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也裝扮好了,好一陣英姿颯爽。
不一會兒,幾位帥氣偏偏的小少年出現(xiàn)在后院。那看似閑庭信步,實是光天化日之下翻墻越獄,沒有一絲賊頭賊腦的做派,竟是膽大過天。
我還真找到了幾絲俠客行于人世間那種滄海不可笑的灑落滋味。
不知怎么走的,過了鳳凰街我又走到了滄浪亭。
那牌匾上用蒼勁有力的筆法寫著“滄浪”兩個楷體大字,我不得不駐足觀看一番。
此處書法,真是國中翹楚。“這當(dāng)不愧為建康城內(nèi)第一大賞心共苑,一塊牌匾都是如此大氣,凈得天地之間的靈氣與豪邁?!蔽覍μ易诱f。
桃子裝著聽懂了的樣子。
白白霜卻把耳朵眼睛掃向每一個角落每一處隱蔽。
園里,只有三五人群。
想來,那大多數(shù)人都去河邊賞柳賞花去了。我還在門口鑒賞園門對聯(lián),遲遲沒能走進去。
正賞得有些心得,突然,有陣微風(fēng)猛烈地掃向我的衣擺,我略略地回頭。
這,只有一個身形十幾歲的男孩子。
我看著他。這又是一個冒失的孩子……私跑出來的,身邊也沒個隨從?
那小男孩雖有些慌張,走到我身側(cè)又停下來,還不失禮貌地對我道歉:“小哥哥,對不起。我沒看到你。差點撞到了你.”
“好說,好說!”我拿捏了強調(diào),學(xué)著高悠揚平時與人須臾的樣子。
我打量這個年紀比我還小的男孩兒,他穿著打扮十分講究,衣裳是上好的蠶絲,冰藍色衣袍上繡著雅致的梅竹花紋,頭發(fā)束起用了羊脂玉的簪子。他定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
這男孩再拱手作揖:“小哥哥可是在此欣賞匾額上的書法?”
我聽著這人叫她“小哥哥”,臉上添了笑意:“你一個人?”
那男孩兒點頭。
見他靦腆而又是單身一人,比不得自己護衛(wèi)傍身,我多問了一句:“你該不會是——從家里偷跑出來的吧?”
這一下子就被拆穿,李思博更顯慌張:“你胡說!我沒有……”
這真是一個孩子,連說謊都是這樣唯唯諾諾。
“你叫什么名字?你來干什么?你若給我如實說來,我便不追究你剛才沖撞我的事了……”我裝著自己像一個大哥哥似的。
李思博望著我,心里琢磨片刻,但他終究是單純,就坦白:“我叫李思博。我來此處,是為了拜會當(dāng)朝太子……”
男孩告訴我,他就是當(dāng)今司空大人李敏全的嫡子。
那李敏全是三朝元老,為國盡忠,他在朝廷上很有作為。但膝下就一獨子,他和他的夫人好不容易得了一兒子,肯定是對孩子的加倍寵溺,今日是他趁眾人不注意,悄悄地從府里逃了出來,估計這會兒眾人都找瘋了。
而他這么費勁不討好地跑出來,就是為了一個可愛得令人捧腹的理由,拜會當(dāng)朝太子!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兒,要拜會當(dāng)朝太子,我只得佩服他的志向。當(dāng)朝太子,我是早聽說過的。雖然他年輕有為,但為何懦弱不堪,做了和親這回事,怎不讓人失望。
我卻裝作認同的樣子,對李思博說:“小兄弟,真有抱負!”
李思博卻十分認真,還誠心邀約這假小子,說:“小哥哥可有要事?若得空,你和我一起去!”
我做思索狀。
我對那個和氐人結(jié)親的太子沒有太多感覺。我不是那樣的糊涂迷妹兒!我對李思博說:“你今天是專門來拜會太子的?不過你又是一人——你害怕?”
李思博鄭重地點頭,眼中帶著懇求。
啊呀!我怎有如此魅力,他與我不過素昧平生,就邀我一同前去拜會太子,可我實在不太喜歡那太子。只怪我眼前這小子追星追得太沒志氣!害怕?害怕那太子吃了他?
我又想,若那太子因為和親之事被國人議論,心里有氣撒不了,偶然遇著這么一個莽撞的男孩兒不知深淺,一怒之下痛下毒手,許是有可能的。
想到這里,我便說:“也行!你且?guī)胰ヒ娨娔切﹤€大人物!”
于是,李思博攜了我,大大方方地進了滄浪亭。我們一同進了這園林,一同觀察四周。李思博還不忘問我:“小哥哥,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呢?”
我道:“我姓寒,單名一個冰字?!?p> “哦,寒哥哥!”李思博念叨著。
一路走來又走去,我們并沒看到太子,或是像是太子模樣的貴人。
李思博好一幅失望的模樣。
我心里笑他幼稚。太子的行蹤,怎能輕易捕捉?莫不是有人唬他,或是藏了禍心!
前方有一處涼亭,我想著過去休息順便喝口茶,解解渴也是好的,便招呼李思博過去歇歇。
此處名為“仰止”。
李思博一看牌匾,頓騰升出一種掩蓋不住的詩意。他脫口而出:“詩經(jīng)有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這亭子就是這個意思是吧?!?p> 說著,李思博還看著我,像是希望能得到我的肯定。
“對。你說得沒錯?!蔽屹澋?。
李思博也笑了。
喝了茶,在亭子里坐了一會,我兩人繼續(xù)尋找“太子”的蹤跡。
有一處雅亭,名為看山樓。它筑于洞曲之上,共三層,居于園林西南一隅可遠眺諸景,隱現(xiàn)遠處景色。李思博看著這看山樓,便對我說道:“寒哥哥,這山樓讓我想起一句詩——”
說完,李思博便望著我。
我看看眼前,微微一笑,伸手指點了這雅亭內(nèi)萬千景色。這動作像極了我爹灑脫豪氣之行跡,李思博一時間竟看得怔住。我眼中全是這山水景色,心中卻是極其想念幼時與父親一起的日子。我用父親吟詩時的語氣:“有客歸謀酒,無言臥看山?!?p> 李思博點頭:“正是——有客歸某酒……佩服!佩服!”
李思博本是小兒空談,哪想我是真有“故事”。他且與我有說有笑的,并肩沿著長廊往前。一處漏窗前,窗前植有幾株紅梅,盛夏未至,枝葉相交,比寒冬時節(jié)紅梅花朵碩于枝頭另有一番顏色。
我心里卻不喜這單調(diào)顏色,便要離去。
這李思博卻覷著眼,往窗里看。
突地,李思博直直地跪下,那嫩膝蓋“咚”地磕到石塊上,還不覺得疼似的,口中高呼:“草民見過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