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的江都縣格外熱鬧,每逢夜幕降臨,整個縣城便陷入一片鱗次櫛比、燈火闌珊的輝煌景象,要是能從高處眺望,必有一番難以言說的美妙夜景可觀。
秋高氣爽,溫度適宜的日子是各個詩會盛行的時節(jié),然而原本早該在流晶河畔和大大小小花柳苑巷熱烈開幕的詩會全部黯然無聲,許多名樓畫舫一反常態(tài),在外懸掛的都是一副簡單易懂的打油詩。
“江都詩會,本月初五,才子佳人,不見不散。”有人仰頭讀著,目露疑色,不消片刻,青樓里便會有小姐兒出來笑著解釋。
以往詩會大多以主辦者外號為名,很少敢掛上地名,畢竟以地名為名,不僅要在該區(qū)域有一定影響力,當(dāng)?shù)氐墓俑畠?nèi)也得有過硬的關(guān)系才行。
敢稱江都詩會,那說明江都縣縣府也是在大力支持和推崇,再看這陣勢,詩會尚未開啟,滿街滿巷都已開始大力宣傳,詩會未開,酒會、燈會、舞龍舞獅猜燈謎等諸多娛樂活動先行一步,為詩會預(yù)熱。
“公子是外地來的吧?”青樓里走來的迎賓倌人搖著圓扇,蓮步輕移,將身子稍微蹭了點上去,笑問道。
“咳咳咳,小生來自蘇州府,聽聞這里有詩會舉辦,特意前來觀摩,不知詩會將在何處舉辦,可否相告?”年輕書生臉頰微紅,卻沒有退開。
“公子想?yún)⒓釉姇??”倌人嘻嘻一笑,故作神秘地說道,“這怕是有些困難呢?!?p> “嗯?聽小姐語氣,這詩會莫不是要繳納會金才能入內(nèi)?”年輕書生微微蹙眉,他聽過一種商賈舉辦的詩會,與會者得繳納一定會金才可參會,這些掉銅錢孔里去的商人總是變著法子想賺取他們身上的錢財。
這種詩會往往聚集的也不過是一干暴發(fā)戶,附庸風(fēng)雅之人,毫無意義。
看這江都詩會如此盛大,若也是這類無趣詩會,他也懶得去參加了。
“會金?”倌人不屑地嗤笑了下,搖扇撫過他的臉龐,“公子莫要說笑了,這位辦詩會的大人兒可不缺錢,聽聞他家里金山銀山,數(shù)不勝數(shù),豈會貪這點兒會金?公子看這‘傳單’,可寫的明明白白,才子佳人,方可不見不散。只有上等的才子佳人,才能入那大人物的眼兒。”
“這可奇了,小姐言下之意是詩會還要挑人?那如何才算才子佳人?身負(fù)功名,詩名遠播,佳作傳世,亦或者學(xué)富五車?”年輕書生驚奇地問道,這種形式的詩會他還是第一次見,許多高檔的詩會也是廣發(fā)請?zhí)?,恨不得將那些詩名極高的才子請來助陣,少不得還要給些銀兩盤纏,邀些美姬陪同。
怎么還有詩會反其道行之?反而對文人有各種要求。
“都不是哩,那位少爺說了,這一次詩會講究的是推薦制度,公子想聽詳細(xì)的,不如來奴家房里細(xì)細(xì)敘說?”倌人挽起他的手臂,巧笑盼兮,引著他往一處青樓而去。
這幾夜里,青柳苑頭牌青菱不斷找閨中密友為顧平的詩會宣傳,她感激顧三小姐贖身之恩,不殺之恩,辦起事尤為盡心,加上聽聞顧平要辦詩會后李明德的綠燈大開,不一會兒,江都詩會就在江都縣傳開了,很快都傳播到了臨近縣府。
她第一日只做宣傳,并傳遞少爺?shù)囊馑迹犝f是倌人推薦才子制度,那些青樓畫舫更是喜上眉梢,這不是擺明了給他們大賺一筆么?立即啟動各種資金,大張旗鼓的為顧平詩會再做宣傳。
那些文人才子初時不以為意,甚至還覺得顧平有貶低文人的意思,但每每走到畫舫青樓,那里的倌人是敬酒時、吃飯時甚至臥榻時都要提上一嘴“公子可想去一去江都詩會?”
時間久了,能進江都詩會在文人圈子里成為了一種別樣的象征。
直到預(yù)熱足夠,顧平才吩咐幽草真正開始發(fā)放蓋有印章的傳單,并且限量,根據(jù)各個青樓畫舫的規(guī)模質(zhì)量等不同嚴(yán)格分配,還將一半捏在手里。
顧平的一系列操作看得兩女眼花繚亂,幽草更是覺得少爺深得四小姐真?zhèn)?,是一個商業(yè)奇才,然而顧平只是一心想把事情弄大,越大越好。
紈绔紈绔,這次為了系統(tǒng)獎勵,他是拼定了。
臨近初五,滿城燈火與笙歌中,風(fēng)雅的氣息也變得愈發(fā)濃厚了起來,窗外時不時傳來煙花升空爆裂之聲,總能聞到各類小吃的香氣,讓被好吃好喝供著的蒹葭愈發(fā)心里不安。
那日一個狗官過來神神秘秘提了句師哥的事情后就再無音訊,蒹葭都做好了自盡的準(zhǔn)備,卻什么都沒發(fā)生。
那丫環(huán)被自己弄花了臉后每次送飯來都躲得遠遠的,反而讓蒹葭更加心生愧疚,吃好喝好,但到肚子里總不是滋味。
聽到外面越來越熱鬧,蒹葭更是驚懼緊張,要是師哥和采薇真被抓住了,那他們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jīng)遇害了?
那少爺?shù)鮾豪僧?dāng)?shù)?,會不會不懷好意?要是他為了用自己引出他們來,這么熱鬧的時候正是好時機啊,師哥和采薇可千萬不要上當(dāng)!
蒹葭心里亂糟糟的,終于忍耐不住,在丫環(huán)送飯的時候提出要再見一次陸文庭。
陸文庭等得比她還急!這可是自己加官進爵的最好機會啊,外面盛傳少爺舉辦的江都詩會,他要是能幫上點忙就好了,偏偏被這個女人給耽誤住。
聽到蒹葭要見自己,陸文庭跑得比兔子還快,臨近房間,忽然心念一動,叫人安排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楊一舟來隔壁房間。
他整了整衣袍,走進房間,不得不說,蒹葭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女,見慣了各種風(fēng)塵女子,陸文庭也看到過不少漂亮至極的花倌人,可和眼前的女俠一比,都遜色太多了。
蒹葭穿著一身丫環(huán)衣服,早沒了之前的銳氣,有些扭捏,不太愿意先開口,一雙美目流轉(zhuǎn),似乎又很想知道一些信息。
陸文庭看在眼里,心中一樂,咳嗽了幾聲,正聲道:“怎么,想明白了?實話和你說了吧,我家少爺早就抓住了你那個師哥楊一舟,少爺愛美人,可不愛男人,你如實招供,我也好交代,否則,你那狗頭師哥,咔嚓一下,狗頭就落地了。”
“你、你可有證據(jù)?”蒹葭心里一陣動搖,他們?nèi)烁S師父習(xí)武,她被師父許給了師哥,雖然不曾有過談情說愛,但心里卻對這種婚約很是看重。
在她看來,感情可以培養(yǎng),婚約卻不可隨意毀去,一個女子有了婚約,就等于是那男子的人了。
楊一舟真要為了救自己而被抓,她舍了這條命也要將他換回來。
“喏?!标懳耐ピ缬蓄A(yù)料,將那半截斗笠拋去,不止楊一舟的,還有采薇的也在。
蒹葭臉色一變,這分明是他們當(dāng)初出行時所購,樣式模樣她記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