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來自對面桌前一個背對著他的老人,那老人正趴在桌前端詳著什么。他戴著一頂白色的頭巾,頭巾兩端各垂下一條系帶,頭巾邊上露出來的頭發(fā)已經(jīng)全白了。深色的大衣和褲子隱沒在昏暗的燭光下,看不清楚款式。
桌子上燭臺乳白色的蠟燭卻散發(fā)出清冷的淡藍(lán)色光線,不知是由什么材料制作而成。
老人察覺到自己的話沒有回復(fù),又疑惑地問了一句:“嗯?是你嗎?”
還沒等他回答,老人已經(jīng)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順手從桌上抓起了一根金屬制的短棍,警惕的盯著他。
他注意到老人起身抓棍的動作也算得上迅速了,至少不像是個垂暮老者的身手。
“那個什么……我來這避雨的。”
他站在門口,把袖口擰出了一股水向?qū)Ψ阶C明自己確實(shí)被淋成了個落湯雞。
“站那別動,我看得清,看得清,孩子。”
那老人一邊念叨著,一邊瞇著眼透過鼻梁上的銅質(zhì)眼鏡打量著對方。
“這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到訪過了,即使是今晚,你也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p> “你是誰,孩子。”
又是這個問題,為什么每個人都想問這個問題。他也想問這個問題。
這些問題讓他煩躁,但他又不得不面對。但面對之后,往往卻是挫折等待著他。
“回答我的問題,孩子,你不想在一個誤會之下被火焰融化吧?!?p> 老人的語調(diào)中出現(xiàn)幾許威脅的感覺,同時他也看見了那金屬短棍頂端似乎有一個閃爍著的亮紅光點(diǎn)。
“我,我叫克希爾?!?p> 這一聲威脅重新把他由懊惱的心境中拉回了現(xiàn)實(shí),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先穩(wěn)住這個看起來有些危險的老頭子為妙。
“克希爾。嗯,很好,你姓什么,斯科特嗎,克希爾.斯科特?”
“不,我姓韋德,克希爾.韋德?!?p> 其實(shí)無論克希爾.科德還是克希爾.韋德,這倆名字對他來說都很陌生,但直覺告訴他不能承認(rèn)是前者,尤其是當(dāng)這個名字是老人咬著后槽牙吐出來的時候。
他想到了酒館那個女占卜師,她的家族似乎是些正面角色,這時候拿來用一用相信他們也不會見怪的吧。
“哦,你是韋德家族的人,但我不記得韋德家族還有男性?!?p> “你是怎么穿過柯谷爾之鏡的?”
老人話鋒一轉(zhuǎn),又向他發(fā)問。
“柯谷爾之境是什么?”
“不是柯谷爾之境,是柯谷爾之鏡。那個能把人永遠(yuǎn)的留在幻覺里的東西,你是怎么破解的?!?p> “我……沒破解啊?!?p> 克希爾原本想說,我下的是盜版,但突然意識到這個年代的人可能無法理解他的幽默,還是作罷。
“不可能。孩子,你如果永遠(yuǎn)撒謊,也不會得到別人的真誠。我最后問你一遍,你是誰,怎么來到這里的?!?p> 老人的聲音愈加嚴(yán)肅,臉上的皺紋也立了起來。
克希爾不知道對方手上到底拿的是什么兵刃,一根金屬短棍和一個會閃爍的紅色光點(diǎn)。
但他明白,讓這個垂暮的老人敢威脅自己這樣一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他手上的東西一定十分危險。
“我不屬于這個世界,你信嗎?”
剎那間克希爾腦子里飛快的轉(zhuǎn)過許多名字和信息,從磨坊主利普對自己說的大陸信息到那個騎士提到的達(dá)卡耶爾之石。所有東西他都想到了,但似乎都不適用在這里。
于是他說了實(shí)話,但他不喜歡說實(shí)話,他更愿意隱瞞自己的經(jīng)歷,他早就習(xí)慣撒謊了,把過去藏到心里,再描述一個看似合理卻從未發(fā)生過的曾經(jīng),這是他擅長的事情。
他本來沒對這句實(shí)話有什么期望,只是想說出來拖一下,多給自己一點(diǎn)時間思考別的能回答的話。
“你不屬于這個世界?”
“你不屬于這個世界!”
“你真的不屬于這個世界?“
“你是韋德家族的人,又不屬于這個世界!”
老人聽到他的回答先是一怔,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似乎在回憶著什么。隨即手舞足蹈,欣喜若狂。就連緊緊握住那根金屬棍的右手也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克希爾就站在門口看著那個老頭像個小孩子一樣撫掌而笑,后者干脆把金屬棍甩回桌子上,興奮的搓著雙手,在桌子前走來走去。
“不會吧,這老頭就這么瘋了?”
這動靜引來了另一間木屋里的人,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人從院子另一邊的木屋里提著提燈快步跑了過來。
等到近處,克希爾看清了這人身穿褐色的寬大長袍,戴著浸過蠟的風(fēng)兜擋雨,但他本人卻白皙瘦弱,與那寬大長袍一點(diǎn)也不搭配。
“你是誰?你把老師怎么樣了?!”來人慌亂的質(zhì)問著克希爾,克希爾則是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看了回去。
還沒等來人質(zhì)問下一句,就聽見屋內(nèi)的老人高聲說道:“塔兒,他是先知!是這一百年的光!快去拿鑰匙,我要親眼見證!”
“???哦。”這被老人稱為“塔兒”的年輕人也是一愣,隨即轉(zhuǎn)身快步跑向另一間木屋。
只留克希爾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對剛剛老人所說的什么“先知、光”一無所知,利普也沒有跟他提到這些東西。他腦子飛快的轉(zhuǎn),想到了很多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東西。
我不會要變成光飛走了吧?
“客人,你現(xiàn)在一定有很多疑問,快進(jìn)來,別淋到了,我會向你解釋一切。遺落隱者一向樂于分享知識?!崩先嗽谑覂?nèi)徘徊的時候猛一抬頭,恰巧看見了愣在原地的克希爾,趕忙上前拉他進(jìn)屋。
這態(tài)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變讓克希爾始料未及,剛剛還劍拔弩張的兩個人突然就拍肩膀好哥們兒了,這誰受得了啊。
等克希爾走進(jìn)來,才發(fā)現(xiàn)里面的空間比外面看起來要大幾倍。這里簡直像個圖書館,兩邊墻壁靠滿了幾人高的書架,能移動的梯子擺在書架旁邊,書架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臅渲写蠖鄶?shù)年代久遠(yuǎn),就連封皮都爛掉了。
地板上鋪著品紅色的地毯,地毯上擺著一張長條形木桌和六把椅子。這些木制品顯得做工粗糙,有些還生長著墨綠色的藤蔓。
光源來自頭上一頂碩大的水晶吊燈,十三個光球懸在水晶燈座里發(fā)出亮白色的光線,把整個房間照的如同白晝。
克希爾一開始所見的桌上閃著藍(lán)光的燭臺還擺放在遠(yuǎn)端那老舊的木桌前,只是走進(jìn)來看,那種清冷的光淡了許多,燭臺旁放了一本皮革封面的書,上面寫著奇怪的文字——是他看不懂的那種。
“哦,不必糾結(jié)這些表面上的區(qū)別,這只是偽裝的障眼法而已?!崩先擞行┑靡獾匚⑿α似饋?。
因?yàn)榭讼柎藭r的臉上除了疑惑,就是震驚,瞪大了一雙好奇的眼睛四處環(huán)視,這里恐怕比那伯爵的城堡更加引人注目。
墻壁上用作裝飾的巨大的獸皮,頭頂?shù)鯚舾佑坞x著的光球,那塵封著的書架,長著綠色藤蔓的老舊桌椅,以及面前這個神秘的老人,這一切都顯得新鮮而神奇,吸引著這個外來者的目光。
“臥槽,你們不會是魔法師吧?”
克希爾感嘆的說道,順口還小聲的爆了句粗。
“魔法?先知,這個世界上沒有魔法,你們那里沒有,我們這里也沒有。有的只是我們未曾掌握的技術(shù)罷了?!?p> 老人聽到魔法兩個字,臉上透露出不屑的神色。
“可別被當(dāng)?shù)氐挠廾裾`導(dǎo)了,來,坐到這里來,我會向你展示真正的知識?!?p> 他引著一臉懵比的克希爾坐到這長方形的木桌子前。桌子像是沒有經(jīng)過打磨,直接用一段裹著還在生長中的藤蔓的大樹主干制作而成,或者說干脆沒有經(jīng)歷過制作就直接的擺在了大廳中央,就連這凹凸不平的樹皮還沒剝掉呢。
在書架旁放置的一個大箱子中,老人翻出了一個籃球大小的渾圓的白色水晶球,那水晶球渾身上下似乎還有呼吸一般向外散發(fā)著一種奇異的光。又從他之前坐著的那張老舊桌子上拿起那根金屬短棍,向那碩大的吊燈一指,十三個光球依次黯淡,回到了燈座中。
嗯?這是個遙控器?
吹滅桌子上淡藍(lán)色的蠟燭后,老人神秘的把水晶球輕輕的放在克希爾面前,只見這不透明的白色水晶球與木桌接觸,那一陣陣閃爍的白光愈加猛烈奪目,在這白光的照射下,門外的電閃雷鳴與之相較也黯然失色。巨大木桌上粗糙的樹皮也似乎又煥發(fā)了生機(jī),樹皮蠕動著,抽出新枝椏固定住了這白色的水晶球,隨著樹皮的一陣陣抖動,那水晶球散發(fā)的光也越加猛烈。
他在最后一刻,仿佛看見了老人嘴角顯現(xiàn)出一抹惡毒的笑,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炫目的白光在一瞬間爆發(fā)。
剎那間,目及之處只有刺眼的白,他掙扎著想站起身來,卻發(fā)現(xiàn)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手臂、脖子,就連雙眼也不能控制,只能任由這刺目的光灼燒著自己的眼睛。
老頭,你還說你不會魔法!
冬逆夏順
感謝牛首小獸百樂大魔王送出的推薦票,您的支持就是對我這個新人最大的鼓勵! 這文寫到這里我感覺才算剛剛起步,克希爾和遺落隱者的碰面即將為他解開這片大陸的神秘面紗和他來到這里的原因,應(yīng)該說后面的會比前面的有意思吧。(求推薦求收藏求評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