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三年,平陽縣白石巷林家老宅。青石板路被打掃的一塵不染,不算寬敞的巷子里車水馬龍,人流絡(luò)繹不絕。
時逢林老先生甲子壽誕,平陽縣乃至州府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要來拜訪一二。一身青布衣衫的林管家侍立在側(cè),無論是面對錦衣華服的公子,還是布衫襤褸的老翁都謙恭有度。
平陽望山書院居大魏三大書院之首。先有皇室動蕩期,霽山先生林景熙冒險拾取皇室骨骸的義舉,后有廣招天下學(xué)子不問貴賤的校風(fēng)。林家儼然成了天下讀書人的風(fēng)范楷模。平陽縣雖然不大,也成了各州府學(xué)子的心中天堂。
林肅提著書袋繞過各式的馬車。經(jīng)過林家老宅時,恭敬地站定,遠(yuǎn)遠(yuǎn)地拜了一拜。時值霽山先生壽誕,門口不乏恭敬的學(xué)子對著大門敬拜。林肅靜立其中,倒也不顯眼。
白石巷曲曲折折,本是林氏一族的聚居地。林肅穿過人流,閃身進(jìn)到了巷子深處。
關(guān)上院門,一座安靜的小宅子出現(xiàn)在眼前。典型的四合院落,中庭擺放了四個石凳,一張石桌。正房門口左右分別設(shè)了小型的荷花缸,荷葉剛抽出新葉,泛著惹人喜愛的新綠鋪在水面上。
正房住的是舅舅林覓,廂房住的是表哥林嚴(yán),林肅跟母親林尋則住在西廂。
水沅正在廚房幫忙,看到林肅,忙跑了出來?!吧贍?,今天這么熱鬧,你怎么不出去逛逛呢?”邊說邊接過書袋。“外面亂糟糟的,沒什么可看的。”林肅看了眼東廂房,隨口問道:“表哥還沒回來嗎?他坐馬車應(yīng)該比我快一點?!薄按笊贍敍]回來,估計是跑出去玩去了?!绷置C不置可否,十幾歲正是貪玩的年紀(jì),何況自己的表哥還是個活潑的過分的少年。
每逢霽山先生壽誕,縣城里必是一派熱鬧。正是暮春四月,各色花木,游魚鳥獸也都鮮活起來。平陽城生機(jī)勃勃,城外的青草湖,接連洞庭大澤,文人墨客無不傾慕,泛舟水上,吟詠暢快。
林肅剛滿十歲,借讀于望山書院。望山書院作為全國最知名的學(xué)校,已經(jīng)到了人滿為患的地步。而林肅作為外來人口,還能借讀于此,也是托了林氏族人的名頭。
林肅的娘親林尋是林氏的旁支,而林肅并非土生土長的平陽人,甚至姓氏也是跟的母姓。對外的理由是林尋的夫君身故,為婆家不容,帶孩子投奔娘家。實際上,林肅自己也不記得了。
因為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已經(jīng)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來到了一個六歲孩子的身體里。她本以為自己到了地獄。沒想到天意弄人,她居然可以重活一世。
林肅跟著林尋順流而下,她一路上病得時輕時重,分不清東南西北。只知道剛蘇醒的時候應(yīng)該是北方。后來才重返了平陽縣。
對自己娘親,林肅是敬佩有佳。雖然大魏民風(fēng)彪悍,不似前朝,可也少有像林尋這樣,逃婚離家,自尋夫婿,又休了丈夫,帶孩子回來的,簡直可以用彪悍來形容。
從娘親跟水沅的交談中,林肅模糊的得知,親爹為了生兒子,娶了姨娘,自己親娘便火速休夫回家了。最要命的是,林尋被刺激的過分,將林肅的性別對外公布為男。她一個瘦的皮包骨的小丫頭,被當(dāng)作了小子。
林肅洗了手臉,端端正正地站在小板凳上,立在桌前寫起了大字。先生每日安排的功課,她一日不敢忘記。不知是小時候的大病一場,還是旅途的損傷,林肅比同齡的孩子身子要孱弱很多。十歲的孩子身高勉強(qiáng)跟桌子齊平,從六歲到八歲,林肅病的起不來床。這兩年才漸漸恢復(fù)了。不過小臉還是尖尖的,面白如紙。
從科技社會到了古代,沒有手機(jī)、電腦、電視、便捷交通。不過,還有生命不是,有得有失吧。
夜幕降臨,隱隱能聽到白石巷口林家的喧囂聲,戲臺看客的叫好聲。
朗月懸空,小星如豆。林肅望向夜空,不知自己這趟旅程前途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