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茍步伐很急,快速在小巷中穿行,走著走著,心里莫名的焦慮起來。
一種冥冥中的危機感似乎鎖定了他。
林茍加快速度沖到前方的一個交叉路巷口,剛拐過彎,差點和岔路這邊的兩尊怪獸撞在一起。
他沒聽到動靜,還以為這邊沒有誰,走過來才發(fā)現(xiàn)岔道這頭蹲著兩個怪獸,他們鬼鬼祟祟地蹲在墻邊,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艾卡和西瑪從酒館的屋頂下來后,就準備離開天塔鎮(zhèn)了,他們的做事風格一向如此,不會在作案的地區(qū)停留太久,剛才正在選擇下一個目的地位置,結果可能是緣分到了,居然又遇到了林茍。
“大人,您——”艾卡發(fā)現(xiàn)林茍的神色很奇怪,帶著一種煞氣,他趕緊張開雙臂把西瑪護在后面,緊張地道。
濃郁的夜色就像是浪潮,從林茍背后的黑暗里蔓延而來,無形的壓迫力量正在逼近。
林茍感覺很不妙!
“噓!”林茍?zhí)鹱ψ幼隽藗€禁聲的動作,緊接著縱身一跳,動作輕柔地落在旁邊的房子屋脊上,然后匍匐下來。
之后,他迅速把意識向本體轉移,幾乎是瞬間,怪獸分身就變成了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當意識全部轉移到人類本體那邊后,分身就變成了瀕死的狀態(tài),只剩下最最基本的生命體征還維持著,呼吸、心跳都以一種前所未有的低頻進行著。
這是蛇姬教他的小技巧,可以很大程度上避開強者的探查。
剛做完這些,下方響起急驟的腳步聲,聲音是從林茍來的方向傳過來的,越來越響亮,最后停在屋脊下的巷中。
艾卡、西瑪還沒鬧明白林茍在搞什么,就看到林茍來的方向上出現(xiàn)一尊黃毛熊,他的速度極快,如一陣風般呼嘯沖來,最后穩(wěn)穩(wěn)地剎在他們面前。
黃毛熊停步的瞬間,從他身上散發(fā)出排山倒海般的殺氣,恐怖的氣息撲面而來,把西瑪嚇得臉色煞白,鳥冠都被嚇紅了。
艾卡也很恐懼,他認出來了,這是昨天出現(xiàn)在天塔鎮(zhèn)的那些怪獸的頭領,是地熊王、荒隆國主的手下。
艾卡哆哆嗦嗦地把西瑪護在懷里,謙卑地低身道:“大、大人好。”
黃毛熊看著站在巷口的兩只獸,又看了下左右的岔路,冷冰冰地問道:“芒鋒族矮子朝哪個方向去了?”
屋脊上的林茍聽到熟悉的說話聲,立馬明白過來,果然被盯上了,來者居然是那頭黃毛熊,怪不得氣息如此恐怖,隔著那么遠的距離都令他感覺到龐大的壓力。
林茍動也不敢動,竭力地壓制呼吸和心跳,盡量讓自己平穩(wěn)下來,他現(xiàn)在恨不得變成身體下的這些磚瓦,這樣才能確保絕對不會被發(fā)現(xiàn)。
“怎么辦?怎么辦?”
林茍更擔心的不是自己的氣息被黃毛熊察覺到,而是被狐貍和雞出賣。設身處地著想,他也會把搶了自己錢的家伙揭發(fā)了。
“跑恐怕跑不掉,分身如果被殺,只能讓本體趕緊過來,盡量在不被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拿回獨角,拿回獨角分身就能復活。”
林茍心頭苦澀不已,這短短的幾秒鐘是最煎熬的,他瞬間分析清楚情況,做了最壞的打算。分身囊里的那些好東西是拿不回來了,盡量把攜帶大量能量的獨角弄回來,這樣就能把分身復活。
萬一本體沒機會弄回獨角,那也只能作罷。
拿不會獨角就會失去分身,江風會重新回到只有人類本體的情況,一開始就沒有分身不痛苦,曾經擁有過卻失去了才痛苦。
林茍緊張地等待了幾秒,在這極短時間里思考了很多很多,他也沒想到,自己就是去看個熱鬧,結果引來了殺身之禍。
“大不了引爆獨角內的能量,操作得當,那頭熊不死也重傷,我卻不一定會死?!绷制埻蝗幌氲揭粋€最極端的辦法。
下方巷子里,面對黃毛熊的問題,西瑪顫巍巍地抬頭,看著艾卡。
艾卡咽了咽唾沫,哆嗦著抬爪,指著通向東邊的巷子:“那邊去了。”
黃毛熊迅速跑進東邊巷子追了過去。
夜風拂過,吹得艾卡和西瑪渾身發(fā)涼,剛才面對黃毛熊的時候,他們都被驚嚇得出了一身汗,風一吹還有點冷。
他們相互看了眼,越想越后怕,都覺得腿軟,伸爪、抬翅膀扶住墻才站穩(wěn)。
林茍等待了片刻,確認黃毛熊已經離開,才從屋脊上跳下來。
他疑惑地看著扶住墻的艾卡和西瑪,對他們的抉擇很詫異。
“有個大湖泊你們知道位置嗎?”林茍一臉凝重地問。
去綠洲的路線上,先經過的奇特建筑是天塔,然后途徑的地標是一片很大的湖泊,他已經忘記從天塔到那座湖的路線,只能打聽。
艾卡神色怪異地說:“大人,你說的不會是神湖吧?那地方很危險?!?p> “應該就是了,神湖怎么走?”林茍趕緊問。
他一聽到危險就知道八九不離十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越正確的道路就越危險,就比如去那些學院的最優(yōu)路線上往往會途徑一些恐怖至極的區(qū)域。
艾卡和西瑪同時看向天塔鎮(zhèn)背后的那片連綿不絕的黑色陰影。
“神湖在大山的另一邊,進山后一直往西應該就能到?!卑ㄕf。
“多謝,這個給你們,省著點花。”林茍拿出一顆血紅色的六棱晶柱遞給艾卡。
晶柱內血氣森森,還有奇異的血線游動,仿佛一條條游龍。
價值一萬嗶哩的嘀哩晶,這是林茍支付的報酬,這兩位不僅沒有揭發(fā)他,還給他指路,給一嘀哩是應該的,反正他還剩一個嘀哩。
“謝謝?!蔽鳜敁屜冉舆^嘀哩,笑得很開心,接著突然從胸腹下的囊中取出一顆酥糖,遞了回來:“大人,這個給你?!?p> 林茍接住酥糖,忍不住笑了,這兩個怪獸還挺有意思。
“你們最好盡快離開天塔鎮(zhèn),再見!”林茍囑咐了一聲后立刻離開。
“趕緊走,這地方可能要亂了?!蔽鳜斃ò凑赵媱澩?zhèn)外走。
路上,艾卡無奈地說:“西瑪,他給的錢就是之前從我們這兒搶的,你還要給他酥糖?”
“進了山會死的,要是到死都沒有吃過美味的酥糖,多遺憾啊?!蔽鳜?shù)馈?p> “西瑪你心真好,我愛死你了?!?p> “趕路呢!哎呀,爪子放開!別——”
“那家伙死了也好,誰讓他搶我們錢的?!?p> “那你剛才為什么不給熊大人說他在上面?”
“嘿嘿,因為我和西瑪一樣善良,這樣才配得上你呀?!?p> “哎喲,你還摸!住爪——”
“別跑——”
狐貍怪獸和像雞的鳥類怪獸一路嬉笑離開了天塔鎮(zhèn)。
黃毛熊在巷子里追了片刻沒發(fā)現(xiàn)林茍,直接轉向往沉睡鄉(xiāng)旅館而來,很快出現(xiàn)在旅館門口。
在吧臺昏昏欲睡的小怪獸看到白天來過的尊貴客人再次出現(xiàn),連忙打起精神迎接,結果被黃毛熊一巴掌拍飛,還沒飛出去多遠,黃毛熊兩步往前一踏,爪子往空中一撈,半空中就把他攔截下來,將他抓在爪中。
“說,芒鋒族那矮子是不是和一個人類奴隸一起來的?”黃毛熊冷酷地問。
“是——是的!”小怪獸渾身發(fā)痛,哭都不敢哭,可憐兮兮地點頭回答。
黃毛熊問:“房號!”
“302!”小怪獸回答。
“滾!”黃毛熊一甩手,小怪獸再一次飛出去。
咚咚咚咚——
黃毛熊拾階而上,腳步聲如雷霆。
住在旅館內的客人們全部被聲勢浩大的轟鳴驚醒,但卻沒有一位敢出門查看情況。
動靜這么大,一聽就是不好惹的家伙,出門就是找死。
黃毛熊一路暢通來到302門口,一腳飛踹過去,咔嚓一聲,結實的黑木門整個爆碎成灰。
黃毛熊闖入屋內,揮爪驅散粉塵,眼神一掃,表情變得凝重無比。
房間內空蕩蕩的,人類奴隸不在,芒鋒族也不在。
微風拂面,很涼快。
黃毛熊看向打開的窗戶,生氣地捏緊拳頭,爪骨咯吱咯吱地響。
“誰都別想從我手上跑掉!”
黃毛熊一個沖刺起跳,從窗戶跳出,然后平穩(wěn)地落地。
“跑?你跑的掉嗎?”黃毛熊看著寬巷盡頭的人類身影,鄙夷地喊。
他邁開步子,狂追而去。
被黃毛熊追殺的自然便是江風,他也沒想到黃毛熊的速度這么快,早在分身得知黃毛熊返回找麻煩后,人類本體就跳窗出去了,然后便沿著窗外長長的巷子逃跑。
可這巷子太長了,他跑了快一分鐘才跑到盡頭,哪想到還沒轉彎,黃毛熊就追過來了。
黃毛熊先是被狐貍的指引誤導,去了一條錯誤的小巷,然后應該是意識到分身不在那條路線上,才會折返去旅館,這長長一段路居然用時不到一分鐘就完成了。
這種恐怖的速度簡直讓江風仰望!
“拼直線距離的速度,我根本跑不過他,只能繞一繞了!”江風埋頭狂奔的同時,在心里不斷地計算路線,看到一些轉彎的地方都會選擇跑進去,不斷地在復雜交錯的巷子里繞路。
“人類奴隸,站住!”
“我讓你站住!”
“你聽到沒有?”
“……”
黃毛熊一邊追一邊喊,同時還揮動爪子捶打旁邊的房子,想要用這種方式嚇唬前面逃命的江風。
他隨手之間摧毀了不少建筑,不少還在睡覺的怪獸都被不斷響起的轟鳴聲嚇醒,一看是黃毛熊在搞破壞,都敢怒不敢言。
“站??!”黃毛熊扯著嗓子高喊。
江風聽到背后的喊叫,頭也不回,跑得更拼命了。
繞了半個多小時,江風已經累得氣喘吁吁,在人類本體拖住黃毛熊的時候,分身林茍早已經遠遠地離開鎮(zhèn)子,此時出現(xiàn)在了那座延綿不絕的山脈的山腳下。
東邊的地平線上出現(xiàn)了一抹明亮的色澤,太陽要出來了。
山腳下的這條路上并沒有什么怪獸出沒,不過路上有很多怪獸的腳印,通向山里的路上也有很多怪獸活動過的痕跡。
林茍沖進山脈,迅速遠離了山道,找到一個隱蔽的凹坑盤膝坐下歇息,然后低聲說:“可以了?!?p> 被追殺的人類本體江風也在心里默默地道:“可以了?!?p> 江風沒有辦法正面應對黃毛熊的追殺,所以只能用本體為誘餌,牽扯住黃毛熊,然后讓分身逃走。
這么做的好處是,分身不會出事,分身囊里的好東西也會保留下來,但壞處是,人類本體會死。
人類本體死了,分身可以用獨角內的能量把人類本體復活過來,只不過江風并不喜歡這么做,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他不會做這種選擇。
因為他不太能接受讓人類本體死掉,哪怕還能復活,心里還是會覺得不舒服。
死了還能活,這種本不可能發(fā)生在人類身上的事情出現(xiàn)在自己身上,而且還是人類軀體身上,江風會忍不住去想:人體用怪獸獨角里的能量復活過來后,到底人類成分多一點,還是怪獸成分多一點?
本質上來說,江風更愿意當一個人類,不希望人類本體死掉,總覺得人類本體一旦死掉,屬于人類的靈魂會沾染上怪獸的氣息,會變得不那么純粹。即便人類被當成了最底層的生命種族,他依然更喜歡人類身份,并且以之為榮。
江風停了下來,轉過身,安安靜靜地看著黃毛熊。
如果不得不死,他寧愿自我了斷。
江風手上捏著一片很薄的灰色小金屬片,那是吃飯用的工具,被他捏成了刀的形狀。
黃毛熊放慢速度一步一步靠近,抬起爪子刺入旁邊的墻壁里,隨著靠近,爪子也在墻壁上切開一道溝壑般的豁口。
靠近中,黃毛熊鄙夷地說:
“你怎么不跑了?繼續(xù)跑?。∧悴皇呛苣芘軉??看到我就跑,看來你果然和那件事有關,不僅如此,你的主人也有問題?!?p> 周圍房子有不少窗戶被打開,一顆顆腦袋從窗戶里探出來,好奇地觀察著這邊,有的早就被吵醒,居高臨下看這場追逐戰(zhàn)看了好久。
“那頭熊昨晚不是離開天塔鎮(zhèn)了嗎?咋又回來了?那人類奴隸是什么身份?為什么會被熊追殺?”
“這奴隸地位低下,怎么會和那頭熊產生聯(lián)系?被這熊盯上,人類奴隸沒得救了?!?p> “你們剛才是沒看到,這人類真能跑,跑起來跟風一樣,不過還是熊大人更快一些……”
江風看著慢慢靠近的黃毛熊,身體骨頭咔嗤咔嗤地響,腰也佝僂了些。
看戲的怪獸感受不到,他卻可以感受到,黃毛熊身上出現(xiàn)了磅礴的壓力,直直地朝他涌來。
這熊想要只用氣勢就碾壓江風。
“沒有證據(jù)別誣陷我。我身為人類,被你這種家伙盯上肯定要跑啊,不然原地等死?我想知道為什么,為什么你非要追著我不放?就因為我是人類?”江風憤憤不平地問。
黃毛熊趕緊搖頭,譏諷地道:“欸,你別誤會,我并非因為你是人類就追著你不放,而是因為你是奴隸。既然是奴隸,我懷疑你那就有權利抓你、審問你、從你嘴里挖出你想隱藏的秘密。奴隸是沒有基本權利的,聽明白了嗎?”
“你說的事情和我無關,是奈德干的,你非要抓我,憑什么?”江風皺著眉頭道。
“呵?!弊叩浇L身前幾米遠的黃毛熊忽然停下來,輕哼了一聲才道:“奈德已經畏罪自殺,我要抓你自然是因為我想抓你,我很困惑,死到臨頭的你為什么這么淡定?你不怕死?”
什么?奈德畏罪自殺了?
江風聽到這個消息,愈發(fā)覺得抓捕奈德的這整件事都很奇怪,從奈德被抓開始,一切都透著詭異,整件事進行得是不是太順利了些?
“怕啊,誰不怕死呢?!苯L說。
黃毛熊疑惑地看著江風,眼神閃爍不定。
他追了江風一路,早就發(fā)現(xiàn)江風的奇怪之處,這人類明明是個奴隸,卻擁有不弱的實力,流露出的氣息表明,已經開始修煉第二層功法。
跟著弱小芒鋒族的人類奴隸卻擁有二階下等修為,這樣的存在本身就有些詭異。
“你是不是有什么手段,想要趁機暗算我?”黃毛熊警惕地說。
嘭!
嘭嘭嘭嘭!
一連串的炸響從不遠處傳來,把江風嚇得一哆嗦。聽著跟放鞭炮一樣,聲音特別響亮,到底是什么鬼?
“好消息好消息!一年一度的登天項目開始啦!諸位尊貴的游客只需要繳納一個嗶哩,就可以登天塔,闖時空!誰能夠成為距離天空最近的生命呢?誰又能夠刷新一萬米高度的記錄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洪亮如鐘的獸語蕩開,帶著濃濃的喜慶感,縈繞在整座天塔鎮(zhèn)的上空。
原本還算安靜的天塔鎮(zhèn)瞬間活了過來一樣,到處都有喊聲對那道聲音表示不滿,只是聲音太小,哪怕交織在一起還是難以和那道響亮無比的聲音對抗。
“又開始了,昨天喊一遍,今天又喊一遍,不會還有獸相信這玩意是一年一度才舉行的吧?”
“傻子太多了,獸傻錢多?!?p> “我不生氣,我不生氣,身為原住民,鎮(zhèn)上的所有營收我都有提成的,老子生什么氣,老子他奶奶的不生氣!”
“打擾我看戲的好心情,淡季就非要這么折騰大家么,每天都要喊,烏頭老鎮(zhèn)長,我詛咒你……”
啪啪啪——
從窗戶往巷子里看熱鬧的怪獸都縮回窗內,用力關上窗戶,一瞬間遠近想起的關窗聲不絕于耳。
江風忽然明白旅館窗戶做那么厚的原因了,是為了隔音,隔絕這雄渾有力的男中音。
聲音還在繼續(xù):“諸位游客們,都醒了嗎?還有沒醒的嗎?趕緊來參與登天活動??!先到的一百名游客有免費豐盛早餐哦。晚了天氣一熱,可就不適合登天塔了,來了天塔鎮(zhèn)怎么能錯過登天塔項目呢?快來啊,快來?。 ?p> 蓬蓬蓬,蓬蓬蓬~
鞭炮聲又響了一遍。
江風和黃毛熊之間的凝重氣氛完全被不斷出現(xiàn)的喊聲和鞭炮聲打破。
江風咧咧嘴,對黃毛熊勾勾手指,笑呵呵地道:“雜毛熊,你沒猜錯,我確實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不怕死的話,你過來呀!”
說完,江風便循著聲音而去。
登天塔,聽起來有些意思,江風覺得死之前去見識一下也不錯,就當做慶賀他的第一次死亡。
黃毛熊目送江風跑掉,第一時間并沒有追上去,他真擔心江風身上藏著什么手段,要不然江風為什么表現(xiàn)得如此淡定。
“我就不信你有能力弄死我!”思索片刻后,黃毛熊覺得還是任務要緊,邁步追了過去。
奈德一死,他的任務就算是失敗了,要是不能把江風活捉回去當補救,國主一怒之下他可能會死。
江風沒跑多久就來到了天塔鎮(zhèn)的中央,這里據(jù)說原本是一個小廣場,但此時卻有一座銀灰色的高塔聳立在那里。
這座塔結構看著相當簡單,就像是一座很普通的四足鐵塔,不過它太高了,高聳入云,極目仰望也看不到塔頂,只能看到漂浮在塔四周的白云。
仰望這座看似普通的塔,會產生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江風心里感嘆,這就是天塔,不愧是天塔,最高攀爬高度的記錄是一萬米,不知道一萬米之上是什么樣的風景。
天塔四個面上都有縱橫交錯的銀灰色鐵條,完全可以充作攀爬天塔的媒介。
此時已經有一些怪獸沿著鐵條手腳并用往上攀爬,相互你爭我搶的,看著很有趣。更上方也有不少怪獸在往上爬,而塔底也站著一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怪獸。
周圍還有些猶豫不決,暫時沒打算花錢爬塔的獸,他們中有些覺得,這項目似乎——很無聊,也沒個什么獎勵,為什么要爬天塔,萬一摔死了咋辦。
天塔旁邊有一只天蒼獸,它瞪著眼睛,向前方空中投射出一面碩大的光幕,幕上是一尊身形靈活的黑毛怪獸爬天塔的畫面,那怪獸所處的天塔部分已經很細,幕的右上角標明了這獸所處的高度:1315米!
幕的下面站著一個黑殼老烏龜,他的腦袋和脖子都很長,光是這一部分的長度恐怕都有兩米,老烏龜短短的爪子上捏著一只眼球凸起的天蒼獸,每當老烏龜說話的時候,天蒼獸就張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老烏龜嘴里沒發(fā)出聲音,反而是天蒼獸嘴巴里蹦出了洪亮震耳的聲音。
老烏龜旁邊蹲著一個奇丑無比的爬行類怪獸,這怪獸肚子一鼓,后側冒出一股股淡黃色的煙霧,同時還伴隨著有節(jié)奏的蓬蓬炸響,聲音響亮,仿佛鞭炮。
“尊貴的游客朋友們,現(xiàn)在由迷琥族小子暫時領先,他已經沖到一千多米的高度了,從那個高度可以俯瞰整座天塔鎮(zhèn),相信風景一定很美,大家要加油超越他??!獸生就是用來超越的,超越對手,超越自己,沖沖沖!”
老烏龜用力說話,粗長的腦袋和脖子都憋紅了,聲音通過天蒼獸以更狂暴的方式遠遠地傳遞開。
他一說完,旁邊蹲著的怪獸就用力鼓肚子,然后尾部冒煙,發(fā)出蓬蓬蓬的響聲。
“那邊的人類小子,只要1個嗶哩就可以登天塔,要不要試試?”老烏龜注意到了江風,連忙一臉和藹,循循善誘地喊道。
只要有錢參與登天項目,老烏龜并不在乎是什么種族,當然了,飛行類的一定要除外。
聽到后方傳來的急促腳步聲,江風大聲回應:“我沒錢!”
“沒錢滾一邊去!”老烏龜頓時變臉,怒氣滿滿地道。
江風咧咧嘴:“就不!”
說完,江風三步并作兩步迅速奔跑到天塔底,輕松一躍跳起兩米多,雙腳邁開,接連在塔底準備爬天塔的怪獸們腦袋上踩踏,借力跳上天塔,然后手腳并用,快速往上爬,仿佛靈活的猿猴,眨眼間就爬到十米高度,把不少怪獸甩在了后面。
“這、這人類奴隸誰家的?喂喂喂,帶銀色項圈的人類奴隸,主人是誰?快過來給錢!聽到了沒有?”老烏龜被江風展現(xiàn)的實力震到了,緊跟著大聲嚷嚷,催款的聲音響徹在天塔鎮(zhèn)內。
黃毛熊也抵達了天塔下,幾掌拍飛聚集在塔下的礙事怪獸,用力一跳直接跳起五六米,伸爪抓住天塔側面的金屬條一扥,把身體扯向天塔,腳爪也勾在鐵條上,接著用遠超其他怪獸的速度往上爬去。
“我的媽呀,我的奶奶呀,這誰???好猛!兩個都好猛!天吶,維持多年的爬高紀錄終于要被打破了嗎?難道就沒有誰能超越他們嗎?唉,不是你們無能,是他們太強了,是他倆實在太強了啊,不要氣餒,不要悲傷,誰讓你們不如他們呢?”
老烏龜扯著嗓子大喊著,把周圍一些獸的熱血激發(fā)了。
很多獸本來不打算參與這白癡項目的,花錢費力,還有一定的生命危險,但看到那一人一獸飛速往上去,又聽到老烏龜?shù)哪欠?,總感覺不做點什么就對不起自己這爹媽給的錚錚鐵骨。
“天塔,我來了!”一道身影從圍觀的獸里跳出來,扔給老烏龜一根嗶哩,在同行旅游的朋友們的恭賀聲中一個漂亮的起跳,精準地砸在天塔基座0.25米高的位置,也不顧被撞得飚血的鼻子,堅定如蝸牛地往上爬行,他那堅毅中透著渴望的眼神令眾獸心服口服。
老烏龜愣了下,隨后大聲叫好:“好好好,現(xiàn)在的年青一代真有勇氣,加油,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啊呀,那兩個家伙怎么都沖到三百多米了,好猛啊,還有誰要挑戰(zhàn)一下他們嗎?被圣獸超越就算了,人類奴隸都騎在你們頭上了,你們屁都不敢放,還是不是高傲又偉大的圣獸一族?”
嘭嘭嘭嘭!老烏龜旁邊的怪獸一鼓作氣放了很多的屁,響亮有力的聲音把氣氛推至高潮。
“天不生我阿羅鳳,記錄永遠破不了!我也來!”一位鼻子比腦袋都大的怪獸從看熱鬧的怪獸群里走出,交了一嗶哩后,也開始爬天塔。
“好詩啊好詩,讀的藝術學院吧,果然是不一般,那你加油哦!”老烏龜望著這位口氣不小卻死要和基座較勁兒的怪獸,聲音高亢地道。
越來越多的怪獸爬上天塔,往天塔指向的天空盡頭而去。
老烏龜看到這盛況,心里開心極了,雖然少賺了兩個嗶哩,但全靠自己的聰明才智,一下子就多賺了不少嗶哩,賺翻了啊,太爽了。
江風已經來到400多米的高度,天塔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高度標識,讓攀爬者可以知曉自己爬了多高。
此時他伸直抓著天塔的雙臂,把身體推到離天塔最遠的地方,默默地感受四周的狂風。
這種感覺很爽,很自由!
世界還屬于人類的時候,江風到過最高的高度是90多米,是在一家很高很高的的酒店客房里,在房間窗邊吹風的時候,感覺也很爽,但卻沒有現(xiàn)在爽。
“我被大地束縛太久太久了,原來天上的風景這么美!”
江風低頭看去,可以看到整個天塔鎮(zhèn)的輪廓,這個視角看去,天塔鎮(zhèn)好小好小。
天塔鎮(zhèn)后邊的那座山上綠意蔥蔥,有風吹過,綠色一浪一浪地蕩漾,生動美麗。
活著就是為了去更高處,看更美麗的風景!
從蠻午手上逃離后,江風的心情一直十分郁結,每天都過得很壓抑,一點也不快樂,然而就在這一秒,他忽然感覺一切都豁然開朗,生活似乎也變得明媚了起來。
他一直以來都在抗拒這個世界,警惕這個世界,卻忘記了,即便世界淪為怪獸掌控,也依舊美麗,不管是人還是怪獸身份,只要努力變強,就有機會站到更高處,就能看到更美麗的風景。
江風抬頭看去,更高處的天塔更加纖細,在狂風中卻穩(wěn)如泰山,沒有絲毫晃動,如果傳聞沒錯,天塔其實一直在升高,可它卻可以保持這么穩(wěn)固的狀態(tài),實在是神奇。
“根基纖弱沒關系,只要夠穩(wěn),就可以不斷提升自己,這指的不就是我人類的狀況么?嘖嘖,我真是個大哲學家!哈哈哈!”江風放聲大笑,肆意張狂。
“小子,笑什么笑,死到臨頭了還笑!”底下十多米遠的位置,趴在天塔上的黃毛熊厲吼著。
江風俯身挪動腦袋,瞄準后張嘴:“呸!”
黃毛熊敏捷地往旁邊爬了一步,躲開了頭頂而來的‘暗器’,肺都要被氣炸了。
“等著,你等著,我就不信你不會累,你這點修為爬到一千米就是極限了吧!”黃毛熊憤怒地咆哮。
江風懶得理他,繼續(xù)爬天塔,雖然他修為比不上黃毛熊,但身體纖瘦靈活,爬天塔的時候遭受的風阻更小,速度更快,一直都可以領先黃毛熊十米到五十米的高度差。只要身體沒有精疲力竭,體內能量沒有被消耗光,他就能一直往上爬。
很快,一千米的高度到了,黃毛熊本以為江風快到極限了,但江風不僅沒有休息,還加速繼續(xù)往上爬。
“你為什么不累?人類小子,你為什么不會累!”黃毛熊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了上來。
“你猜!”江風笑著回應。
又爬了一百多米,空氣溫度驟然升高,火辣辣的太陽也爆發(fā)最強大的威力,炙烤著天塔上的所有怪獸。
江風速度不減,繼續(xù)前進。
黃毛熊也拼盡全力跟隨,沒有認輸?shù)囊馑肌?p> 一人一獸很快超越了絕大多數(shù)怪獸,在正中午的時候,他倆還一前一后干脆利落地超過本來沖在最前面的怪獸。
原本沖在第一的怪獸身旁懸浮著一尊玄玉獸,飛行的玄玉獸馱著一尊小小天蒼獸,天蒼獸負責記錄著第一名的情況,然后通過與底下那尊天蒼獸的聯(lián)系,把畫面投影在了下方的幕上。
江風來到第一后,玄玉獸和天蒼獸組合就盤旋在了江風身旁。
第一名變成了人類,這可把天塔底下那些怪獸氣的大呼小叫,在場這么多獸,怎么能讓區(qū)區(qū)一個人類奴隸獨占鰲頭呢?
很多沉不住氣的怪獸動身爬天塔,讓老烏龜又大賺了一筆。
此時江風的高度已經來到一千八百多米。
四周的風停了,一片安靜。
江風甚至清晰聽到了自己的急促呼吸聲。
四周環(huán)境的驟變,讓江風感覺不大對勁,而且更詭異的是,他突然發(fā)現(xiàn)周圍的空氣不再和之前一樣燥熱。
這一處的天塔上有不少灰塵,有的灰塵已經變成了黑色的硬殼狀,緊緊地貼合在天塔上。
看起來,這里應該很久很久沒有生命踏足過了。
“天塔莫非藏著什么秘密?”對于獸界的一切,江風都不會小覷,所以遇到反常的情況,心里下意識地思索起來。
下方的黃毛熊仍然緊追不舍,江風只好連忙繼續(xù)往上爬。
爬著爬著,來到兩千米高度的時候,周圍的空氣驟然一冷,那是一種刺骨的寒冷,就連空氣似乎都被凍結,他在這里往上行進,難度變得極大極大。
每上升一丁點距離,就好似要劈開凍結的空氣,那是一種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覺。
山林間的分身盤膝閉眼,一邊品嘗美味的酥糖,一邊通過通橋狀態(tài)為人類本體提供能量,江風能撐到現(xiàn)在沒有被累趴下,全靠分身渡過來的能量支撐,源源不斷涌來的能量讓江風可以一秒不停地修復身體傷勢以及萎靡的精神意識。
可忽然之間,不管分身怎么輸送能量,本體都無法接納進身體,通橋狀態(tài)據(jù)蛇姬所說是最穩(wěn)定的意識聯(lián)通方式,一旦構建連接,分身與本體間傳遞能量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為什么現(xiàn)在卻遇到了麻煩?
江風分身繼續(xù)嘗試,越是嘗試越覺得,分身和本體間的連接仿佛被什么力量強行割裂開了。
“這——這不就是我在龍鳳墓里吸收過的冰雪能量嗎?”江風突然發(fā)現(xiàn)天塔上附著的不再是黑色的硬殼灰土,而是晶瑩剔透的冰,冰上縈繞著可怕的低溫氣流,這氣流傳遞出很純粹的力量,那就是冰冷。
空氣雖然冷,但遠不及江風手腳觸碰這些寒冰后感受到的烈,空中的寒意也是從這些冰上散發(fā)出來的。
江風的意識出現(xiàn)了昏沉的感覺,這是外界壞境太惡劣造成的影響。
意識一旦被冰冷力量中傷,身體也瞬間進入虛弱的狀態(tài),江風的頭發(fā)、眉毛全部被冰晶覆蓋,原本紅潤的臉也被凍得飛速變?yōu)榘底仙?,表皮呈現(xiàn)不規(guī)則的暗色紋路,一條一條交錯,把臉劃分為一塊又一塊暗紫斑塊。
暗色紋路是毛細血管爆裂后,血管內一小股一小股的血流來不及散去就被凍結在皮下的外顯。
血肉被冰寒力量侵入,如入無人之境,瞬間抵達骨骼間,骨骼一旦被凍住,江風就會抓不住天塔,會從兩千多米的高空墜落下去。如果產生這樣的結局,那么他必死無疑,哪怕是黃毛熊遭遇這種事也活不了。
江風雖然本就帶著必死的心爬上天塔的,但這時候他卻產生了別的想法。
無法傳遞能量過來,那么能不能把這里的冰雪能量吸收掉呢?
江風想試試。
通橋一直沒有斷,分身停下輸送能量的嘗試,轉而瘋狂激發(fā)獨角吸收能量的能力。
“竟然真的可以!”
試驗成功了。
本體這邊就好像變成了一個插在水杯里的管子,分身那邊用力吸收,這邊的冰雪能量立刻被本體的軀體暫時容納,然后通過分身本體的意識共同搭建的那座橋進入分身的獨角內。
還在天塔上努力的怪獸又不少,但底下震撼看幕的怪獸更多,黃毛熊不知什么時候也下去了,獨自占據(jù)了幕前最好的位置,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幕上的江風。
嗤嗤嗤~嗤嗤嗤~
幕上的畫面一直跳啊跳的,黃毛熊的眉頭也忍不住跳啊跳的。
“大人,天蒼獸扛得住那種低溫,玄玉獸扛不住,它這一族就是當燈用的,身體很差,所以被凍的晃來晃去,導致天蒼獸捕捉到的畫面不太穩(wěn)定?!崩蠟觚斣谂赃呅÷暯忉尅?p> 在黃毛熊爬天塔的時候,老烏龜已經聽別的獸說了黃毛熊的身份,這時候要多卑微有多卑微,恭敬得不得了。
“要你說!帶著你那放屁蟲趕緊滾!”黃毛熊怒道。
老烏龜干脆地道:“好嘞!”說罷立刻抱起放屁如炮響的怪異獸類站在了遠處。
周圍怪獸里忽然出現(xiàn)聲聲驚訝的感嘆。
“啊?他身上的冰怎么化了?”
“他這是什么意思?還要往上爬?我的老天,這家伙不怕死嗎?”
“怎么會這么猛,還是不是人?。 ?p> “有些手段就不知死活,更高處的低溫我都扛不住,我就不信你能一直往上爬,不下來就等著被凍死吧!”黃毛熊看著幕上的江風,咬牙切齒地說。
畫面上,江風體表的冰一塊塊融化著,沒多久身體竟然詭異地恢復正常,他毫不停留,手腳靈活地攀附天塔往更高處爬去。
通過天蒼獸,江風可以聽到下面的說話聲,也能實時和下方的觀眾們交流,累了后歇息的時候,回頭對玄玉獸身上的天蒼獸擺出一個‘不然你以為呢’的囂張表情,輕描淡寫地道:
“登天嘛,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生而為人,死有何懼,你們自稱圣獸,現(xiàn)在還不是要仰望我?既然比不過我,那就在下面老實看著,看我創(chuàng)造新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