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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屑第三爐香之迷局

第三章

沉香屑第三爐香之迷局 白草咎 3370 2020-04-15 19:00:00

  他與她是怎樣分開的呢?可是他們也不算真正在一起過呀,何來分開之說?是怎樣離開的呢?畢業(yè)前夕,她便已經(jīng)有一個多星期未去學(xué)校了,他以為是她還在和他賭氣故而不去學(xué)校。她為什么同他生氣呢,他想了許久才想起緣由。那天學(xué)校舉行晚舞會,他一身秀拔的西裝在眾目睽睽中走進舞場,他本想待她來了之后邀她共舞的,卻不想被一襲酒紅色電光綢的宋琪美捷足先登了,宋琪美是他父親生意上合作伙伴的女兒,他父親曾多次囑咐他們在同一所學(xué)堂,他要給他個面子不能不搭理宋琪美。他看著宋琪美肩上的一朵碩大的蝴蝶結(jié)殷紅紅得仿佛一只鱷魚血盆大口里的舌頭,舌頭離他越來越近,一架瘦骨嶙峋的鎖骨在他眼里張揚著仿佛被吞得皮肉不剩地骨渣,但他總不能當著眾人面無視地走開,待會跟玉蘭解釋想必她是不會計較的。他掩奈住內(nèi)心的不情愿與宋琪美在大廳頂上的幾盞歐式宮廷吊燈下跳著倫巴舞,燈上的水晶恍得他頭暈,也或許是轉(zhuǎn)得他頭暈。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從一盞燈下轉(zhuǎn)到另一盞燈下,他恍惚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在眼里閃過,是玉蘭。她微笑地看著他們,寵辱不驚,怡然淡定,但他卻不住猜測她會不會早已經(jīng)打破了醋壇子,礙于面子只能裝作無事發(fā)生。也不一定,她那樣端莊大方豈會因為這等小事同他斤斤計較,對,只是交際禮儀,她向來不是如此小氣之人。

  音樂已到尾聲,一曲結(jié)束他就要立馬奔向她,今晚她才是他的御用女伴??梢舴€未停止跳動,意想不到的事情竟發(fā)生了。宋琪美竟一踮腳在他的薄唇上點了一下,禮堂內(nèi)瞬間嘩然,眩暈的他還未站穩(wěn)卻瞥見玉蘭身后玻璃窗上暗紅色絲絨簾幕在暗夜里飄動,仿佛刮起的一場腥風(fēng)血雨。周遭騷動著歡呼著狂歡著,“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他狠狠地推開了宋琪美,朝著那消失在墨色門外的身影追去。

  “玉蘭,玉蘭,你聽我說,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她躲在一叢低矮的柏樹后,蜷縮著。不是這樣那又是怎樣呢?她氣他也不單單只是今晚的事情,為何這么久他都只字不提,就連這個時候他都沒有勇氣說出口。她本來只是想躲一下氣氣他,可是越想越難過,越躲越?jīng)]有勇氣站出去。她在心里跟自己打賭,若是他大喊說他喜歡自己,她就立馬出去??伤钡铰犚姾魡咀约好值穆曇糁饾u遠去消失在黑油般的夜色里都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話。待他遠去了,她才覺得夜竟是如此黑,黑沉沉的似外太空里的黑洞,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任何光線。

  后來她沿著黑油油的馬路踱步行走時遇到了四處尋她的陳叔,還未到家便傳來父母出事故的噩耗,那一刻仿佛五雷轟頂,她覺得天都要塌了。那段時間她病了許久,強撐著跟大伯料理了父母的后事便一病不起了,好在還有兩個月就要畢業(yè)了學(xué)校并無什么事情,有也只是一些瑣事可以托人代為安排。待她好些了,整個人竟瘦了一圈,已收到畢業(yè)證的她想著也沒有必要再回學(xué)校了。她臥床不起的那段時間住在大伯家,玉棠在校住也不怎么回來,故幾次上門的蘇凌志都撲了個空。他本想著就算請病假了,畢業(yè)典禮時也該好得差不多了吧,畢業(yè)照肯定是要來拍的吧??伤笈斡遗尉惯€是自己瞎期待了一場。一拍完畢業(yè)照他便在路邊叫了一輛山輪車朝她家奔去。他站在老式洋房前,看著鐵柵欄里日漸凋敝的花花草草,回想著往日的熱鬧場景。去年的時候,她生日,她在自家花園里舉辦了一場小型的生日宴,只宴請了幾個熟識的朋友,其中就包括他。她倚著陽臺欄桿對他明媚的笑,“你來了!”,欄桿外吊著的萬壽菊在灼灼地陽光下更顯燦爛。

  說著她歡快地跑下老式旋轉(zhuǎn)扶梯,他走過石階路,兩旁綠油油的草坪上擺上了幾臺歐式復(fù)古白桌和藤椅,頂上還撐著幾舉蕾絲白洋傘,桌子上用銀盤脫著許多茶點雞尾酒之類的。踏上石階走進大堂內(nèi)廳便看見扶梯旁一臺醒目典雅的鋼琴。她身著一襲碎花洋裙坐在鋼琴前的梨花木凳上,歡快的指尖敲動著一個個俏皮的音符,金色的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窗灑在她烏黑的發(fā)上恍如可愛的天使。眾人便圍在鋼琴旁喝著琴聲為她唱生日歌。那個時候他還并未注意她的妹妹,覺得她們并沒有多像,可能還未完全長開吧。

  如今眼前一派蕭條的景象,欄桿上吊著的萬壽菊枯骨骨的干枝異常扎眼。他坐在柵欄外的石階上靜靜地坐著,日薄西山,夕陽燒紅了房子后的一片天,黃油油的,仿佛一場即將淹沒眼前洋房的風(fēng)沙。臨近夜色,他才站起來,揉了揉酸麻的雙腿,機械般一步一步離開了。

  那不是他最后一次來,之后他去了她曾經(jīng)說畢業(yè)后想去的誠豐銀行謀了個差事,每當他有不順心的事情時他都會去那棟房子前坐一坐,仿佛這樣他就會平靜許多。之前去房子外的時候都沒有人,可有一次他卻看見大廳的門開了,他以為她回來了,他興奮地喊著她的名字,可出來的卻是一個中年婦女,涂著紅紅的一層口紅,仿佛吃了油膩的午餐未擦干凈,印花的軟綢旗袍下卻繃著肉,讓他有些想作嘔。

  “你尋的人不在這里了,上個月這房子的主人將這房子賣與我,她們早搬走了?!?p>  “搬走了?那請問您知道他們一家搬哪里去了嗎?”

  “這個我不太清楚?!?p>  “那請問您留有他們的電話嗎?”

  “這個我也沒有,這房子是我先生買的,未經(jīng)過我的手?!敝心陭D女倚在鐵柵欄旁的白漆木制信箱上,腳上趿拉著一雙厚底高跟拖鞋,輕輕捻起手心里的瓜子在刻薄的嘴上磕著,一雙小眼睛卻不停地在蘇凌志身上轉(zhuǎn)著,仿佛敵人的機關(guān)槍般把他劫掠個精光,惹得他頗有些不適。

  聽對方這樣說著,蘇凌志才感覺到眼前人身上迎面撲來的風(fēng)塵氣息,那艷烈招搖的大紅唇便可以解釋了。現(xiàn)下確實流行在外面買一棟別墅小洋樓偷偷置辦姨太太,況且這花園還一如上月不曾好好打理,恐怕男主人也未來過幾次吧,恐怕是那男主人的正房管的嚴,她的日子也不好過,怕是問也問不出來個什么。他眼里流露出幾絲憐憫,繼而禮貌地道了歉。

  “那請問你有沒有收到寄給這里原主人的信?”

  “想必蘇凌志就是你喲!”中年婦女一臉嘲諷的眼神打量著蘇凌志。

  蘇凌志頗有些驚訝地張了張口,但那疑問還未沖破喉嚨,那婦人便繼續(xù)補充道,一臉的不屑絲毫不理會對方的反應(yīng)。“倒是收到一個叫蘇凌志寄來的信,每隔三天兩頭就寄一次,害得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被那送信人催著清理信箱?!?p>  “那請問有沒有別人寄來的?”蘇凌志雖心里百般不情愿理這婦人,但奈何想打聽事情就得做小伏低,于是語氣更加謙卑了,似乎還帶著些許懇求。

  “看你這打扮還是個學(xué)生吧,也不像是窮苦人家的,放著大好的前程何必揪著愛很癡情不放呢?這世上負心男人多的是,負心女人多得也是,倒不如沒有心活得快活些才是最要緊的喲!要不我給你介紹更年輕更漂亮的?”

  最后一句話徹底激怒了蘇凌志,他只冷冷地甩下一句“不用了”便不再理會那婦人。

  他的眼睛掃過那空洞洞的信箱陷入了一片呆滯中,那信箱繼而就像他的眼神一樣空洞洞的了。最后可尋的線索也被徹底澆滅了,他轉(zhuǎn)身,一步一惆悵地離開。身后是一陣呼喊:“你以前的信還要不要吶,我還留著吶?”他依舊不回頭地向前走去,在心里苦笑著想:要這信又有何用,不如就扔了吧!

  看來她是真的撇下他而去了,她怎就如此狠心。天上傾下了瓢潑大雨,迎著風(fēng)狠狠地澆透了他的長衫。這是他最后一次來這里。

  而后他就永遠地失去了她的消息。直到那天他在馬路上等電車時遇見熟悉的身影,他拍下她肩膀的那一刻,他的心臟仿佛都要跳出胸膛了,在聽見對方轉(zhuǎn)身說她是妹妹時,他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更多的卻是惆悵。

  以前的洋房在父母失事后就被人奪了去說是抵押債務(wù),這些都是大伯幫忙處理的,因此究竟是被誰奪了去她們也不甚明了,更沒心情去打聽,已經(jīng)失去了,再問反而更難受,倒不如什么都不聞不問,生活總得向前走去的。玉棠回到她們失去舊房后在不甚繁華處買的弄堂里,興高采烈地告訴姐姐她遇見蘇凌志的事情,當她把的蘇凌志名片遞給姐姐時,她分明看見姐姐眼波里閃動的晶瑩。

  “姐姐,怎么了,蘇凌志和姐姐.......”

  “沒事,只是舊時的同學(xué)而已。”

  “姐姐,別傷心了。你看我給你買了糖炒栗子,還是熱乎的呢!”

  這兩年來甄玉蘭的心里已經(jīng)平靜了許多,在她離開前她曾在信箱里留了幾封信,收信人都是蘇凌志,她告訴他自己搬去的地址以及電話期待他能主動聯(lián)系自己??蓛赡陙硭齾s未曾等到他半分音訊,開始她覺著或許是自己當初太過任性,他生氣了罷??蓵r間越久她越?jīng)]有勇氣去主動聯(lián)系他,或許他壓根沒有生氣,她有什么資格能讓他生氣呢。她越來越懷疑自己,越來越懷疑他們曾經(jīng)有過的那段“愛情”。但在她聽說他去了誠豐銀行后,此刻她的心又像平靜的湖面上被頑皮小孩無意投入的小石子般蕩起層層漣漪,每一層都推動著她本以為麻木的痛。那是她曾經(jīng)對他說過的,他依舊也還沒有忘記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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