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證明自己
早上七點，陽光敲開人們的窗戶，送來溫暖與光明。遠處的東方，那依稀飄渺的薄霧在蟋蟀們那憂傷的曲子里，訴說著昨晚的哀愁。隨著薄霧被陽光驅(qū)散殆盡，哀愁也跟著煙消云散了。
黑夜又把世界交給白天，轉(zhuǎn)而化身為一個幽靈迎著太陽的吞噬，向前！
睢陽躺在床上一夜未眠，他又再次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上面什么都沒有?，F(xiàn)在似乎有件看起來很重要的事需要他的關注。
床頭旁，一只布谷鳥撐在一根木棍上不停地從它的巢穴里進進出出，每出來一次就是一聲鳴叫。它太難了，因為叫醒一個沉思的人顯然比叫醒一個沉睡的人更加困難些。它可不是為沉思者而設計出來的玩物，可它依然倔強的不肯放棄。
直到心月走進來，它才息聲在一只纖巧的手下。
“昨晚做了什么夢？”心月慢慢靠近他，詢問他的夢境，似乎這已經(jīng)成了他們打招呼的方式，而且還是慣用的。
“夢見了一只老鼠。”睢陽輕輕地笑了一下，隨后他打了個哈欠，接著困意如潮水一般涌了過來。他不禁又打了一個。
“看來那只老鼠把你折磨的不輕?！?p> “哦，那只老鼠一直喋喋不休，我懷疑我的耳朵里有可能已經(jīng)長出了繭子?！鳖￡栒f著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頭，似乎有些疼痛。
心月見狀向他靠得更近?！霸趺戳耍俊彼钡卦儐柕?。之后轉(zhuǎn)過身去，想要為他倒杯水。
“??！”她剛一轉(zhuǎn)身就驚叫了一聲。
她指著地板上一堆散落的木材，“你的桌子？”她又指了指另一堆，“你的椅子？”她每指一個地方都會說出一樣家具的名字。
“你把它們怎么了？”心月對著蒙在被子里的睢陽說。
“我想是它們自己內(nèi)部出現(xiàn)了一些不可協(xié)調(diào)的矛盾?！鳖￡栐诒蛔永镉靡恢皇秩啻曛约旱哪?。心中暗暗叫道：“我怎么忘記了它們?！?p> 可他再沒聽見心月的聲音，他掀開被子，發(fā)現(xiàn)心月此時正背對著他呆在床尾。她站立的姿勢有些讓人感到不安，因為她一動也不動，像極了小時候他們被季雨生罰站時的樣子。
“天呢！”睢陽小聲嘀咕道。
如果悔意不是一種情感，而是一個帶有質(zhì)感的實體，那么它的樣子就是現(xiàn)在睢陽面部表情的樣子。
“好吧，說出你的疑問吧！”睢陽跳下床，在地板上站出一個挺拔的姿勢。他表情嚴峻，無不透出一股陽剛之氣。
心月依然紋絲不動地站著，只是轉(zhuǎn)過臉來，朝著他光著上身的腹部看了一眼。之后她又轉(zhuǎn)了過去。
“要知道聲音所帶有的自信感，會因人內(nèi)心的動搖而變得索然無味?！毙脑乱廊灰粍硬粍拥囟⒅麩o門的衣柜，或者說是雙門被丟在地上的衣柜。既然是無門的，那么里面掛的衣服自是一目了然。一件白色的鳥人服成了主角。
“問吧！”
“什么衣服？”
“化妝舞會上的。”
“為什么腹部有個口子？”
“因為那可是化妝舞會?！?p> “為什么口子上有血？”
“還是因為化妝舞會。”
“你把謊言當成了什么？”
“一個在心房之外跳舞的小丑，我一點也不關心它?！?p> “那我呢?。俊毙脑卵诿娑?，她再也站不住，想要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朝著門外奔去。
可最終她被一個溫暖的胸膛擋住了去路，她的悲傷貼在了一顆鮮活而富有包容的心上?！翱晌腋杏X不到你?！彼臏I水點觸他的肌膚，帶給他一滴滴溫暖的感官意識。可他卻在品一壺憂傷的酒。更是緊了緊他環(huán)住心月的雙手。
“好吧，我給你講實話！”
心月從他的胸膛慢慢掙脫，她笑了，“如果老天爺知道了肯定會下場大雨?！?p> “為什么？”
“難得，感動！”
睢陽攤了一下手，就像在看一只不顧主人的心情而肆意玩弄毛線團的小貓，你阻止不了它，它反而會感染你。于是你只能嘆口氣，再強迫自己露出虛偽的笑容。這時候你得講點什么話才能緩解尷尬的氣氛，但注意，語氣一定要溫柔而真誠，你不得不說：“好吧，我把我的一切都交給你了。”最后，你會因失去自我，失去一切后，反而得到莫大的滿足感和房間里一張巨大無比的蜘蛛網(wǎng)。
“我昨晚去了一個地方?！?p> “別告訴我，你真的去了一個化妝舞會?！?p> 睢陽聳了聳肩，“差不多，有人扮裝成老鼠，哦，他自稱鼠王，有人扮裝成惡徒，舞池中央還有一個巨大的地獄人偶，而我就是那副模樣?！彼钢巧戆咨B服。
心月無動于衷地看著他。她雙臂環(huán)在胸前的動作像極了季雨生的風格。
“好吧，事實是這樣的……”他幾乎毫無保留地將他昨晚干的事講給了心月聽。
“你在講你昨晚上做的夢？”心月已經(jīng)坐在了唯一一把保持完整的椅子上。她跟睢陽拉開了空間，這個空間足夠他們把所有的疑惑全部攤開、呈現(xiàn)并解開。
“我想即使是弗洛伊德也沒辦法把夢講得這么真實吧！”他無奈地笑了笑，有時候就是這樣，人越是將實話講的越真，別人反而越是不肯相信你。當然這也有可能取決于事物的本身，以及創(chuàng)造者、周圍環(huán)境與創(chuàng)造的事物之間氣質(zhì)上的反差。想想當初提出日心說的哥白尼吧！
“是比你以前講得好了許多，可我覺得你之前講過的夢中魔獸與迷霧森林也比這個真實?！毙脑抡f著嘆了一口氣，她正體會著一種哄小孩子的那種心累。
而睢陽此時也有一種心累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就像在跟一個漠視自己的人推銷一塊普通的石頭，他把石頭所有的特質(zhì)全部說了個遍，色澤、質(zhì)地、結(jié)構(gòu)、用途?？蓪Ψ礁緹o動于衷。
于是他跳下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