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染紅了天空。
站在青城鎮(zhèn)的橋上看日落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霞光如火,將橋上橋下都染成緋紅一片,你莫名地就會心湖蕩漾起來,那夕陽,絕對不是“近黃昏”的可惜,而是一種會把人深深誑進去的狂野。
青城鎮(zhèn)的旅游業(yè)大抵也是被這橋上紅日,橋下綠水給撐起來的,當然還少不了青城鎮(zhèn)獨有的鳳凰傘下那如綠茶般美好的女孩們。
路微塵也是個漂亮女孩,還是個讓人看了就情不自禁起一點點物理反應的姑娘。只不過,她不是青城鎮(zhèn)的人,她也不知道青城鎮(zhèn)的姑娘們?yōu)槭裁炊枷矚g頂著一把小小的傘,那傘又為何都單調得只有鳳凰,但那鳳凰卻是各式各樣的,有的引吭高歌,有的低頭垂憐,有的卻似在期待著一份溫暖的相依……
又不下雨,這太陽都快回家睡懶覺了,有打傘的必要嗎?
路微塵秀眉微蹙,忽而竟自己笑出聲來。
路微塵的笑聲如風鈴一般清脆,仿佛給這一色火紅的天穹配上輕靈的音樂一般,竟惹得從她身邊走過的幾個男子停下了腳步,呆呆地看了她一會。
路微塵嘴角一揚,本想對著那癡傻的男人們嘖上幾句,手機卻傳來了微信的聲音。
“微塵,我不能去陪你了。”
路微塵用雪白的牙將粉紅的唇咬了又咬,手指在手機鍵盤上飛快地敲打著:“為什么?不是說好了嗎?這個地方還是你選的。”
對方沉默著,路微塵發(fā)出一連串的疑問表情,幾乎將手機里庫存的表情都用完后,才像發(fā)泄完的小公雞一樣將手機往口袋里一塞,嘴里模糊著吐出幾個詞來:go west。
話一說出來,路微塵的臉上光彩頓時一暗,嚇得剛剛還在一旁偷看她的男人連忙轉身,疾步跑下橋去。
天空的那場火已經燃得差不多了。橋上的人越來越少,當地的人兒自然是要回到家中去尋找幸福的港灣,而來青城鎮(zhèn)旅游的游客也都三三兩兩依依不舍地下橋,找一家喜歡的酒店入住。
終于,火紅褪去,黑色漸漸籠了上來。路微塵火紅的長裙反而顯目起來。
橋上來往的人會盯著她看一會,就連橋兩邊的酒店里也有人走出來,朝著她饒有興趣地張望——這么漂亮的一個姑娘,獨自呆在這座橋上已經好幾個小時,一定會有什么有趣的事情發(fā)生。
月亮還沒出來,逛夜市實在還太早,看看這小姑娘到底有什么戲來唱也不失為趣事一件吧。
路微塵自然能感覺到周圍人的目光,她倒也不緊張,將身上的黑色背包放下,又脫下了鞋襪,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橋上。她停了停,似乎在想些什么,然后朝著橋兩端的人群微微笑了笑……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大家都睜大了眼睛,酒店門前的彩燈竟也提前點亮了,燈光璀璨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路微塵那輕盈的舞姿給吸引了。
她的身子在橋面上飛旋著,似乎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紅色的精靈在黑夜里用生命在舞蹈,隨著她的舞姿越來越激烈,圍觀的人幾乎都不再說話,驚嘆著這暗黑世界里絕美的一抹鮮麗。
路微塵的腳步越來越快,她在奔跑,她在旋轉,她在飛躍,她的手伸向那越來越黑的天空,她的唇被咬得通紅,她的臉上,光潔的臉上淚光盈盈,竟讓她有一種雅典娜的神圣之感。
啊……
隨著撲通一聲響,水花四濺時,人們的尖叫聲也傳了過來。緊接著,又是幾聲人體撞擊水面的聲音……
亮光,很是柔軟的黃色的亮光,那道光束一直通向遠方,有個女人,穿著紅色裙子的女人,在那柔軟如絲綢的亮光里對著路微塵微笑…
哦,媽媽是你嗎?
你來接我了嗎?
路微塵醒過來時,發(fā)現自己在一間病房里。病房并不大,雪白的墻壁,同樣雪白的是坐在她面前的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
“我,死了嗎?”路微塵聽到自己問那個男人。
男人不抬頭,依然在玩著他的手指。
“我,死了嗎?”路微塵又追問了一句。
男人終于抬起頭來,那張臉很是好看。有點像肖戰(zhàn),不過那雙眼睛卻比肖戰(zhàn)更來得冷俊一些。
“你說呢?”男人緩緩地說,帶著一點戲虐的語氣。
路微塵剛想說話,門被吱得一聲推開了,一個長相清秀的小護士走了進來,對著男人甜甜地喚了一聲:成醫(yī)生。
醫(yī)生?成醫(yī)生?那么我現在應該是在醫(yī)院了?
路微塵只覺得太陽穴一陣抽疼,她干脆閉上眼睛,不去理解面前的兩個人。
“姑娘,你可真是厲害,跳個舞把自己跳到靜江里去了?!毙∽o士一邊給路微塵做著檢查,一邊嘖嘖贊道,“不過,你跳的舞可好看了,我當時都被你迷住了。等你……”
“小何……”
透過眼角,路微塵看到那個被稱為成醫(yī)生的男人伸出手來,在小何護士的頭上輕輕敲了一下,那只手,又順著小何烏黑的頭發(fā)往下滑,幾乎就要觸到小何那雪白無暇的脖子了。
路微塵在心里痛快地罵了一句:bad egg??墒撬龥]能管住她的嘴,這兩個單詞像調皮的果核從她的口中蹦了出來。
“什么,雞蛋壞了?你可不能吃雞蛋,你現在只能喝點粥呢?!?p> 路微塵有些哭笑不得,她睜大眼晴,想要看清楚眼前這小護士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愛,卻意外地接觸到一縷比電光還要驚心的目光,她迅即地扭過頭。
成晨光正在那里輕笑,見路微塵瞪著牛眼一般大的眼睛看著自己,不由兩只手往胸前一攤,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好了,小何,讓她休息吧?!?p> 成晨光說著,又在小何的肩上輕拍了一下。
路微塵的心里滿滿的都是流氓醫(yī)生這四個字,不過,這一次,她再沒把它們吐出來,而是揉進了自己如劍一般的目光里,毫無忌憚地投向了成晨光。
門被小何輕輕帶上。成晨光重又在路微塵的床邊坐下。
“真不好意思,沒能如你愿,你沒有死?!背沙抗獾穆曇敉蝗焕涞孟袷碌谋@使得他那張還滿是笑意的臉顯得十分滑稽,好像那臉和那嘴不屬于同一人一般。
路微塵微微嘆了一口氣,把目光移開,忽又停在成晨光的臉上:“你怎么知道我想死?”
成晨光哈哈笑了起來:“難道你真的是為了藝術拼了命,跳舞跳得太過動情,以致于不小心掉下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