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學生的日子總是過的忙碌而充實,課程難度也不斷加大,索性蔣一卓每天守著偌大的圖書館,對各種工具書的擺放位置再清楚不過,即便吃力一些,倒是也把那些晦澀難懂的知識吃透了。
只是有的時候,她還真是為了作業(yè)很傷腦筋。比如今天,老師展示了一張右肩部X光片,在片子上正常骨骼外,還有一小塊碎片游離在距肩胛骨1cm左右的位置,病人描述為右臂可前后活動,但上下抬起動作有強烈痛感,無法完成。
第一眼,一般醫(yī)學生都會將其判斷為肩胛骨骨折有碎骨片游離,但病人并無外傷史,碎片距離肩胛骨位置偏遠,肩胛骨又看不出缺失。如果真是骨折這么簡單的案例,教授也不會把它當作課后作業(yè)。
可是,X光片能照出的無非是骨骼而已,又能是什么病例呢?
蔣一卓面對著這張X光片,可以說得上是一籌莫展。
“應該是肌肉鈣化現象?!?p> 這就對了,鈣化的肌肉也可以在X光片上顯示出來,病患正是因為肩胛上側肌肉鈣化,因而不能上下活動手臂。找到答案了!
蔣一卓抬頭,看到了那個常捧著專著的男子,眼里帶著一絲疑惑得解的喜悅。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嗎?我有一本想找的書不知道在哪里,想來問你一下,看到你正在研究這個,所以就......”
“謝謝你,我研究了半天也沒有頭緒,你這么一解答,我就豁然開朗了?!?p> 看到笑意盈盈的蔣一卓,男子愣了一下,隨即眼睛里也泛起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前幾次交談,總覺得這個女孩子與人交流時有些不太明顯的疏離感,沒想到幫她回答了一個簡單的問題,卻看到了這樣發(fā)自內心的笑容。
這樣的笑容也只是持續(xù)了幾秒鐘的時間,蔣一卓就又回到了圖書管理員的角色里。
問了男子要找的書的名字,蔣一卓給他指了具體位置,便又安安靜靜地研究起其它科目的作業(yè)來。
男子走的時候,經過她在的位置。
蔣一卓對他笑了笑,表示告別。
“我姓楊,也在這個學校,比你大幾屆,如果你以后有什么課業(yè)上的問題可以問問我,我可能能幫上一些忙?!?p> 蔣一卓點點頭,她還真是需要一個能在學習上幫助一下自己的人,畢竟不住學生宿舍,下了課之后也沒有人可以討論。
姓楊的男子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又說道:“你不用把這當作幫忙或者人情什么的,我也是順便鞏固一下功課。”
蔣一卓明白,他是知道自己不喜歡欠人人情的事情,所以特意補充了這么一句。
于是淺笑著應了,跟他告了別。
雖然這個姓楊的男子說比她大幾屆,蔣一卓也并不會天真的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醫(yī)學生而已,畢竟那樣的大部頭著作,連碩士研究生也只能當做引用的查閱資料而已,至于能捧著讀的,大約不是博士在讀,就是學校教授了。
大概他就是最近學校新來的那個傳染病學教授,楊沐昶吧。
因而,在課堂上遇見這位楊老師,蔣一卓還真的沒有太驚訝,反而是楊沐昶看到她似乎有一些驚訝,但也毫不留痕跡地遮掩了過去。
同來上課的女同學們對于這位年輕的教授顯然有極大的興趣??雌饋聿贿^是二十七八歲的年紀,氣質溫和,長相又出眾。比起年長的教授們略顯古板的授課方式,楊沐昶的課上氣氛輕松活躍,同學們主動提問和回答問題的積極性要明顯高得多了。
“對于傳染病學這門學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什么認識?”
楊沐昶的問題一出,便有人紛紛舉起了手。這樣開放性的問題,回答不分對錯,是個在老師面前刷存在感分的好機會,自然也是大家爭相回答的問題。
蔣一卓并沒有舉手,她在思考。
楊沐昶選了一名坐在中間的女生回答問題。
“老師,我認為傳染病學是一門自成體系的學科,它與免疫系統關聯最大,但無論是哪種病癥的診斷都無法在排除傳染病風險的情況下進行診治,否則醫(yī)生和病人的身體都無法得到最好的保護?!?p> “請坐。這位同學回答的很正確,在醫(yī)院里,無論是哪個科室的醫(yī)生,都要在排除被傳染風險的情況下對病人進行診療。還有其他的同學有其他看法的嗎”
當楊沐昶的眼光沿著教室掃視一圈,到了蔣一卓身上時,她就知道自己逃不掉發(fā)言的機會了。
“這位同學,你來說一下你的看法吧?!?p> 還好蔣一卓剛才確實是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的,即便被點到,也并不緊張。
“傳染病學是一門并沒有受到足夠重視的學科,即便是目前世界上已知的許多種惡性傳染病都已經廣為人知,但現實中只要沒有發(fā)生在自己身邊的噩耗,也總是提過便罷?!?p> “我所說的不夠重視,不僅僅指的是醫(yī)學專業(yè)層面,更包括公眾層面。從古代的瘟疫、鼠疫,到后來的艾滋病、埃博拉,甚至非典,往往都是病人集中發(fā)病,且病人數量達到一定規(guī)模才能夠得到足夠的重視,而到那時再進行控制,顯然已經損失了極佳的防疫時機?!?p> “越是到那個時候,傳染病學專家只能投入前沿病毒研究,對于大量病人的治療便只能讓基層醫(yī)護人員補充,然而也因為基層醫(yī)護人員對于傳染病知識的學習有限,反而增加了感染風險,降低了治療效率?!?p> 蔣一卓這個回答的角度顯然跟大家的想法方向不太一致。有人已經竊竊私語起來,“教授只是讓我們說一說對于這個學科的看法,她都延伸到現代醫(yī)學現狀上了,這也太夸張了吧?!?p> “是啊,這算跑題了吧?!?p> 而楊沐昶眼中明顯有著贊揚的神采。
“這位同學的回答正是我本節(jié)課要講的內容,傳染病學的重要性。我們能列舉的傳染病類型和傳染途徑就不在少數,但在實際生活中,連許多醫(yī)護人員對于傳染病的警惕性都嚴重不足……”
這節(jié)課中,楊沐昶用歷史上幾次重大的傳染病傳播事件為主題,從每次傳染病的“0號病人”的故事入手,從不同的角度全面介紹了傳染病學這門學科。
不得不說,除去出色的外表,楊沐昶的學術能力和教學能力也完全不遜色。他在課堂上提出了很多開放性問題,很有啟發(fā)性。下課之后,很多同學依舊沒有各自散去,沉浸在對課堂問題的討論里,各抒己見。
蔣一卓也不例外,就在她沉浸在思考中的時候,輔導員的一通電話將她從思索中拽了出來。
“一卓,待會沒有課的話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我這有好事跟你說?!陛o導員是個剛三十出頭的女子,對學生的事很是熱心,尤其是對蔣一卓這樣成績優(yōu)秀還自力更生的學生更為關注。
“好的老師,那我現在就過去?!?p> 蔣一卓想,貌似還沒到每年申請獎學金或者助學金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提前了。想到每次類似這樣的助學政策,輔導員都會優(yōu)先考慮自己,蔣一卓心里涌過一絲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