間店鋪。
然后呢,然后就是戰(zhàn)亂、天災、人禍...把這些人再重新打回去,打成自己祖輩的樣子,然后再一次走一趟這樣的循環(huán)。
但在這里似乎一切都不一樣了,幾輩子的財富就在這些人手里滾來滾去,這一把輸掉了一個女兒的嫁妝,下一把就能贏回一個兒子的房子來。
生命似乎在這里被濃縮了,很多甚至幾輩子才能做到的事情、能想象的財富極限,似乎在這些人手里滾來滾去的就變成了幾天甚至幾個小時的事情。
你能在這里成為白手起家的范例,從一個靈石也能讓你賺到比城主還富有,你也能在這里把一個國家的財富都統統揮霍干凈。
這里似乎變成了一個奇妙的地方,命運和運氣神奇的交織在一起。
如果你不知道命運到底長成什么樣子的話,你不妨來這里看一看,你也許就能清晰的感覺到命運。
命運就像一道道透明但明確的線連著每個人的頭頂,這些人的線甚至會交織在一起,變成一張網,這張網無形無跡,但卻可以把在里面的每個人罩住。
在這張網里面,你能看到每個人的喜怒哀樂,看到他們跳躍著、奔涌著,被這命運之手操弄著,安排到命運最終會安排的地方去。
等千云生從前面巨大的贏錢的感覺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周老實已經換了好幾張臺了。
他再也沒有遇到之前的運氣了,雖然偶爾也有贏的時候,但更多的時候卻是在輸。他甚至還嘗試著回到之前那張桌子來,但幾十把以后就被剛才那個他曾記奚落過的人重新又奚落回去。
甚至到了后來,他把所有的靈石都堆在自己的前面,看著就像下定決心一般,找到機會就要壓一把大的來翻本。
這時候的周老實臉色已經變了,他面色慘白,眼睛閃閃發(fā)光,雙手顫抖著盯著賭桌下注。
但就是這樣他面前的靈石還是越來越少,這也導致他的面色更慘白了,眼睛更亮了。
更可憐的是,他甚至連全部一把壓上去的機會還沒有找到,面前就輸的只剩下不到四十個靈石了。
這讓他徹底的放棄了之前的想法,變得無比猶豫和小心翼翼起來,
他一個靈石一個靈石的下著賭注,不管輸贏都是直楞楞的盯著賭桌,這時候他反而手不抖了,只是不僅僅是臉,就連唇和眼睛里也開始白的可怕起來。
千云生和朱吉兩個站在他的旁邊也是一臉的愁容,他們兩個現在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了,就在幾個時辰前他們還是如此的幸福、如此的快樂,結果幾個時辰后就仿佛墜入了地獄。
到了最后甚至連他們倆也變得麻木了,不管這把是輸還是贏似乎都變得和他們毫無關系了,他們只知道徒勞的幫老頭收靈石和放靈石。
他們就像已經明白自己是必然要被推上絞首臺的死刑犯一般,現在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徒勞的把自己可憐的小命在壓抑的郁悶的監(jiān)獄里多延長一點時間罷了。
雖然這樣的監(jiān)獄也惡劣可怕的讓人窒息,但這一切都和死亡比起來卻依然是那么的美妙。
他們就像伸出水面張開嘴大口呼吸的魚,雖然知道離開了水面必死無疑,但還是忍不住貪婪的想要做最后的徒勞的呼吸。
到了最后的最后,當他們連最后一個靈石也輸在了賭桌上以后,三個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賭場的。
周圍甚至連想象中的嘲笑和謾罵推搡都沒有,每個人都集中全力的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沒有發(fā)現三個可憐蟲一般的人走過自己的身邊。
那些侍從和美女都不見了,走到大門的時候甚至還被守門的兩個人惡狠狠的推開,覺得他們礙了將要走進來貴賓的眼。
他們三個就這么渾渾噩噩的走到賭場的墻角蹲著,了無生趣的看著外面燈火通明的世界覺得似乎和自己也沒什么聯系。
甚至到了后來,到了他們都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感覺時間似乎靜止的只是過了短短的緩緩的一瞬,門口一個熟悉的大漢摟著兩個美女出現在他們的眼睛里。
這時候最先緩過來的是周老頭,他臉色也不白了,眼睛里充滿了血絲,臉上黑得深沉的可怕。
他猛的一拍千云生和朱吉的肩膀,把他們拍的一哆嗦的回過了神,輕聲的咬牙切齒的道:“我想到辦法了,剛才那個大漢在我們賭博的時候贏的最多,我們就從他身上下手,把輸的靈石都偷回來。”
千云生和朱吉兩個皺緊了眉,不過他們輸完了靈石,現在連回去的勇氣都沒有。對于他們來說,現在只要能搞到靈石,他們甚至連去賣的心都有了。
先是朱吉盯著那大漢出神的看了會,下定了決心道:“就這樣,干吧!”接著目光炯炯的盯著千云生,似乎要從同伴這里找到信心。
千云生看著他們兩個都看了過來,橈了橈頭道:“偷的過來嗎?”
周老頭惡狠狠的道:“偷不過來就搶,反正今天搞不到靈石救不了隊長,大家也是死,最多就是早死晚死而已?!?p> 朱吉望著千云生點點頭,
千云生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前面那個大漢道:“那就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