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兀敕,不料他早已臥榻不起了。
陳紳兒連滾帶爬的來到了兀敕的床榻前,感受著一代霸主最后微弱的脈相,淚流滿面。她無力回天,到底還是沒來得及給他救治。就如同兀敕所言,他的命,他自己才說了算。
長生天要收他,他愣是無醫(yī)無藥硬撐了大半年,要知道這瘟疫從發(fā)病到死亡最慢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
陳紳兒要救他,也被下了嚴令,只要軍中還有一兵一卒未治愈便不接受治療。
死也罷,活也好,狼主兀敕將命運死死地攥在自己手中。與人斗了一生,更是與天斗!饒是他最后敗了,可陳紳兒還是不由得欽佩,這才是真英雄,不負一代草原狼主之名。
看著此時病榻上的兀敕,形容枯槁,陳紳兒心中說不出的絞痛。
彌留之際,兀敕吃力的抬起了手,兀術(shù)狼跪在床榻前,抓著父親的手。兀敕將另一只手緩緩抬到了兀術(shù)狼的頭頂上,豎起了一根大拇指。營帳內(nèi)所有的部族頭領(lǐng)們,紛紛單膝跪地,用拳頭砸在了胸口上,這意味著,兀術(shù)狼正式成為了他們的領(lǐng)袖,草原新一代狼主誕生。
兀敕用盡了最后的力氣,轉(zhuǎn)過頭,目光依舊專注,沒有一絲多余和拖沓,他盯著陳紳兒,緩緩將比著大拇指的手落下,化成拳,收到了自己的胸口處……隨后,便去了長生天。這是他對陳紳兒的道謝,代表整個北胡七十三部為陳紳兒的所作所為道謝。這一刻陳紳兒內(nèi)心所有的委屈與矛盾都煙消云散,不悔這次萬里入胡。
陳紳兒淚眼模糊,不禁右手握拳,砸在了自己的左胸膛上,以此回禮。
“老狼主,您走好!”陳紳兒的心中默念。
這夜的草原上,沒有哭聲,也沒有了胡人的歌舞,口哨。寂靜的讓人心慌。
數(shù)百萬北胡臣民們自發(fā)趕來,送別老狼主。
兀術(shù)狼背著褪去了所有衣物的老父親,步履蹣跚的走上了一處滿是石碓的高崗。將兀敕平放在高崗的石臺上,再次行了一禮。轉(zhuǎn)身離開,沒有再回望一眼。返回時,兀術(shù)狼步履鏗鏘。陳紳兒有種錯覺,此刻的兀術(shù)狼,仿佛踏著大地的脈動,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跳節(jié)奏上,一步,便讓人心頭一顫。
早就盯著兀敕尸體的兀鷲們,待兀術(shù)狼離開后,蜂擁而至……
兀術(shù)狼騎上戰(zhàn)馬,策馬來到了軍校臺上,目光銳利,掃過臺下重新集結(jié)招募的五十萬鐵騎,緩緩擎起了手中的七星萱花槍,槍尖直指東方。
沒有任何言語。
北胡的牛角號聲響起,此起彼伏,五十萬鐵騎再次踏上征程,整個草原大地都顫抖著。
陳紳兒也得到了消息,寧言,寧宇已經(jīng)昭告天下,宣布光復(fù)了真定國,恢復(fù)了本家姓。
淳子言登基為真定國國君,改國號“大寧”不免有著向?qū)幖腋卸鞯暮x。淳子宇封“睿親王”,而莫言也終于熬到了她的“皇貴妃”頭銜,不過卻沒有封后。
就在北胡鐵騎踏上東征路途的時候,陳紳兒,則坐在南歸的馬車中,遠遠眺望著意氣風發(fā)的兀術(shù)狼,緩緩放下了車簾。心中淡淡道。
“再見了,我的狼胡子!”
兀術(shù)狼自然看到了陳紳兒離開的車隊,但他沒有追,也不能追。在北胡和真定國的戰(zhàn)爭沒有結(jié)果前,他不會再見陳紳兒了。
車隊南歸,沒有了這大半年的緊張,陳紳兒索性下了車步行。
借著皎潔的月光,踏著已經(jīng)化凍的草原,感受著草原夜晚的凜冽。不時經(jīng)過成片的氈包,放空著自己的思緒。讓陳紳兒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仰望這天空,草原上的夜色格外美麗,仿佛連天上的星星都更近更清晰。只見斗大一顆流星滑落,天空中兩顆原本黯淡的難以發(fā)現(xiàn)的星星,突然明亮的閃爍起來。好像預(yù)示著什么……
這就是草原的魔力么?有那么某個瞬間,陳紳兒甚至有留下來的沖動。但她還是沒有停下腳步,這種夢想,也許今生只能讓它存在于夢中了吧。
再次回到蕭嵐國,陳紳兒心中有一種難以名狀的陌生之感。眺望著一位戍衛(wèi)蕭嵐國邊城的老卒,迎著寒風,站在古老的城墻上,臉上盡是滄桑,讓陳紳兒的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敬意。陳紳兒對戰(zhàn)爭有了強烈的厭惡之感。也第一次思考,這天下,如何才能太平……
在這個問題面前,陳紳兒,感覺自己如此的渺小與無力。
自嘲的笑了笑,車隊離開了這邊關(guān)小鎮(zhèn),向著魯東行省,財紳莊行去。
途中,陳紳兒讓華清風返回了奔流山,繼續(xù)回毒谷照看草藥去了。也就地遣散了車隊的伙計們,讓他們各自返鄉(xiāng)與家人團聚,自然少不了豐厚的酬謝。只留老羅一名車夫,和翠屏。
老羅,陳紳兒打算帶他去財紳莊,照看莊內(nèi)的馬房,一來老羅擅長,二來也算老有所依,能在財紳莊頤養(yǎng)天年,總好過回到天痕山脈,繼續(xù)過那朝不保夕的馬賊日子。老羅沒有千恩萬謝,只是拍著胸脯保證,財紳莊的馬房,讓陳紳兒放心。
沒忘記給魏慧文去了一封平安信。得知陳紳兒遠行北胡,可是讓魏慧文擔心的大半年都沒睡好覺?;匦胖袧M是責備之意,最后還是補了一句,忙完了,別忘回京城,魏慧文想她了。
返回了蕭嵐國的陳紳兒,開始越來越嗜睡,也許是這次的北胡之行,耗費了太多的心力,需要好好補充回精神來。但漸漸,陳紳兒感覺到,事情沒那么簡單!
每次睡醒后,陳紳兒也開始喝上那么兩口,就用老胡書托單亦如送給她的酒葫蘆。只不過酒葫蘆里不再是烈如割喉的燒刀子,而是換成了綿柔甘甜的西江貢。
說也奇怪,不似以往沾酒便困。用這酒葫蘆喝上兩口后,陳紳兒反而會精神幾分,不再那么嗜睡。
這天,陳紳兒的馬車行至了魯東省的地界,離家不遠了。在路過一處小村莊時,陳紳兒被車外的鑼聲吸引了注意力。
挑開了車簾,看到村民們紛紛向村中的一片空地上聚集過去。
“老羅,發(fā)生了什么事?”陳紳兒問道。老羅是老軍卒,一輩子隨軍打仗走南闖北,見識非凡,尤其是對這各地民風民俗,更是了解。可這次,卻難住了老羅。
“不年不節(jié)的,估摸著是村里發(fā)生了什么新鮮事吧,這才召集村民。”老羅如是推測著。
“哦?停車?!标惣潈簛砹伺d趣。
老羅停下車,陳紳兒帶著翠屏也向村廣場匯聚了過去。
村民們用方言七嘴八舌的議論著什么事兒,陳紳兒問翠屏,翠屏也沒聽出個子丑寅卯來。
待村民們都到齊,一位村長模樣的老翁,緩緩來到人前。
“鄉(xiāng)親們吶……作孽?。〈鍠|老耙家的寡婦,不守婦道,懷了野種。生出了個妖孽,大家說說可怎么辦吧?!辈涣洗彘L喊出了這么一嗓子。
陳紳兒差點兒笑出了聲,思緒仿佛一下被拉回了小時候和陳五在村子里看熱鬧的時候。那個時候蕭嵐國和胡人打仗,又趕上鬧饑荒,村里的寡婦們?yōu)榱丝诔缘?,也少不得出個幾次墻。別人不說,就連陳五當年也沒少爬人寡婦家的窗,還是年幼的陳紳兒給放的風。當初還以為陳五是去人家搶吃的,每每都折騰的那些寡婦門不似人叫喚。長大了才明白破屋里面到底是怎樣個光景。
不過陳五也不厚道,別人快活完了,好歹還給寡婦家留口吃的,陳五每次提了褲子出來,都會順回些稞麥野菜的,給陳紳兒打牙祭。
如今在這小村中又碰上這檔子事兒,陳紳兒索性蹲了下來,一如小時候,雙手捧著下巴,打算看熱鬧。
翠屏則是被陳紳兒這一舉動弄得哭笑不得,好歹陳紳兒如今也是個風云人物,怎就如同小孩子般?
“去去,屏兒,將車上的瓜子取來?!辈涣详惣潈哼€變本加厲了起來。
翻了個白眼,翠屏顛兒顛兒跑回馬車,將瓜子取來,陳紳兒還真就沒形象的邊嗑瓜子邊看著那老村長捶胸頓足。
沒一會兒,老村長痛斥完那“寡婦”的不守婦道,才叫人把那寡婦牽了出來。沒錯,是牽了出來。
陳紳兒一愣,瓜子也磕不下去了。原因是這女子居然不是正常人,是個思維有缺陷的傻女人。嘴上還流著哈喇子,脖子上被套著個繩索,一會兒哭,一會兒又笑??赡苁菕暝奶珔柡Γ路急怀镀屏?,此刻正半露著酥胸,被牽到了村民面前。
最讓陳紳兒意外的是,這寡婦的懷中,居然還抱著個吃奶的娃娃。那娃娃居然也不哭鬧,倒是乖巧的很。傻女人雖然神志不清,可還是本能的將娃娃死死護在懷中。
這讓陳紳兒不禁動容。
將這傻女人牽到了人前,眾人才看清那懷中的娃娃,紛紛嚇得后退了幾步,就連陳紳兒也不由吃了一驚。
這娃娃是個男孩子,雖然營養(yǎng)不良有些瘦小,但還算健康??神斎说氖?,這娃娃的眼睛。一只眼居然是先天失明,只有白眼仁,不見眼瞳。而另一只眼睛,居然是雙眼瞳的“重瞳子”!
“妖孽,這是妖孽,村長啊,可留不得這孽種??!”村民們哪里見過這等嬰兒,嚇得不敢上前。
就連陳紳兒也頭回見此等嬰孩。更詭異的是,這娃娃根本不哭鬧,反而用那只重瞳不停地掃視著眾人。
就在陳紳兒等人為這詭異的嬰孩震驚的時候,小村入口處,出現(xiàn)了一位帶著孫女的老翁。
“哎呀爺爺,重瞳兒現(xiàn)世了,你的老命怕是活不久了。”不料這小姑娘居然笑著說了這么一句。惹得一旁等候的老羅聽不下去了。
“這女娃好生不懂事,怎么能如此詛咒自己的爺爺?”
不料那老翁倒是不氣,反而笑了笑,略顯佝僂的身子都仿佛瞬間硬朗了幾分。
“不妨事,不妨事,老弟莫怪,我家孫女啊,孝順的緊咧?!?p> “你這老哥,誰家娃子不寵溺?可也沒你這么個寵法,以后沒你好果子吃?!崩狭_見人不領(lǐng)情,氣得嘟囔了一句。便不再理會這瘋癲的爺孫二人。
“爺爺??!不好辦了啊,那姐姐居然在,這次您真的死定了?!笔辶呐拮?,突然皺起了眉頭。
老翁也是一愣,沒再答話,停下了進村的腳步,就那么帶著孫女遠遠的盯望著遠處的村民。
只逍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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