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楊沐昶對她是不是真的有特殊的感覺,蔣一卓都明確地意識到,自己和他的關系走的太近了,近到有些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范圍。
就像動物對危險會有天然的預警信號一般,蔣一卓也敏銳地感受到了,并且想要逃離這樣可能會走向無法控制的方向的感情。
但是蔣一卓并不是要徹底逃開楊沐昶的身邊,或許楊沐昶自己并沒有意識到兩個人之間有什么不一樣,她只要自己把握好兩個人適當?shù)木嚯x就好了。
可能比起楊沐昶對她有什么感覺,她更怕自己動了不該有的感情。
她看過暗戀的故事,也看到過暗戀中的人,過程往往是很美好的,但如果最終沒有結果,那樣的悲傷甚至比分手還強烈,除了失去的難過外,還有從未擁有過的遺憾。
蔣一卓這樣要強的人,不會讓這樣的事在自己的身上發(fā)生。
然而一切似乎并沒有發(fā)生什么改變。
楊沐昶的右手不方便,因此需要拿筆記錄的事情都需要蔣一卓代替,因而晚上在看臨床實驗報告時,楊沐昶需要蔣一卓幫忙,有哪些字句需要標記或者修改的,由他口述,蔣一卓代筆。
因為同看一份報告,兩個人靠的很近,楊沐昶幾乎能看到燈光下蔣一卓臉上微微的絨毛,和她輕輕的呼吸聲,一聲一聲合上了他的心跳。
蔣一卓在替楊沐昶執(zhí)筆的同時,自己也認真地看著實驗報告上的數(shù)據(jù),發(fā)現(xiàn)有一處的數(shù)據(jù)對比似乎不太精確,兩種實驗環(huán)境并沒有保證因變量的準確,可能需要改進。
這樣的問題可能會影響藥物實驗的精確性,影響藥物的研發(fā)進程和審批手續(xù),這樣的問題蔣一卓必須要指給楊沐昶看。
“楊教授,你看這里?!?p> 蔣一卓用筆尖指向有問題的地方,一扭頭,楊沐昶那張清秀的臉在距離她幾公分的地方無限放大,眼睛正看著她筆尖所指的地方。
蔣一卓的呼吸一滯,隨即立即把眼神轉回到了紙上。
距離太近了,蔣一卓又有了那種熟悉的,不受控制的感覺。
嘴里說著問題,蔣一卓悄悄地拉開了一點兩人的距離,這個不動聲色的過程并沒有讓楊沐昶發(fā)現(xiàn),直到兩人的手臂之間隔了接近一拳,已經(jīng)是像上課時同桌之間的距離,蔣一卓才偷偷松了一口氣。
楊沐昶也發(fā)現(xiàn)了蔣一卓所指出的這個問題,這種邏輯上輕微的缺陷往往難以發(fā)現(xiàn),否則也不會出現(xiàn)在這樣一份專業(yè)的報告初稿上。
因此蔣一卓能夠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楊沐昶真心的覺得她是一個很有潛力和能力的女孩子。
“沒錯,一卓,這里的實驗數(shù)據(jù)確實不準確,如果就這么交上去很有可能通不過被駁回。但是這樣的問題并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一卓,你很棒?!?p> 蔣一卓被夸的臉頰上微微有些泛紅,按照楊沐昶的意思在報告上做出了標記,寫出了修改意見。
因為報告上的字體并不大,辦公室里的燈光又著實算不上太亮,蔣一卓稍微拉開的距離并沒有保持多久。
蔣一卓覺得自己幾乎要靜不下心來看報告上的字眼了。
這樣曖昧的距離,雖然完全是因為工作,但一旦曾經(jīng)有過旖旎猜測的心思,便再也無法當做正常的事情。
楊沐昶一邊工作著,還能感受到蔣一卓近在咫尺的呼吸,仿佛心跳和思緒都平靜了下來,只覺得眼前的報告也變的鮮活了起來。
一份長達十幾頁的報告,只是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就審閱完了,接下來還要由蔣一卓整理好修改意見發(fā)回去,還要再加一會兒班。
雖然已經(jīng)晚上十一點了,但是這個時間對于他們來說并不算晚,比起支援醫(yī)生來之前的每天忙到兩三點簡直像是放假。
蔣一卓忙著整理報告,楊沐昶在旁邊用不太方便的左手看著其他病區(qū)發(fā)過來的病人治療數(shù)據(jù),兩個人都安靜地沒有說話。
除了偶爾有紙張翻動的聲音,和外面走過的人的腳步聲,整個房間充滿了靜謐的氣息。
楊沐昶甚至有一種錯覺,兩個人像是結婚多年的,各自忙碌又互相牽掛的夫妻,在充滿彼此氣息的房間里,安靜地工作。
忙完了手頭的事,確認楊沐昶沒有其他工作需要她之后,蔣一卓略顯疲憊地揉了一下眼睛,起身跟楊沐昶道了別,準備回自己的值班室休息。
躺在床上,蔣一卓困意濃濃卻始終睡不著。
她想到了白天的那個老太太,那個掙開兒子,扔掉拐杖朝死亡奔去的蒼老身影。
她也想到了課堂上那對討論胃疼和心臟疼的小情侶,他們也能像今天這對老人一樣,一直攙扶著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嗎?
還是會像無數(shù)大學里的情侶一樣,在畢業(yè)季也走進了分手季,變成彼此記憶里的一顆朱砂痣呢?
楊沐昶會找一個什么樣的人共度一生呢?
應該是那種自信的,樂觀的,溫柔的,善良的,從來沒有吃過生活的苦的那種一塵不染的女孩子吧。
總之,無論如何也不會是像自己這樣腳踩在泥淖里的人吧。
怎么又想到楊沐昶了?
蔣一卓想,人的思緒真是難以控制的東西,即便你告訴自己一千遍一萬遍不要去想,有些東西還是會不經(jīng)過你同意悄悄出現(xiàn)在你的腦海里,且揮之不去。
如果自己能單純的相信只有愛情就能克服一切,有勇氣放任小火苗燃燒起來,那應該會是很不一樣的感受吧。
最起碼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內心的思緒不能跟任何人言說,只能任由它們在夜里胡亂的在腦子里攪動,難以入眠。
楊沐昶也躺在了床上,關了燈。
屋子里映進了一些外面微弱的燈光,楊沐昶心里也一片寧靜,這種感覺很美好。
有蔣一卓在的時候,他的工作并不再像以前那樣枯燥,在自己發(fā)現(xiàn)一些問題的時候,蔣一卓也會有同樣的發(fā)現(xiàn),那種奇異的默契感讓他很享受。
雖然兩個人的學歷差距很大,但他從來沒有覺得她在身邊工作時,是處處需要他幫助的,反而是她的認真和細膩,能對他的工作有很多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