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朽木難雕
自從被送進平昌王府,王美人幾乎就沒見過平昌王的面。
之前謝東炳讓她尋個丫頭抵罪,她也沒有自己將人送到王爺跟前兒去,而是找到了徐美人。
“妹妹人微言輕,王爺怕是根本想不起有我這么個人,還是送到姐姐這兒,由姐姐代勞吧。只說是姐姐發(fā)現(xiàn)的,妹妹怎敢在姐姐面前居功了?!?p> 徐美人自是樂得搶功的,提了人忙不迭就送去了。
對于王爺再沒召見過這事,王美人一開始也是納悶的。
可左右打聽著,知道王爺時常會召人去殿里,也經(jīng)常往后院走動,想著可能是妃妾眾多,她又一向不爭搶,排不上號也是有的。
對此她倒是覺得有些幸運,若是王爺一直想不起她,她便能一直留著清白之身了。
因此王美人終日窩在自己的院里,生怕不小心惹人注意了。
所以今日她來竹香院,景念和云琴比凌霄霄還驚訝。
“王美人?她怎么來了?”
凌霄霄則有些煩膩了:“成日都要打發(fā)這些女人,當(dāng)真是頭疼。景念,你去問問什么事,若沒有天大的事叫她不必來了?!?p> 自打猜到了王美人跟謝東炳的聯(lián)系,凌霄霄對她就十分戒備,不想跟她有什么往來,怕天長日久被她鉆了空子,惹禍上身。
過了片刻,景念思索著什么,緩緩回了堂屋:“娘娘,人走了,她只說讓奴婢提醒娘娘,如今玉妃到了,要娘娘多加小心?!?p> “嘁,又是一個來挑撥離間搬弄是非的。”
“她還說不是小心玉妃,而是小心王妃和徐美人。”
“哦?”
另一頭,青菊疑惑地問:“美人何必親自來跑這一趟吃這個閉門羹,那凌妃奸滑,定是不會輕易被人做了刀子去。”
王美人站定,緩緩坐在游廊的欄桿上,隨手攀折了一支斜進來的迎春花:“你看這花,得是有了香味,人才會聞著這味道尋它而來。”
見青菊不解,王美人又道:“我自是知道以凌妃的聰慧,不會輕易摻和到是非里去??晌胰舨粊硖嵝岩辉?,她豈會念著王府里有我這么一號人?直接拜見倒也非不可,只是順?biāo)浦圪u個面子,她會印象更深刻?!?p> 青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王美人繼續(xù)道:“取些微薄的好感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更是有意無意提醒她在孤軍奮戰(zhàn)。日后若吃了虧,她細想起來,曾經(jīng)有個人好意提醒過她,困頓之時也會不自覺想多加親近?!?p> 青菊這才恍然大悟:“刻意討好總會讓人心生戒備,細水流長,使人多加思索回味,才會慢慢浸進去?!?p> 王美人扔了那支英春,用帕子擦了擦手,點點頭:“溫水煮蛙,這事急不得?!?p> 凌霄霄那頭剛坐定喝了盞茶的功夫,明路就登門通稟:“娘娘,王爺叫您去一趟?!?p> 凌霄霄嘆了口氣:“從前不覺得王府人多,今日可真是熱鬧?!?p> 明路不明緣由,以為凌霄霄是在感慨玉妃入府的事,見凌霄霄不高興,只得賠笑:“就是跟您商量玉妃娘娘的事呢?!?p> “什么事?。俊?p> “這奴才也不知,娘娘去了就會知道了?!?p> 凌霄霄極不情愿地起身,叫云琴給她更了衣,才蝸牛般軟塌塌慢騰騰地挪去了乾元殿。
她是不想摻和玉婉柔的事的,誰都知道后院里有孕的妃妾是個燙手山芋,一個不小心有了閃失,自己就要賠上身家性命去。
可今日他們一個兩個的,似乎都要將玉妃與她扯上瓜葛,就連王爺都如此,這讓凌霄霄有些煩悶:“王爺這是打定主意,不讓妾身過清閑日子嗎?”
自從看見了平昌王聽墻角的窘態(tài),凌霄霄就覺得這人也不甚威嚴(yán),人后不由自行免去了許多繁文縟節(jié),從來都是開門見山。
“越來越大膽了,問安都免了?”王爺雖然每每嘴上這么說,可語氣從來不多加責(zé)備,反而有些親昵的嗔怪。
“給王爺請安。王爺,到底什么事???”凌霄霄不情愿地福了福,皺著眉頭問。
“看你這憊懶的樣子,哪里像側(cè)妃之尊?!逼讲蹩此鷼獾男∧樱室獠煌纯煺f。
嘲笑他聽墻角這一則,日后自然是要將她逗足了才能罷休。
凌霄霄微微端正起自己的身子:“王爺快說吧。”
平昌王從書案后走到凌霄霄面前:“本王偏不?!?p> 凌霄霄扭頭就走:“不說拉倒,妾身樂得清閑?!?p> 平昌王一把捉住了凌霄霄的腕子:“真不識逗。老實坐那去,有重要之事說與你。”
被捉住腕子的時候,凌霄霄心中微微有些驚訝。
雖然平昌王沒太用力,可凌霄霄似乎能察覺到,平昌王中氣十足,力道堅實,像是經(jīng)常訓(xùn)練的體魄。
招蜂引蝶這么些年,身子竟然沒瘺了?
凌霄霄很快撫平了表情,似乎也精神了許多,端坐在椅子上,語氣也正經(jīng)了起來:“王爺,有什么要事交代妾身?”
平昌王坐在她身邊,一時間下人們都覺得,二人像是閑話家常的夫妻一般。
“本王要你照看玉妃,負責(zé)她孕期的安危,直到她順利產(chǎn)子。”
凌霄霄準(zhǔn)知道沒什么好事,沒好氣道:“玉妃生孩子跟妾身有什么關(guān)系?又不是妾身的孩子。況且這不是王妃的職責(zé)嗎?為何找妾身?”
“不要亂吃飛醋,你知道本王為何要找你?!?p> “妾身吃什么醋?”凌霄霄十分會挑重點,納悶地看著王爺。
“你不吃醋?”王爺心下不知為何有些小小的失望,也不自覺跟著凌霄霄跑了題。
“不吃?!绷柘鱿隼蠈嵃徒坏鼗卮?。
“木頭腦袋?!蓖鯛斝南挛⑽⒂行C怒,別過頭去不想看她的蠢樣子。
“妾身是朽木,是木頭腦袋,是憊懶潑才,不能肩負王爺給的重任,王爺還是另尋他人吧。”凌霄霄借坡下驢。
平昌王理了理自己的心緒,正色道:“如今容不得你躲清閑了。這玉妃的孩子至關(guān)重要,無論如何都要平安?!?p> 精明如凌霄霄也有些糊涂了:“王爺還是沒說為何非要拖妾身下水。”
這下輪到平昌王有些糊涂了:“你不知道為何?”
他以為聰明如凌霄霄,應(yīng)該早就看出他的意圖。
王妃心思深沉,背后又有謝家勢力;徐美人虎視眈眈,恨不得生吞了玉婉柔。她們都不會允許玉婉柔生下這個孩子,這個大理寺新晉右少卿與平昌王的孩子。
可這個孩子,因為不能說的緣由,必須平安誕生。
其他妃妾昏懦有余,不堪重用,且平昌王也不信任她們。
平昌王府唯一可以替他分憂的只有凌霄霄。
無論位份還是能力,凌霄霄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而凌霄霄雖然是庶女,在深宅大院長大,也該知道這后院權(quán)勢紛爭,他這擺明了是要扶持她的。
可凌霄霄一臉誠懇地回答:“不知道?!?p> 平昌王氣結(jié):“朽木?!?p> 他真真懷疑,他那位摯友看走眼了,怎么會給這么一個蠢笨的丫頭打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