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死了呢。”
麥麥打開燈,整個客廳登時大亮,滿地散落著畫稿和畫筆,只見Zoey坐在地毯上發(fā)呆,手里拿著個銀色指甲鉗。
看她那副頹喪的樣子,麥麥氣不打一處來。
“你就打算個拿指甲鉗割腕?”麥麥踢開一地的空顏料盒,嫌棄地坐在沙發(fā)上,“電話不接消息不回,畫廊也關(guān)門,玩nm消失呢?!?p> Zoey看她一眼,沒說話。繼續(xù)摩挲手里的指甲鉗。
“你的畫在日本拿獎了?!丙滬湉陌锾统鲎C書,甩到Zoey面前。
“早就知道有今天,況且人宋總又沒虧待你,還整這死出,我剛出月子,還得他媽替你操心?!?p> Zoey垂著的眼總算有情緒波動,“國內(nèi)的獎呢,什么時候頒?”
麥麥嘆了口氣,“下周二,頒獎禮在杭州,你穿什么去領(lǐng)獎?”
Zoey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睡裙,“陪我去買幾身衣服唄?!?p> “還算有個人樣?!?p> 正在睡覺的墨點兒因為麥麥的到來醒了,湊近Zoey身邊,頭在她手臂輕蹭。它現(xiàn)在很乖,基本不惹Zoey生氣。
“我去上海領(lǐng)獎,你幫我照看幾天墨點兒?!?p> “有沒有心?我剛生了孩子!”麥麥瞪她一眼。
Zoey笑了笑,“行,等我這次回來給我干兒子包個大紅包?!?p> 麥麥看她這樣應(yīng)該是沒什么事了,頭舒服地靠在沙發(fā)上,問起了最關(guān)心的問題,“拿了多少分手費?”
Zoey沒回答,麥麥只好伸出手比了一個數(shù)字。
“大膽想象。”Zoey說。
麥麥哼笑一聲,“他給了你那么多資源,是希望離了他你也能憑自己過得好的。”
宋總是挺夠意思。
Zoey翻開自己獲獎的那本畫冊,指尖停在作者署名那里:白一。
她給自己放了三個月的長假,除了畫畫,別的什么也沒干。
“這次拿了獎,正好順勢弄我的個人展?!?p> “可以?!丙滬溬澰S地點頭,她認識的白一向來如此,野心勃勃,多大的事睡一覺醒來就能繼續(xù)向前。
“你呢,最近跟你婆婆還斗嗎?”
麥麥搖搖頭,“她孫子在我手里,哪敢造次,上個月還不是乖乖掏錢給我們換了輛車?!?p> Zoey哈哈大笑,佩服道:“你真會收拾人。”
麥麥主動幫她收拾去杭州的行李,進了衣帽間就看到Zoey還沒有把宋載行留在這的衣物收起來,他的衣服鞋襪配飾占了這房間的一半。
她想起來,從進門的拖鞋,衛(wèi)生間的洗漱用品,剃須刀、須后水、冰箱上的便利貼……這家里滿滿當當都是宋載行的痕跡,Zoey自己也無意抹掉。
“怎么處理?”麥麥回頭看一眼Zoey。
Zoey沉默。
“半年了姐,別跟我說奢望人家還能回來住?!丙滬湴櫭?。
Zoey眼睛停在角落透明防塵袋蒙著的一件黑色大衣上。這件價值不菲的衣服,宋載行曾經(jīng)脫下來給她墊在地上坐。
還有那一排袖扣,都是他喜歡的牌子,是她選的。
包括那些精致的領(lǐng)帶,其中有一副他就用來捆住過她的手。
回憶這種東西一旦泛濫,就會讓她忘掉這么久以來建立的決心。
麥麥打算給她下一劑猛藥,說道:“宋載行訂婚了?!?p> “這兩年混圈,認識一個做娛記的朋友,給我悄悄發(fā)了宋載行訂婚宴場地的照片,說是不能外傳的,你要看嗎?”
“不看?!?p> “不想知道他老婆長什么樣?”
“我見過?!盳oey淡然一笑,“他對我太好,不應(yīng)該糾纏人家。”
“就是嘛,咱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p> “行吧,都收走吧?!盳oey可憐巴巴地看著麥麥,“你不懂,我之前太喜歡他了?!?p> “我懂啊,大方的男人,老娘也喜歡?!丙滬溬v嗖嗖地一笑,隨手打電話給家政來收拾屋子。
把這個家關(guān)于宋載行的痕跡全部抹除。
麥麥巡視到書房,看著那些不知道還要不要的文件,回頭問Zoey,“這些是你的還是宋總的?你這人怎么不學(xué)習呢,你看你這書房都蒙一層灰了?!?p> Zoey親自過來把這些文件收好,把臺式電腦和繪圖板旁邊的一個筆記本電腦放到抽屜里,這個電腦是宋載行的,上次匆匆留在這,也不知道他還要不要。
隨即她看到抽屜里有一個牛皮紙袋,記憶涌上了心頭,差一點忘了這個東西。
這個紙袋的文件,是宋載行在廣州為郭源辦事時,有一天大半夜打電話讓她去他紫融灣別墅拿的,而且叮囑她一定要保管好。
此刻Zoey有點好奇這里面裝的是什么,她很想打開看看,但是礙于麥麥在場,她只好又放回去鎖了起來?;蛟S哪一天,宋載行也會來找她要回去。
這半年Zoey從最開始的聽到宋載行婚訊時的難受到如今接受現(xiàn)實,想通了很多。
他是宋家的孩子,所做之事當然以宋家利益為先,況且他對自己無可指摘,甚至做了很多超出他對Zoey責任范圍外的事。
她早就知道有這一天,所以結(jié)果好像沒有那么難以接受。
麥麥從她的床頭拿起一個盤舊了的皮質(zhì)鑰匙扣,縫合得很難看的字母Z,看上去不值什么錢,抬手就準備扔了。
“這個不行?!盳oey一把奪過,麥麥也沒說什么,徑直走過她身邊。
“你知道他們怎么議論你嗎?”
“沒能上岸的撈女唄?!盳oey坦然倒進沙發(fā)里,圈子就這么大,什么風言風語沒聽過。宋載行對她出手闊綽,引得多少人震驚艷羨,光是這套房子,又有多少男的愿意全款買來送給老婆,更別說傍家了。有說Zoey手段厲害的,有說宋載行人傻錢多的,還有傳他們倆虐戀情深的也不在少數(shù)。
“住著五六千萬的大平層,過著悲情女二的生活,說出去誰信?!丙滬湸蜷_手機更新自己的主頁,“宋載行一定是喜歡你的,男人最愛錢,錢花誰身上就是喜歡誰?!?p> “可他還不是要結(jié)婚了?!盳oey說:“那你說,我是喜歡他,還是喜歡他的錢?”
“神經(jīng)病。”麥麥起身拎著她的新款包準備走人,“咱倆認識十年,我能不知道你?”
杭州的頒獎禮辦得很隆重,主辦方派了專車到機場接Zoey,這是她第一次拿國際上的獎,不開心是假的,畢竟堅持了這么多年,總算是熬出頭,在她爸那里也算揚眉吐氣了。
此行她還帶上了白星星,他考上了體院,暑假正好沒事,跟她出來見見世面。
“姐,有獎金嗎?”
“沒你份。”
白星星切了一聲,攤在五星酒店的大床上,“晚上領(lǐng)獎時我一定好好給你拍照,讓爸看看?!?p> “懂事?!盳oey見他安頓好后關(guān)上門去自己的房間化妝打扮,麥麥原本是想給她弄個排場找什么化妝師造型師的,Zoey婉拒了。
她今天沒有很張揚,穿了一身正式的西裝。好像離開宋載行以后,她整個人都收斂起來,漸漸向他的持重沉穩(wěn)靠近。換做以前,她必定是一身性感的衣裙,美貌用作武器,四處散發(fā)魅力。
下午主辦方接待她的一個經(jīng)理找了過來,敲開了門,小心問道:“白小姐,我記得您自己有一家畫廊是吧?”
Zoey有些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頒獎禮8點才開始,4點12樓主廳有拍賣會,聽說有收藏家好不容易帶回國的唐寅真跡,楊笠大師也在呢。”
Zoey一驚,楊笠是她和宋儀卿最喜歡的國畫大師,并且還是活著的。
“您有興趣嗎?我這里有一位朋友的入場資格,臨時有事來不了了,可以帶一個進去?!?p> Zoey知道,一般這種級別的拍賣行是要提前驗資的,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她哪會錯過這個能見到楊笠的好機會,沒有多加考慮就問了對方,“行,多少錢?”
如此爽快,對方笑著點頭,從包里拿出了pos機。
拍賣會上,第一件拍賣的藏品是上海美術(shù)制片廠1961年《大鬧天宮》的原手稿。
“由上海美術(shù)電影制片廠制作的《大鬧天宮》是中國首部彩色動畫長片,其片中人物形象最初的設(shè)計者就是被稱為現(xiàn)代中國裝飾藝術(shù)奠基者之一的張光宇……”
Zoey眼睜睜看著這些原稿被拍出了299萬,被一位壯漢買走。
“大哥童心不減呀?!盳oey小聲嘀咕,悄悄偏頭在場內(nèi)尋找楊笠大師的身影,今天要是能拍到一張合照,這次來杭州就算大賺特賺。
“小白?”
聽到有人叫自己,Zoey猛地回過頭,對方坐在自己左前方的位置。
“趙董。”Zoey詫異,竟然會在杭州的拍賣行遇到趙闕這種人物,得體地打了招呼?!澳趺丛谶@兒?”
趙闕帶著笑意,眼神停在Zoey臉上,“我來杭州替我老丈人買幅畫。沒想到真是你啊,又長漂亮了?!?p> “您過獎?!盳oey有些不適,反正現(xiàn)在又不跟宋載行在一起了,不太想給這老頭好臉色,可轉(zhuǎn)念一想他在貫城好歹是個大拿,她也惹不起,只好給對方一個禮貌微笑。
“怎么一個人來,小湛沒有陪你?”趙闕哦了一聲,像是剛反應(yīng)過來,“瞧我這記性,那孩子前不久結(jié)婚了?!?p> Zoey笑容僵在嘴角,一時之間接不出話。
趙闕身邊的幾個下屬都悄悄看了一眼Zoey,都不用趙闕使眼色,已經(jīng)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給Zoey遞過來一張只印有電話號碼的名片。
“能在杭州遇見也算我們之間的緣分,這是我的私人號碼,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開口就行。”
Zoey懂他的意思,但她也明白任何東西都是有價碼的,趙闕這樣的人物但凡給她提供資源和物質(zhì),她一個年輕女人能與之交換的也不過這幅皮囊。
“趙叔,您太客氣了?!盳oey面色自然地喊了聲叔,一切不言而喻。
趙闕瞇著眼笑了一下,不計較她言語中的微刺,轉(zhuǎn)過了身。
那幅唐寅的真跡展出時Zoey才明白之前的那幾件藏品不過是小打小鬧,價格幾度攀升到她咋舌。
就在趙闕志在必得時,會場角落有人喊出了比他高的價錢。
Zoey純屬看個熱鬧,幾千個買一幅畫,她目前還沒這個本事。
待她看清角落的人時,更震驚了。
是好久不見的宋儀卿,她身邊是晉家那位少爺。
“闕叔,不好意思了,我家老爺子實在喜歡,您讓讓小輩吧?!睍x轍皮笑肉不笑地對著趙闕,宋儀卿也在那一刻看到了Zo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