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翠屏再次和白袍祭祀進行了溝通,言明了這谷內(nèi)的困境,在解決谷內(nèi)怪物的問題上,白袍祭祀倒是積極配合,據(jù)他所言,多年來谷內(nèi)共抓來試藥者一千兩百余人,加上原來谷內(nèi)的看守等人,總?cè)藬?shù)在一千五百左右。
這對陳紳兒等人不算好消息,沒想到有這么多怪物游蕩在山谷中。
“有沒有什么辦法將怪物集中起來一起解決?”陳紳兒問寧宇。
“我也正在想,我們的人手太少,如果分批殲滅,風(fēng)險太大,而且很容易有漏網(wǎng)之魚,關(guān)鍵我們的補給撐不了這么久。所以必須把這些怪物集中起來,一次性消滅?!睂幱畹?。
“集中消滅這些怪物倒是不難,畢竟我們知道,這些怪物怕火,只是如何將這些怪物集中起來呢?”陳紳兒皺眉思索道。
“還要找一個怪物們跑不掉的地形,不知道這谷內(nèi)是否有地圖?”兀術(shù)狼雖然神經(jīng)大條,可并不是傻子,相反,他是北胡狼主兀敕最寄予厚望的兒子。只是這兀術(shù)狼生性放浪不羈,雖有胡人的驍勇,卻無胡人的殘忍,所以才打著“磨礪自己”的幌子,逃避兀敕的管束。
“有!”翠屏從袖囊中拿出了白袍祭祀給他的地圖。經(jīng)歷了這些事,翠屏越來越成熟了,很多事都能不點自通,這讓陳紳兒很是欣慰。
眾人研究了下谷中地圖,最后選了一處靠近眾人棲身山洞的樹林。這片樹林是一種油脂樹,如果遇火很難撲滅。金王寨的人在此駐扎時,便遇到了兩次“天火”之災(zāi),第一次直接將接連樹林的房屋盡數(shù)燒毀,之后重建的時候,索性便將這片樹林隔離了開來。不想這神奇的樹木,雖被火燒盡過,但并未傷己根本,沒到三年,居然再次郁郁蔥蔥起來。之后又經(jīng)歷過一次“天火”洗禮,而現(xiàn)在這茬樹木,正是剛剛長成不久。
選定了地點,明確了手段,最后需要籌劃的,就是如何將怪物們盡數(shù)引導(dǎo)樹林中了。
這些怪物視力幾近為盲,但是嗅覺和聽覺十分敏銳,尤其對血液味道的刺激。從谷內(nèi)失控大概過去了月余的時間了,谷里除了陳紳兒等人藏匿的山洞外,可以說沒有任何活物了,本來谷中還有些飛禽走獸,但現(xiàn)在早就被怪物們吃光了。
眾人一籌莫展之時,沒想到白袍祭祀居然開了口。
通過翠屏的翻譯,才得知,這家伙居然想讓寧宇命令僅余的二十幾名真定遺軍做誘餌。
聽了這話,寧宇的太陽穴都在跳動。恨不得立刻剁了這惡魔般的白袍祭祀,但理性告訴他,這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
寧宇知道,如果他下了這種命令,真定國的勇士們一定會奉命,但這種命令,他能下么?
不料卻是兀術(shù)狼第一個跳了腳。
“放他娘的P,現(xiàn)在活下來的這些人,都是真正的勇士。他們只應(yīng)該死在沙場上,馬革裹尸,怎么可以做犧牲品?我要捅死這王八犢子?!?p> 陳紳兒急忙攔阻,現(xiàn)在還不是殺這白袍祭祀的時候,因為,還有小蓮的情況,她想從白袍祭祀這知道更多關(guān)于蠱蟲的情報。
奈何兀術(shù)狼這脾氣上來了,陳紳兒還第一次遇到自己的話不好用的時候。
“夠了!”寧宇一拍石桌,憤而起身。眼眶泛紅,呼吸急促,渾身都有些顫抖。
陳紳兒的心仿佛被揪了起來,她猜到了寧宇的決定。
兀術(shù)狼一愣,緩緩看向?qū)幱睢?p> “小白臉兒,石室外面的勇士們,都是你的族人,你的兄弟。你特么是淳子宇,是真定人,我今天把話撂這兒,如果,你敢下這種命令,我兀術(shù)狼發(fā)誓,這山谷,你特么出不去!有能耐就把本少狼主留在這谷里,不然等我出去,立即帶兵去滅了你真定族。你這種賤人,不配,不配有這么好的族人同胞,就當我瞎了眼,當年不該阻止父王滅了你的族?!必Pg(shù)狼近乎嘶吼道。
這番話,不止寧宇,連陳紳兒等人都是心頭巨震。
“什么?什么意思,你說清楚!”寧宇也仿佛抓狂了一般。
“我說你大爺!你敢下這個命令試試……”兀術(shù)狼怒吼著。拔槍直指寧宇,槍尖就抵在了寧宇的喉頭前,這一動作快到不可思議,快到陳紳兒想出手阻止都來不及。而靜立的兀術(shù)狼,思緒回到了當時還是孩童的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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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很冷的冬天,但小兀術(shù)狼的臉上被火烤得生疼。北胡狼主兀敕,不允許自己的兒子有懦夫,所以小兀術(shù)狼從斷了奶就跟隨著兀敕的鐵騎東征西討。這是北疆統(tǒng)一最后的一戰(zhàn),也是最艱難的一戰(zhàn)。
盛極一時的真定國國都,此時火海一片。數(shù)十萬真定族人被俘虜。他們的身后便是被烈火熊熊燃燒的國都,他們的家園。
這一戰(zhàn)北胡贏了,卻是慘勝。
兀敕的眼中卻沒有恨意,反而流露出滿滿的敬意,因為面前數(shù)十萬的俘虜,沒有一絲哭喊聲,他們安靜,安靜的如同死人,連孩童的啼哭都沒有。這些還只是普通的真定族人,真定國的軍隊戰(zhàn)至了最后一兵一卒,無一人投降。
不知是哪個女子突然開了口,她在歌唱,用真定語唱著他們的民謠,那一定是一首真定族人耳熟能詳?shù)拿裰{,因為隨著她的哼唱,數(shù)十萬真定族的平民俘虜們,都一起哼唱了起來。那曲調(diào)并不如何激昂,反而有些悠揚,但這數(shù)十萬人的哼唱,傳到了胡人的耳中,是那么的鏗鏘有力。
兀敕緩緩將手抬起,重重一拳砸在了自己的胸膛上,這是對這偉大民族的致敬,但也正因為如此,這個民族,他不敢留。
一道命令哽在他的喉頭,那便是滅族的命令。
兀敕的喉結(jié)幾番蠕動,緩緩張開了口……
小兀術(shù)狼能清晰的看到父親嘴唇的顫抖和龜裂。
“父王!今日是狼兒的九歲生日,想要禮物?!毙∝Pg(shù)狼開了口。
兀敕緩緩看向了自己最喜愛的兒子。
“這些人賜給狼兒做奴隸吧?!毙∝Pg(shù)狼的聲音很小,但卻像是一柄大錘砸在了兀敕的心中。
“狼兒,真定族人無奴隸!”良久,兀敕淡淡道。
“那狼兒便親自再擊敗他們一次,讓他們永遠不敢與我們草原上的勇士為敵?!毙∝Pg(shù)狼倔強道。
兀敕一愣,風(fēng)雪更加猛烈,夾著眼前的烈火,讓人看不清兀敕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突然,兀敕瘋魔的笑了起來,笑出了眼淚,隨即將小兀術(shù)狼擎到了自己的脖頸上,轉(zhuǎn)身大步走進了那風(fēng)雪之中……這一轉(zhuǎn)身,真定族人知道了,他們民族多舛的命運。而北胡族人們,則知道了,此刻正坐在一代霸主兀敕脖頸上的孩童,未來將是他們的領(lǐng)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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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兀術(shù)狼深呼了一口氣,目光冰冷的瞪著寧宇。
寧宇第一次從兀術(shù)狼的眼中看到了危險與壓迫,他知道,兀術(shù)狼這不是恐嚇威脅,而是認真的。
陳紳兒目瞪口呆地盯著眼前的寧宇和兀術(shù)狼,一瞬間,仿佛這個兩個男人變得如此陌生,讓她自己有一絲恍惚,仿佛她只是一個多余的,可有可無的存在。
陳紳兒設(shè)想如果她此時再開口出聲,能否化解此刻兩個男人間的矛盾,隨后露出了一絲苦笑。她,無力!
就在場面陷入僵局之時,石室的門突然被打開。馬佳蘭帶著幸存的真定遺軍們奪門而入,見此時兀術(shù)狼的槍尖正抵在寧宇的喉嚨上,馬佳蘭的臉色頓時漲紅了起來。
“喝!”沒有命令,所有真定國的勇士們怒喝一聲,紛紛抽刀將兀術(shù)狼圍在了中間。
而兀術(shù)狼好像對此視而不見,只與寧宇對視著。
寧宇的眼眶也漸漸泛紅,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倔強。
寧宇何其自負!此刻,何其羞憤!
良久,寧宇緩緩抬起了右手,微微擺了擺。
真定族的勇士們,才緩緩放下了武器,但兀術(shù)狼一動不動。依舊用槍尖死死抵著寧宇的喉嚨。
馬佳蘭突然單膝跪在寧宇面前朗聲道“啟稟二皇子,真定正白旗馬佳蘭攜屬下二十三人,請戰(zhàn)誘敵!”原來,兀術(shù)狼的怒吼,早就引起了真定族人們的注意,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
隨著馬佳蘭這一跪,其余二十三名真定族的勇士們也紛紛單膝跪地。
“我等請戰(zhàn)誘敵!”
兀術(shù)狼的槍動了,從能拿起木槍的時候,就天天練習(xí)舉大槍的兀術(shù)狼,此刻手中的寶槍居然顫抖了起來,險些拿不穩(wěn)。
寧宇深深吸了口氣,昂起頭,閉上了眼睛,淚水從緊閉的眼中滑落道臉頰上。
“準戰(zhàn)!”寧宇仿佛抽空了身體里所有的力氣,從牙縫中吐出了這兩個字。
兀術(shù)狼的槍尖隨著這兩個字的吐出,刺進了寧宇的皮膚,鮮血如注,卻沒有再刺下去,而兀術(shù)狼,卻淚流滿面,牙齦都咬出了血。
寧宇緩緩低下了頭,再次睜開眼,與兀術(shù)狼對視著,突然笑了。
“此戰(zhàn),我,淳子宇為先鋒!”鏗鏘有力,不容置疑!
兀術(shù)狼一愣,依舊保持著持槍的姿勢,不過寶槍不再顫抖,愈發(fā)堅定。
“兀術(shù)狼,愿為先鋒!”
寧宇眼神微瞇,臉上笑容漸漸消失,恢復(fù)認真的神色。
“好,北胡少狼主兀敕,今日我真定淳子宇,愿與你同為先鋒,并肩作戰(zhàn)!”言罷,寧宇緩緩將右手握成拳頭,伸到兀術(shù)狼面前。
兀術(shù)狼歪嘴一笑,露出了一顆虎牙,緩緩收回寶槍,也是一個拳頭撞了上去……
陳紳兒腳下一軟,癱坐在了地上,心臟都跳到了嗓子眼兒。
翠屏急忙上前攙扶,陳白白看著眼前的一幕,依舊負手而立,卻也不由眼眶微紅,渾身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著,仿佛血液在燃燒著,燒得他難受。
陳紳兒的心中不知道是個什么滋味兒,突然很想喝酒。這……就是男人么?這,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