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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廖

歸人路客時(二)

阿廖 田娉 2002 2020-07-06 08:57:46

  賀芷不懂。

  她這才知道,她還需要很多時間學習,學習如何看一個人,而這遠遠比父親教她的,重要得多。

  眼前這個人,竟比她通透。

  他們在海邊慢慢走著。

  賀芷赤著腳,海水在她的腳邊跳舞,腳深深的陷進沙里。

  有點癢,又很舒服。

  她也不知怎么的,一句話就脫口而出:“我可以住在你家嗎?”

  話音剛落,她才覺得自己竟這樣失態(tài)。

  柏池沉思了片刻。

  賀芷臉皮有點燙,便又說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會付給你相應的酬勞?!?p>  柏祐說:“可以是可以?!?p>  賀芷有些高興地看著他。

  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你得脫下公主的外衣,過平凡人的生活?!?p>  “而且,我也不會要你的錢。你自己好好想想?!?p>  賀芷聲音堅定,“沒關系,我愿意?!?p>  我已沒有別的選擇。

  在我被所有人拋棄時,我已經沒有了皇冠。

  賀芷隨柏池來到他家時,他家的鄰居都來了。

  個個都看著那個從小看到大的柏小子帶女人回來了。

  賀芷雖然接受過人們看向她的目光,但那無一不是艷羨的,寵愛的。

  可是沒想到有人會這樣看她,好奇的,促狹的,卻又十分友好。

  賀芷臉有些紅了。

  柏池卻仿佛司空見慣,做了一個趕他們走的動作,把她帶著就往里走了。

  什么時候這些鄰居大媽才能改掉看熱鬧的毛病啊。

  上次他帶男人來也看個不停。

  惹得他哥們還有種出柜了的羞愧感。

  柏池說:“別介意,他們就喜歡看熱鬧?!?p>  賀芷抿嘴笑,“沒事?!?p>  柏池接著說:“等會兒出去買點日常用品?!?p>  賀芷回的也簡單:“好?!?p>  其實她根本就沒想過,有一天還能和一個才認識的男人同居。

  以前跟明桓在一起時,他們也從沒有做出任何越界的事,最多拉手擁抱。他也不是沒有暗示更多,但都被她的羞怯心拒絕了。

  而現在,她要跟柏池同居。

  想想都覺得世事無常。

  看這個房子,由走廊進去,是個典型的四合院,只是它更小一點,也更簡陋。

  柏池推開一扇門,把鑰匙給她,“這是我父母留給我的房子。我讓你住下,也是有私心的?!?p>  他一面說,一面簡單地整理了一下床鋪,“我平時都不怎么在家,希望你可以幫我料理一下這個房子??偛缓米屗鼩г谖沂稚??!?p>  賀芷答應的很快。

  只是……

  她并不確定一個人能生活。

  因為平時的起居都是由用人來安排的,而她只需要在乎自己的妝容是否精致,穿的衣服是否適應場合,學到的知識是否能夠物盡其用。

  她還從來沒有試過一個人生活。

  一切都是新鮮的、大膽的。

  不過她仍生出了一點怯意,“那……能不能不要出門太久……”

  我怕我會餓死……

  莫須有的,賀芷居然有一種盼郎歸的感覺。

  柏池點點頭,“那我盡量?!?p>  然后他拿起了一件短夾克,“走吧,現在去超市。”

  賀芷溫吞吞的跟在他后面。

  他止住她,“鞋不穿了?穿晚禮服去逛超市?”

  賀芷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他了。

  柏池長長地嘆了口氣,對她有些無可奈何,“等著,我去給你找,敢情你是上輩子來折磨我的天使嗎?”

  賀芷想笑又不敢笑。

  過了好一會兒,柏池才拿了一件衛(wèi)衣和休閑褲遞給她,“這已經是我最小的衣服了,你將就著穿。”

  賀芷接過:“謝謝。”

  柏池不以為意,“您別嫌棄就成。”

  不過穿著還是大了,衛(wèi)衣都快蓋過大腿,再加上長長的褲子,整個人都是六四分。

  還有一雙42碼的運動鞋,她穿著都快飛起來了。

  要在以前,她肯定是不能出門了。

  不過賀芷倒也知足,不說一句話就跟著他出門去了。

  到了超市,賀芷才知道什么叫做瘋狂促銷。

  超市的打折力度做的好,一聲吆喝,許多人前仆后繼的想屯點便宜貨回家。

  賀芷覺得驚奇,但又不好意思問。

  柏池可能看出了她的心之所想,主動答疑解惑:“他們都是一些迫于生計的人,柴米油鹽醬醋茶,無一不是他們需要擔心的。”

  然后他似乎有些揶揄地看她,“像你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是體會不到的?!?p>  轉念又想了想:“不,現在也是你需要擔心的了?!?p>  賀芷竟有道理的無法反駁。

  他們先去了服飾區(qū)買了幾件她能穿的衣服和鞋子,又買了些生活用品,最后買了些速食產品外加蔬菜水果。

  速度快到令人咂舌。

  柏池有些顯擺的對她說:“看到了吧,買東西就是要這樣風馳電掣,不要猶猶豫豫,拖泥帶水,懂了吧?!?p>  賀芷點點頭,學到了。

  等到他們回到家時,已經快十點了。

  一切安頓好后,他對賀芷說:“我和哥們兒去喝點小酒,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別亂想?!?p>  最后一句話又輕又低,賀芷感覺到了久違的熟悉感。

  曾經明桓也用這種聲音對她說過話。

  而她那時呢,埋著頭笑,心里全是他。

  ——

  賀芷躺在有點硌人的床上,實在無法入睡。

  這一天發(fā)生了太多事,一切都天翻地覆,她實在適應不過來。

  好像是她珍視好久的玩具突然就被搶走了。

  那種失落感,常人難以體會。

  這時候,父親的電話來了,賀芷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接起,“喂?爸?!?p>  父親的聲音好像一下子衰老了許多,“小芷,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朋友家?!彼p聲說。

  “也好,等我處理好眼前的事情再來接你好嗎?”

  “好。爸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p>  那邊沉默了好久,才說了聲好。

  掛了電話,賀芷的眼淚像斷了弦。

  她突然覺得好委屈,從小到大她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狼狽。

  但她同時又知道,沒人不委屈,只不過看誰把委屈消化的夠好,才能不被人看出。

  她從來堅強,此時卻泣不成聲。

  原來命運比你想象的,更加不會善待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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