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慧珍猜的沒錯,當天晚上果然下起了大雨。
晚自習放學后,李南北拎起書包臨走時對我說:“你現(xiàn)在知道你媽媽給你外衣的好處了?!?p> “少說話你能死嗎?”我沒好氣地說。
李南北一聲嘆息:“從前你不是這么咄咄逼人的,這世道真的變了,你也變了?!?p> 當然,成長需要改變,誰愿意手里只攥著一小束火種,放棄奔赴未來美妙的生活,即使前方的道路刀山火海,反正我不愿意。
“奧運會都在家門口舉辦了,說不定我以后就會成為第二個范冰冰!”我反駁他一句。
李南北從課桌里拿出一把雨傘,說:“我們一起走吧,你這一身出門不超過三十秒就會淋成落湯雞?!?p> 我才不!
“不用了?!蔽易テ鹜庖伦叱鼋淌?。
外面黑暗中的大雨滂沱,地面濺起煙霧,很多同學被阻隔在教學樓門口,而我身后李南北依然陰魂不散地對我說:“藍天藍,你管管老天爺,三月末是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總下什么雨?”
“你再跟我廢話,我就把你的破雨傘踢飛!”我瞪眼警告他。
他不依不饒地說:“隨便你啊,藍冰冰小姐,反正大家一起淋雨,我怕什么?”
我看看手表,已經(jīng)晚上九點,老藍和田慧珍沒準等的著急。二話不說,我將外衣蓋在頭頂上,一股子傻勁飛奔向操場。
耳邊隱約傳來李南北的喊聲:“藍天藍!你瘋了?我有雨傘!你等等我!”
我才不會等他。
當我沖進雨中短短幾分鐘跑出操場時,校門口擠滿了人山人海和車輛,到處是車笛鳴叫。顯然,校門口這條路已經(jīng)嚴重堵車,更別提公交車能順利的開到我面前。
我不得已躲在一棵樹下,按李南北說的,我早已渾身濕透,踮起腳四處張望,也許老藍會來接我也說不定??删瓦@此時,突然有人使勁兒地撞上我的身體,他高大的身體結(jié)結(jié)實實地將我撞倒在地。緊接著那個人快速地將我扶起,一只手快速地扯過我頭頂?shù)耐庖?,將他和我同時遮蓋在外衣下面躲雨。
我尖叫著一把推開他,“你別靠近我!”
他再次鉆進來,微微彎下身,頭發(fā)浸濕貼在額頭上,擋住了他的眼睛,雨水從他的發(fā)梢聚集成無數(shù)滴珠,沿著他的臉頰飛快地劃過。
他貼近我的臉,在我耳邊大聲地說:“藍藍的天!大雨天你站在樹下就不怕被雷劈成灰?”
這個人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我剛要再次推開他,他繼續(xù)說:“噓,別緊張,我不是壞人,你帶我走過下個路口,我感激不盡?!?p> “你要干嘛?你是誰?”我警惕地問,此時與他疾走在雨里。
他高大清瘦,側(cè)臉對我笑,可是我依然無法看清他的眼睛,雨水飛快,耳邊喧雜,我只能看見他腳下在雨中閃閃發(fā)光的白色運動鞋。
“你再不說你是誰,我可要報警了!”我嚇唬他。
威脅似乎起了作用,他警惕地回身不知看些什么,然后抓緊我的手臂,加快腳步。
“小姑娘動不動就跟警察打交道,這可不是好事。”他竟然有心情跟我打趣。
我側(cè)臉瞄他一眼,“你是哪個班的?”
“你隔壁班的,你不記得我了嗎?”他胡說八道,然后再次回頭看。
“哼!你是不是在躲著什么人?所以拿我當擋箭牌吧?!蔽一腥淮笪?,立刻甩開他的手。
他揚起臉哈哈大笑,“冰雪聰明?!?p> “你惹上了哪路仇家?情債還是錢債?”我問。
他不回答,悶哼一聲,像是取笑我此時的猜測。
我大呼一聲:“那就是命債!”
他忽然將整張臉湊近我,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臂,雨水蹭在我的皮膚上,冰冷刺骨,他邪魅的聲音響起:“沒錯,我殺過人,你最好給我老實點?!?p>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立刻掙脫他,不再看他的臉。
眼看來到十字路口,我實在忍不住問:“你剛剛叫我什么?藍藍的天?你認識我嗎?”
嘩啦一聲,他扯下我們頭頂上的外衣,蓋住我的腦袋,大步跑向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雨水依舊滂沱,他站在雨中,渾身早已濕透,在模糊的視線里,我看見他朝我招招手,呼喊著:“藍藍的天,快過來!”
我雙手抓著外衣,一動不動的身體止不住開始顫抖,甚至想逃跑。
“快上車!”他繼續(xù)呼喊。
那一刻,我用盡所有力氣也沒有想起這個人是誰,只見他跑到我身邊,二話不說將我拖進出租車,我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來人啊!打劫!”
他卻不為所動,與司機師傅說了幾句話,然后頭也不回急匆匆地消失在雨里。
“我們?nèi)ツ模磕憧焱\?!”我?guī)缀跻獜能嚿咸氯ァ?p> “和平路后面的胡同是不是你家?”司機問我。
“是啊?!蔽壹闭f。
“剛才那小伙子讓我把你送到那去。”司機說。
“他都跟你說什么了?”我忙問。
“他說你是他女朋友,正跟他鬧別扭呢。”司機笑著說,從后視鏡看了我一眼,繼續(xù)說:“這大晚上的,又是雨天,小姑娘可不能到處亂跑。”
一時間,我張大嘴巴,完全震驚,渾身癱軟在后座上,恍恍惚惚的認為剛剛經(jīng)歷的幾分鐘只是在夢里,那個男孩不僅知道我的名字,還知道我的住址,我確定他認識我,問題是我根本不記得這個人。
可當然這不是夢,因為我的外衣被他帶走了。
第二天早自習,見到李南北他第一句話就是:“昨晚帶你走的男孩是誰???”
我奇怪的問:“你看見什么了?”
李南北語氣古怪:“該看的不該看的,我都看見了。”
“無聊?!?p> “我說你怎么死活不跟我用一把雨傘?原來是有護花使者等你呢?!崩钅媳崩^續(xù)陰陽怪氣。
“我不認識他?!蔽艺f。
李南北一臉驚訝,他推了推夾在鼻梁上的眼鏡,提高了語調(diào)說:“不認識你就敢跟陌生人抱在一起走路?你是不是瘋了?”
我忍不住笑出聲,說:“抱在一起?”
“對啊,我們都看見了,你和那個男孩用一件衣服遮雨,還親密的抱在一起。”他斜眼對我說。
“還有誰看見?”我問。
李南北仰著脖子環(huán)視一周,最后指了指我前面的方園園,說:“不信你問問她吧。”
方園園一定是將我們的對話從頭聽到尾,她此時不自然的移動身體,低頭斜眼觀察我和劉南北。我剛要用手拍打方園園的肩膀讓她說說看,班主任此時手里拿著一堆考卷走進教室。
班主任拉著一張臉,看起來受了刺激,霎時間,班上所有同學識相的安靜下來。果然,班主任將考卷砸向講臺上,她扯著脖子吼道:“看看你們的成績,你們應(yīng)該滾回幼兒園去!”
當我和李南北對視的一瞬間是班主任依次公布我和他排名,李南北穩(wěn)坐第五,我下降到第二十。
李南北小聲提醒我說:“你看吧,你下降了十名,如果你還想考上重點,趕緊讓那個男孩滾蛋吧。”
沒等我反駁,方園園回身贊同地朝我點點頭。算算算,我懶得解釋。可我終于為我無知的思想墮落負責,我應(yīng)該收起對生活的所有不滿意好好學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