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幾個時辰的接觸,白芷對她父親的個性已經了解十之八九:父親不但對女人的成見很深,而且不喜歡實話實說的人。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必指望得到已經失去的感情。還是菩薩有先見,“藩籬”大概就是指這些吧。白芷覺得她的父親的確是一塊做官的料。如果不是命運耽擱了他,也許現(xiàn)在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官兒,而不是同鄉(xiāng)會的會長。平常他一定是用官的語言官的手段來處理周圍的人際關系,現(xiàn)在無意中用官的手段官的語言來對待女兒,想不到無意中傷害了歷經苦難的女兒,他自己卻渾然不覺。
史君子接連打了幾個哈欠,阿三說爸爸您該休息了。白芷偏要說,爸爸你該睡覺了。宗鳴這時提出:要和姐夫同宿,也好敘敘往日的情誼。史君子本來是不喜歡與別人同宿的,可是又不好拒絕,只好答應了。
于是白芷把她父親安排在平日里自己的睡的“正房”里,自己則睡在只有一壁之隔的“倒房”里。阿三則帶著孩子們睡在另一間“正房”里。
白芷本來就有失眠的毛病,史君子和宗明的談話,她能聽得一清二楚。先是聽到宗鳴說:“姐夫,你是否記得我們兒時的玩笑話?”史君子說:‘‘不記得了?!弊邙Q說:“我以前曾經說‘既然姐夫一人要撐兩家門戶,我以后多生幾個兒子,送姐夫一個。”史君子說:“哦,我想起來了,是說過?!弊邙Q說:“我有五個兒子,就算中途出了岔子,打了折扣,總比別人的兒子多。幾個兒子中,就數老五文奇最聰明,就把文奇送給您。您把他帶在身邊,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也好有個照顧……”只聽見史君子說:‘‘是啊是啊……”后來又聽見宗鳴說:“姐姐如果不死,姐夫也是尷尬。我聽白家村的人說:那年災荒過后,姐姐嫁了一個做石匠的外鄉(xiāng)人,生了一個女兒,后來夭折了…….”白芷先是聽見她父親“嗯……嗯……”地應著,后來好像是睡著了,宗鳴還在嘀咕著什么。經過這一夜的鬧騰,白芷這一夜沒睡。
第二天吃過早飯,宗鳴就急著要回去,說是要回去準備安排為姐夫接風的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