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海邊故事
清晨，睢陽躺在自己的床上，他正看著一張世界地圖發(fā)呆。他在地圖上回味著自己曾走過的路。
季雨生走進(jìn)來的時候，他剛在世界地圖上走了一半。
“你能否幫我一個忙?！奔居晟驹陔x他三米遠(yuǎn)的地方，“陪我的女兒到海邊走走?！?p> “我可能愛莫能助?！鳖￡栒f，“在你之前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一個女孩?！?p> 季雨生聳了聳肩，微笑著說：“我想我們說的肯定不是同一個女孩?！?p> “當(dāng)然不是，她的父親比你英俊多了?！?p> 季雨生苦笑著說：“這讓我想起了一個段子，曾有一個處在困境中的人絕望地禱告道‘上帝呀，快來解救于我吧！’他身邊的一個人則困惑地說，‘可你就是上帝呀！’”
睢陽已經(jīng)從床上爬了起來，正在整理自己，“怪不得那次陷入困境，無論我怎么拜托，他都不來救我?！?p> “我現(xiàn)在，似乎和那位上帝陷入了同樣的怪圈中。”說著季雨生就離開了。
“你要去哪，季叔？”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忙?！?p> “忙什么？”
“忙著無事可做！”
季雨生下了樓，突然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了電話。聽對面的人講了一會后，他說道：“對我們有沒有影響？”
睢陽穿上了一件天藍(lán)色的襯衣、白色七分西褲、白色樂福鞋。他在窗下的草地上發(fā)現(xiàn)了心月。她向睢陽招手，睢陽回報以微笑。
他走出房子，來到心月的身邊。
“受一個老家伙之托。”睢陽伸出手去，“要我陪一個美麗的女孩到海邊走走，我不知道是不是說的你？”
心月笑而不語，用手指了指正在澆花的玉蘭。玉蘭見此，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她趾高氣揚地說：“我可沒心思把時間花在一個富家大少爺?shù)纳砩?，我的花離不開我?！?p> 玉蘭重又撿起自己的工作。她看著睢陽和心月并肩走向海邊的方向。他們先走進(jìn)了樹林里，直到看不見了他們的身影。她才想到了自己手下的玫瑰花園?！斑扪?！”她看著被自己因灌了太多水而焉下去的一朵玫瑰，抱歉而心痛地大叫了一聲。
海邊，陣陣帶著咸味的海風(fēng)從遠(yuǎn)處的深海趕來，帶來海鷗、巨浪、金槍魚、海豚的故事。
波浪一遍遍沖刷著海灘，則又是一個關(guān)于時間的故事。
他們坐在海灘上，則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告訴我?！?p> “什么？”
“是神把你帶回來的嗎，帶回我的身邊?！?p> 睢陽沉默地看著她，如在看一個虛幻的景象，他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如迷失在沙漠里的人不相信沙漠中心的湖泊一樣。
你相信有神的存在嗎？”
“相信。”睢陽微笑著，卻又略感憂傷地說。
“給我說說你那五年的遭遇，說說你的神?！?p> 于是一段長長的有關(guān)于神的故事就這樣開始了。
“我在斯卡亞的時候，見到過那里的人會在一個特殊的節(jié)日里一同去祭拜他們的神，他們在夜晚的海邊燃起無數(shù)根蠟燭，他們想以這種聰明的方式吸引神的注意。
他們向神許愿，并不是為了他們自己，而是祈福他們死去的親人。神成了他們與死去的親人們的唯一紐帶，他們獻(xiàn)出祭品，獻(xiàn)出真誠的內(nèi)心，只希望神能保佑那些死去的親人們在另一個世界里‘活’的更好。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情比失去親人更讓人感到難過而絕望的了。而死去的人會到另一個我們未知的世界里，我們不知道他們會在那里活的怎么樣，是否孤獨，是否得不到任何的愛，我們沒辦法到他們的世界里去探望。
于是‘神’就有了他存在的意義，他們的神最大的職責(zé)是充當(dāng)聯(lián)絡(luò)員，而不像我們的神是要幫我們實現(xiàn)一切美好的愿望的，諸如升官發(fā)財，幸福平安。
那些人在祭拜后，會帶有一種就像是親手建造了一座房子，在結(jié)束了一切的工作以后，他們收拾好所有的工具，站在那座房子前所露出的那種滿意的微笑。
我從他們的微笑里，相信了神的存在。
可是我又覺得有的神存在，而有的神并不存在。
我曾迷失在巴西亞馬遜雨林，我不知道是我的救生手冊出了問題，還是我總是錯誤地理解了它的指示，我吃光了我身上的所有食物，并在最絕望的時候遇到了一只美洲豹。
它可能也是在最絕望的時候遇到了我。
我們只有一件事可做，殺死對方！
最后，我在它貼著草地的絕望的眼睛的注視下，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走向更加絕望的遠(yuǎn)方。
我忘不了那雙眼睛，那雙用以連接生和死的眼睛，如今依然在時時刻刻地注視著我，并一遍遍地提醒著我。
生和死只在一系之間，它們只是那雙眼睛的兩種不同的顏色，一個明亮而淡白，一個黑暗而深邃。
好在我堅信了那本手冊，我忍受著饑餓，忍受著傷痛，我不知道我又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遠(yuǎn)。
我在奄奄一息之中找到了一處人類的居所，最后是現(xiàn)代醫(yī)學(xué)救了我。救了我的那位外科醫(yī)生把我的遭遇稱作奇跡，可他卻把功勞全部歸結(jié)給了上帝。
是上帝與你同在！他對我這樣說?？墒牵蚁氩煌?，我真的想不通，如果上帝真的與我同在，他為什么要安排一個猛獸到我和他的身邊。
我把我的觀點說給了那位外科醫(yī)生聽，他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很抱歉，他是一位好人，我不應(yīng)該那樣傷害他。我祝福他，以上帝的名義！
我也曾在饑腸轆轆的時候，在太國的一個弗教寺廟前，向里面的神祈求食物，結(jié)果我得到了一位女士贈予的雞肉餅。
可是雞肉餅里有迷藥，我被販賣到了一個毒梟的手下做了苦力。于是我相信了他們神的存在，因為他們神的理念是‘因果報應(yīng)’?！?p> 心月聽完，竟笑了起來，“你為什么要把你父親的故事安在你身上講給我聽？”
睢陽也笑了，“我跟季叔誰講的更好？”
“我不知道，你們像在講一面鏡子的故事，一個講的正面，一個講的背面?！?p> 睢陽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望向更遠(yuǎn)方的大海卻找不到能解開他心中疑惑的答案。
他疑惑的是，他的父親究竟是如何走過那段路的，他也沒在那段路上找到任何關(guān)于他父親的故事。
也許只有季雨生知道，可他什么也不愿說。
他掏出胸前的綠寶石看了良久，才又把它放回襯衫里去。
“你的項鏈很獨特?！毙脑律斐鲎约旱挠沂至脸鍪掷锏呢悮ず褪^說，“我用它們跟你交換，怎么樣？”
“你父親經(jīng)常教導(dǎo)我們，不要總想著拿自己手里的小零碎去換別人最珍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