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志誠的眼神永遠都是那么單純，澄澈得如同一汪清水。無辜的眼神讓那張平凡的臉添了幾分安全感。
王敏娟突然覺得有點熱，臉紅到了脖子。她瞥了眼自己的鉆戒，不知該如何作答。
換了以前，她會驕傲點頭說是啊，沒這么大的鉆石才不會嫁給徐嶧。這句話的潛臺詞是徐嶧為了她，會傾盡所有。那時候，他們剛開始一起創(chuàng)業(yè)，還沒有如今的家大業(yè)大。
可現(xiàn)在她說不出來了，徐嶧能給她買更大的鉆戒，可他的心里已經(jīng)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王敏娟不落痕跡地抽回手，把孟志誠的咖啡杯推回到他面前。
“哪個女人不喜歡鉆石，不信你問問你女朋友去。”
孟志誠如霜打的茄子垂頭喪氣，他沒錢買這么大的鉆戒，憑張?zhí)鞇偧业臈l件，比敏娟的戒指再大一圈的鉆石都未必入得了天悅的眼。他得買什么樣的禮物才能跟天悅表白呢？更何況剛才添子還說他有個高富帥的競爭者。
“其實，她不是我女朋友。我喜歡她，真的很喜歡，可我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孟志誠訥訥開口。
王敏娟先覺意外，隨后又釋然。暗戀這種事孟志誠很在行。高考結(jié)束時向她表白，說從小學就開始暗戀她了。說開了之后，整個暑假就沒消停過，每天都去找她說一遍很喜歡她。
“這還不簡單，直接問她不就好了。”王敏娟說得隨意。
孟志誠幽幽嘆口氣：“你不懂，沒這么簡單?！?p> 看著人高馬大的孟志誠還像高三暑假等她答復時那般患得患失，王敏娟不禁彎起嘴角：“有什么復雜的，說明你的心意，問清她的想法，不是一拍即合就是一拍兩散?！?p> 他和天悅哪能一拍兩散？跟老哥的友情還要繼續(xù)，吁婷和天悅更是如同家人。除非他的表白有十成把握親上加親，否則，哪怕只差一分，他都不能隨便開口。孟志誠難得有想得如此周到的時候，為了張?zhí)鞇?，他動用了存進冰箱很久的情商。
見孟志誠的眉毛快要擰到一起，王敏娟忍不住逗他：“有這么愁人嗎？對方總不會是個有夫之婦吧。”
說罷，王敏娟自己都想笑，孟志誠敢嗎？
有夫之婦？孟志誠抬頭看她，張?zhí)鞇側(cè)绻嬗辛烁吒粠浤杏?，能算有夫之婦嗎？算？不算？
王敏娟把孟志誠的糾結(jié)凈收眼底，心也跟著一緊：“志誠，你不會真的……”
孟志誠頹然低頭：“我不知道?！?p> 王敏娟微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她所認識的孟志誠，絕不會破壞別人的家庭。這情況，必然事出有因。
“你們怎么認識的？”王敏娟覺得有必要從根本上了解問題，然后扼殺他行差踏錯的苗頭。
孟志誠想了想才開口：“我家跟她家，有點淵源……算了，不要再說了。”
王敏娟還想問什么，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讓她如遭雷擊——孟志誠喜歡的人，不會還是她吧？
這個想法讓王敏娟從頭一直麻到腳指頭。她不敢抬頭看他，生怕一個對視會讓他誤會；生怕那個傻子一不小心就捅破了那層窗戶紙。
她慌忙起身：“我還有事，先走了?！?p> 孟志誠也慌忙跟著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王敏娟的聲音有些尖銳，咖啡廳里的人都向他們投來探究的目光。
王敏娟的臉更紅了，強自鎮(zhèn)定得瞥了眼孟志誠：“我開車來的，送你去車站吧。”
“都怪我，耽誤了你這么久。你快去忙你的事，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給我打電話?！?p> 王敏娟胡亂地點點頭，轉(zhuǎn)身就走。孟志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快走兩步抓住她的手臂。王敏娟像受驚的小鹿揮開他的手。
“又怎么了？”她說得很急。
“那個，敏娟，”孟志誠擔心地看著她，放低了聲音：“昨天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高興的事兒？”
王敏娟一怔，放緩了聲音：“怎么這么問？”
“你不是只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去老市場轉(zhuǎn)悠嗎？昨天那么晚了你還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什么難處了？”
孟志誠很自責，昨晚他只惦著給姐姐買花生糖，一時沒顧上她。剛才見她一驚一乍，聯(lián)想起昨晚的事，這才有點想通。
王敏娟說不出心里的翻江倒海是為哪般。昨天她遇到了打擊，不知不覺就把車開到了老市場。她沒有露出半分傷心難過之色，她需要時間消化，需要時間好好思量，孟志誠毫無征兆就戳了她痛處，他憑什么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管好你自己，別給家里闖禍?！蓖趺艟昀淅淙酉乱痪?，落荒而逃。
孟志誠看著她的背影更擔心了：“她一定有事?！?p> 幾近傍晚，天色漸暗。
田亞文一下公交車就看見孟志誠坐在車站長椅上，立刻收斂了面上的沉重，卻依然顯得很疲憊。
“在等我？”她對大兒子笑得很勉強。
“我剛給奶奶打了電話，她說你還沒回去。我看時間有點晚，所以等你一起走?！泵现菊\沒有注意到母親的疲憊，舉著手里的禮盒袋子向她炫耀：“我給姐買了超級漂亮的禮物，你就等著聽她對我說話吧！”
田亞文欣慰地點點頭，嗯了一聲，沒再多說。孟志誠沒得到母親的回應，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
“怎么了？你朋友的情況不好嗎？”孟志誠拿過母親的包熟練地背在自己肩上。
田亞文一怔：“什么？”頓了頓，她才想起早上出門時對兒子說的話，“哦，是?！?p> “情況很嚴重嗎？”孟志誠摟住母親的肩，以示安慰。
田亞文又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孟志誠用力握了握母親的肩頭：“別擔心，現(xiàn)在醫(yī)療技術很發(fā)達，絕癥也有機會活命的?！?p> 田亞文這才抬頭看大兒子，卻只能看見他的下巴。感受著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心傳遞的溫熱，看著兒子堅毅的下顎，田亞文的視線突然有些模糊。她閉了閉眼，又嗯了一聲。
“媽，別難過，人各有命?！泵现菊\替母親擦了擦沒有流出來的淚：“你以前不是說過嗎，只要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金山銀山都強?！?p> 田亞文再次抬頭看他，這個兒子，體貼的時候最討人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