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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fàn)a帝皇

序章 往事如煙

夜?fàn)a帝皇 包餃子233 5010 2020-04-13 19:04:23

  冬天來的似乎格外早,也格外地冷些,深綠的草葉上,還粘著未化的殘雪。

  所以瑞恩早早就換上了皮襖和皮帽。

  他背著手、勾著頭、嘟著嘴、耷拉著眉,稚嫩的臉上寫滿了委屈和難過。

  只是他的雙腳一顛一顛地,肩膀聳動著,明顯不太服氣,而且眼神不住地瞟向不遠(yuǎn)處的大營。

  那里,是冬狩的營地。

  在整個奧斯汀大陸上,都廣泛存在著冬狩的傳統(tǒng),每年年慶前一個月,貴族們都會聚集起來,進(jìn)行一場帶有比賽性質(zhì)的狩獵活動。

  這本身是一次貴族化的活動,但從圣光教會成為大陸上的主流信仰后,慢慢的,在狩獵進(jìn)行的三天時間里,沒有獵人許可的普通人,也被允許進(jìn)入指定的林地打獵,憑本事為自己家人的年慶餐桌上獵來一些新鮮的肉食。

  因此,現(xiàn)在的冬狩已經(jīng)演變?yōu)榱艘粓鋈竦目駳g。

  那座營地的中央,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尖頂大帳,正是灰河郡郡守伯爵本人的居所,大帳之前,一橫兩豎地分列著三張長桌——狩獵結(jié)束后,將會在那里舉行一場宴會,菜肴就是貴族們狩獵的成果。

  長桌東西兩側(cè),四座圓頂?shù)拇髱し至凶笥?,那是郡里除郡守外,其他四位伯爵的居帳?p>  以這五座帳篷為圓心,大大小小幾十座帳篷構(gòu)成了大營的第二環(huán),那里飄揚(yáng)著各式各樣的紋章旗,燕尾是男爵或子爵,方旗則是擁有領(lǐng)地的受封騎士或爵士,整個灰河郡的領(lǐng)主和貴族們幾乎傾巢而出。

  貴族老爺們彼此打著招呼,討論著今天的收獲,貴婦名媛們聚在一起攀比著首飾珠寶,侍從仆人們則忙著收拾獵物。這時候即使彼此有恩怨的家族,也會把不友善控制在言語間的尖刻里,沒有人會這三天時間里破壞其樂融融的氛圍。

  在貴族們的營區(qū)之外,就是普通人的駐地了,相對于貴族們區(qū)鋪著地毯的奢華,這里就顯得寒酸了許多,有人的帳篷上打著補(bǔ)丁,有人的落腳之地僅僅是用木棍支起來,勉強(qiáng)可以遮風(fēng)擋雨的一塊獸皮,更有人的獸皮上也打著補(bǔ)丁。

  不少人甚至還穿著單衣,渾身哆嗦著抱著纖細(xì)粗糙的單弓、歪七扭八的骨簇、石簇箭,為了能給家里的妻兒多帶回一只野兔,而忍受著刺骨的寒風(fēng)。

  但那里同樣也是最熱鬧的。

  冬狩同樣也放開了對有許可的獵人們,狩獵數(shù)量的限制,老練的獵手們收獲頗豐,不少人已經(jīng)擺出攤子,吆喝了起來——那些獵物他們根本吃不完,因此便做起了生意,野豬肉,野兔腿,甚至一整只獐鹿紛紛被擺了出來。

  獵人們互相比著一樣大聲叫賣,手提尖刀,分斤論兩,氣氛熱火朝天。

  而大量人群的聚集,自然也帶來了娛樂活動,大營里已經(jīng)搭起了好幾個臺子,表演著雜耍與馬戲。吟游詩人們彈起魯瑟琴,唱起或高亢,或縹緲,或甜蜜的歌謠。售賣糖果、煙火和小飾品的商販們在營地里來回游走,兜售著自己的貨物。

  這樣的景象,對一個七歲的少年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但瑞恩只能偷偷看看,沒辦法跑過去,加入到歡樂的海洋里。

  至于原因,自然是因?yàn)樗媲罢局?,臉色鐵青的黑發(fā)男人——那是孤峰堡伯爵,威雷特領(lǐng)主,雷歐波德家族現(xiàn)任家主——塞里斯·雷歐波德,也是他的父親……

  他父親大部分時間都忙于領(lǐng)地里的事務(wù)——訓(xùn)練軍隊啦,剪除強(qiáng)盜啦,接見封臣啦,調(diào)解糾紛啦,偶爾有空回到家里的時候,記得最牢的一件事情,就是考驗(yàn)瑞恩的學(xué)習(xí)成果。

  每當(dāng)這個時候,瑞恩都會有些羨慕起領(lǐng)地里的屬民——至少父親在面對他們的時候,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微笑,而不像跟自己說話的時候一樣,一直板著一張嚴(yán)肅的臉。

  父親身穿著一套黑色的獵裝,像往常一樣,整理地紋絲不亂,嘴里恨鐵不成鋼地啰嗦著。

  顯然,他這一次的表現(xiàn)一如既往地讓父親失望了。

  貴族的孩子們,自然不可能像平民那樣自由自在,總是要學(xué)很多東西。其中有比較有趣的,像是格斗、射箭和騎馬,也有比較無聊的,比如禮節(jié)、辨認(rèn)紋章旗和盾徽什么的。

  但除了這些所有貴族小時候都要學(xué)的東西之外,父親還堅持要讓他學(xué)會讀書寫字!

  ——可那不是教會的神職人員才必須要學(xué)的知識嗎?他未來又不會是一個牧師!

  而且還要求他掌握一門樂器!還要學(xué)會加減乘除的數(shù)學(xué)!

  ——雖然有許多貴族都會彈琴,可這不該是自愿的嗎?學(xué)數(shù)學(xué)又要做什么?他又不是商人!

  最最難的,就是要他學(xué)會一種十分特別的文字——和大陸上的通用語完全不一樣,那種字不是字母,而是一個個單獨(dú)的符號!

  這是瑞恩最頭疼的課程了,因?yàn)檫@些字只有父親一個人會讀,那種奇怪的發(fā)音,父親說一遍他根本記不住,學(xué)這種啞巴文字,簡直要把他逼瘋了!

  但父親說,這是家族的傳統(tǒng)。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現(xiàn)在這些你覺得枯燥討厭的東西,都是你最強(qiáng)大的盟友”。

  瑞恩實(shí)在搞不懂,自己家究竟為什么會有這么些傳統(tǒng),雖然從附近的貴族口中,他聽說過自己家族的歷史非常悠久,但家里這么些年,卻一直近乎于一脈單傳——瑞恩沒有叔叔伯伯,也沒有兄弟姐妹,他爹也一樣,他爺爺也一樣……

  ——照這個生育率,萬一哪天生出個小姑娘,這家族也就絕嗣了。

  當(dāng)然,除了這些,家族傳統(tǒng)還有些別的有意思的部分,比如城堡下的大墓窖,祭祀祖先什么的。但這些有意思的部分,完全抵消不了要學(xué)一大堆讓人一個頭兩個大的知識帶來的苦惱。

  所以在父親嘮叨的時候,他總是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同時期待著拯救自己的那個人出現(xiàn)。

  似乎是為了回應(yīng)他的期待,一雙纖細(xì)的小手繞過脖子,捏住了他的臉頰,溫柔的聲音從背后響起:“好啦,塞里,瑞恩還小,干嘛那么著急呢!”。

  瑞恩回過頭,映入眼簾的先是一頭酒紅色的長發(fā),明艷的臉上一雙金紫色的眸子彎彎地流露出燦爛的笑意。

  “莉莉……”本來還繃著一張黑臉的父親,像是被拔了氣門芯一樣,氣勢頓時就軟了下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么人能降服他父親的話,除了那個他從未見過,但郡里傳聞孤高、冷傲的爺爺之外,大概就只剩下自己背后這個女人了——因?yàn)檫@是他母親。

  “哎呀!一家人難得在一起呢!瑞恩可是每年都期待著冬狩你有空陪他呢!這兩天就別提那些他討厭的學(xué)業(yè)啦!”母親一邊俏皮地笑著,一邊摘下瑞恩的帽子,揉亂了他蓬松的黑發(fā),彎下腰來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問道:“媽媽帶你去抓兔子好不好?”。

  瑞恩大聲地嗯著,使勁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

  如果說父親的性格是溫文爾雅,氣度從容,像一棵挺拔的青松,那母親就是一團(tuán)跳躍的火焰。

  她是一個精靈,不是來自于任何一個名門望族,但卻是父親明媒正娶的伯爵夫人。只是她從未有貴婦該有的端莊,就算已為人母,也活潑地像是少女一樣,如同林間跳脫的小鹿。

  平日里,她從不穿繁瑣的長裙,最喜歡的是一身淡紅色的獵裝,然后帶著瑞恩漫山遍野地瘋跑——爬到樹上掏蜂巢,下到小溪里抓游魚,走到山巔摘野果野花。

  瑞恩就跟在這團(tuán)跳動的火焰背后,大聲歡呼媽媽好厲害,等著她給自己編一個花環(huán),或者把蜂蜜和野果塞進(jìn)自己嘴里,帶著銀鈴般的笑聲揉亂他的頭發(fā)。

  有時候,她甚至?xí)b成冒險者,跑到酒館里喝酒——只是每次都露餡,雖然孤峰堡在帝國西境,精靈并不那么罕見,但母親那頭酒紅色的長發(fā)還是太有識別度了,就連瑞恩都看得出來,那些酒館老板早就認(rèn)出他們了,只是善意地陪著伯爵夫人表演。

  瑞恩有時候想不明白,性格反差如此之大的兩個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但他知道他們兩個是真心相愛,因?yàn)槟赣H看向父親的時候,眼睛明亮得像是閃耀的星星,而父親看向母親的眼神里,寵溺的笑意幾乎要溢出眼眶。

  “你也一起去!來了之后就躲在帳篷里和洛克不知道說些什么,出來就考瑞恩,兔子毛兒都沒打到一根呢!今晚的宴會要讓我們娘倆兒餓肚子嗎?”母親努著嘴,裝出兇巴巴的樣子,一把挽住了父親的胳膊,不由分說地拖著他往營地外的雪松林里走去。

  走了兩步,母親回過頭來,沖瑞恩眨了眨眼,吐吐舌頭,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對他說道:“快跟上呀!爸爸要帶我們?nèi)ゴ颢C咯!”。

  她一邊說著,一邊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一整個冬天的雪,仿佛都在那個笑容里消融。

  瑞恩咧開嘴,蹬蹬蹬地小跑著追了上去。

  父母兩人走的并不快,像是飯后悠閑地散步一樣,但瑞恩追來追去,卻感覺自己怎么都追不上,少年心中升起了巨大的疑惑,一邊加快速度,一邊大喊著讓他們等等自己,不一會兒,就跑得氣喘吁吁。

  走在前面的父母好像聽到了他的聲音,一起停下來腳步,父親舉頭望著天。

  瑞恩這才注意到,天空是灰蒙蒙的,像是褪了色的油畫,空洞地沒有一點(diǎn)色彩。

  他的心中忽然涌出一股不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了!但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是什么。

  “對不起,瑞恩,爸爸媽媽,只能陪你到這里了”父親沒有回頭,那是他第一次用這樣帶著愧疚的語氣對自己說話。

  少年忽然瞪大了眼睛,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了!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了!

  ‘快追上去!’‘快追上去!’

  ‘不然,就來不及了!’

  心中像是有個聲音在大喊。

  什么來不及了?他不記得了,他想不起來,但他知道那個聲音說的沒錯,他必須得追上去,否則,就來不及了!

  于是他拔腿就跑,像瘋了一樣狂奔,跑得口干舌燥,胸口像火燒一樣疼,腿肚子像灌了鉛一樣沉??刹还芩趺雌疵嘏?,卻一點(diǎn)也不能拉近和父母的距離,他們明明離得很近,只是十幾步遠(yuǎn),卻像是隔了山,隔了海,隔了一整個世界。

  “你們?nèi)ツ膬貉?!你們等等我呀!”瑞恩焦急地大喊著?p>  母親忽然回過了頭,她白皙的臉像是完全失去了血色一樣蒼白,眼角有一滴淚花順著臉頰滑落,暈染開了嘴角那一抹觸目驚心的血色!

  她的眼睛還是彎彎的,仿佛在笑著,但整個人卻如同完全失去了生機(jī)。

  “不可以再追了哦,瑞恩要聽話!”

  那短短的一句話,卻如驚雷一般在少年的心中炸開,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住了心臟,他感覺仿佛墜入冰窟一般毛骨悚然!

  他想起來了!不是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了,而是什么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不!不會的!你們別走!別走啊!”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他拼盡最后的力氣向前奔跑,卻忽然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顧不上感受疼痛,他立刻掙扎著爬起來,舉目四望,那鱗次櫛比的連營消失了,喧囂的人群也不見了,雪松林的位置同樣空無一物。

  自然,也再看不到父母的身影。

  空曠的世界上只剩下及膝高的深綠色的草甸,隨風(fēng)搖曳。

  世上明明沒有任何空腔,但那些呼嘯而過的風(fēng),卻發(fā)出哀嚎一樣的悲鳴。

  或者,是這些風(fēng)將遠(yuǎn)處的哀嚎聲帶了過來,他極目遠(yuǎn)眺,在鉛灰色的天空與深綠色的草甸交接的地平線上,看到了一根蒼白色的線!

  那是火!

  那蒼白色的火席卷著吞噬一切,不僅燃燒大地,而且燃燒蒼穹!火焰過后,只剩下一片虛空!

  整個世界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逼仄,最后只剩下了一條縫隙,一眨眼,瑞恩就已經(jīng)身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里。

  他像是,被封進(jìn)了一個狹小的容器里,遠(yuǎn)方的哀嚎聲越來越真切,伴隨著刀劍交擊的刺耳鳴叫,和刀劍刺入軀體的鈍響。

  以及,由遠(yuǎn)而近的,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

  瑞恩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然后感覺到那個腳步聲在自己面前停了下來!

  少年屏住呼吸,像是在等待著命運(yùn)的審判。

  伴隨著吱呀一響,容器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張沒有血肉的骷髏頭!

  “??!”少年驚恐地大叫一聲,舉著短小的法杖翻身坐起,杖尖上在下意識中已經(jīng)凝聚起了稠密的魔法能量!

  “怎么了?怎么了瑞恩?我是你哥,我是你哥?。 币粋€小麥色皮膚的少年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一只手控制住瑞恩舉著法杖的手,另一只手在他面前瘋狂擺動著。

  “哥?”瑞恩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渾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劉海也濕噠噠地貼在額頭上,他定睛看清了眼前少年的臉,又四下轉(zhuǎn)頭看了看,他似乎正坐在一輛馬車中,行進(jìn)在顛簸的鄉(xiāng)間土路上,道路兩旁是深綠色的垂柳,金黃色的麥浪,一條清澈透明的小溪。

  少年抬頭,湛藍(lán)色的天空上白云煦日,像是所有的秋天那樣,高遠(yuǎn)、遼闊、清爽。

  “巴斯,哥哥?”少年似乎終于醒了過來,一邊喘著氣,一邊放下手,撤去了杖尖上的魔法能量。

  “又做噩夢了嗎??你之前做噩夢的時候,揮舞著拳頭亂打,沒辦法讓你自己住一個房間,現(xiàn)在可好了,直接要拿魔法轟人了,你的魔法威力有多大啊?是不是得把你的房間用鐵皮包起來才行?”巴斯有些委屈地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松開了攥著瑞恩手腕的手。

  然后矯健地一躍,跳回了馬車的駕駛座上,對瑞恩招了招手:“快到家了,坐到前面來吧,吹吹風(fēng),喝口水,感覺應(yīng)該會好些”。

  瑞恩點(diǎn)點(diǎn)頭,用手捋開了額前被汗水打濕的頭發(fā),小心翼翼地走到馬車的駕駛座旁坐下,接過巴斯遞過來的水壺猛灌了一口,感覺身體上因?yàn)閴艟乘鶐淼牟贿m感稍微消退了一些。

  在柳林和麥田的盡頭,隱約可以看到一扇風(fēng)車和旋轉(zhuǎn)的水磨,巴斯說的沒錯,自己確實(shí)快到家了。

  他歪斜地靠在馬車的欄桿上,忽然生出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他已經(jīng)不再是帝國西境那個無憂無慮的貴族少年,他是失去了雙親的孤兒,也是一個農(nóng)場主的養(yǎng)子。他失去了自己的姓氏,不再是瑞恩·雷歐波德,而是奈希爾村的瑞恩。同時也是昂科森魔法學(xué)院的學(xué)徒。

  此身已與故鄉(xiāng)遙隔千里,也許終生也沒有機(jī)會回去,與故鄉(xiāng)僅剩的聯(lián)系,就只剩下了那個如影隨形、揮之不去的夢魘。

  而現(xiàn)在,距離夢中的那場冬狩,也已經(jīng)過去了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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