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夜已深黑,司徒將軍府門前的守衛(wèi)依然立的筆直。風不大,守衛(wèi)也只是略感耳畔微涼,便沒了動靜。
眨眼之間,那陣風便虐過了司徒將軍府院百余丈深,懸停在了最深處的一座大堂門前。
門楣上書若衡堂,那陣風在這三個字前稍停了一會兒。
風于堂前散去,露出一道身影。身影頭下腳上,雙腳像是掛在屋檐上,可若細細看去,那雙腳并未挨到實物。
那陣風就是這個身影帶起來的,他就倒浮在那,眼睛都沒睜開。不知是什么癖好。
堂內(nèi)燈光稍顯昏暗,飄在外面的人只定了三息。
主位有人,那人端著茶碗只吹不飲,像是在喝茶,也像是在品茶。
下首也有一人,趾高氣昂的說著:“我就找你借點靈晶應個急,你給我端什么架子……”
再下還有一人,他是在品茶,品的很愜意。左手茶托,右手茶蓋,吹兩口氣,嘬一口茶,再砸吧砸吧嘴皮子。
末位的那人身上有股淡淡的味道,一股只有常年打鐵的人才能沾染上的腥銹味。
外面的那道身影對這股腥銹味很是熟悉,四人之中也就他能察覺到這股味道。
三息時間,那道身影就感受到了這么多。
一切都照著安排好的行進。身影一晃,又引起一股疾風跟在他身后。
身影飛虐,蕩向?qū)④姼暮笊窖隆?p> 如此輕車熟路,不像是頭回造訪。
司徒將軍府的后山有礦,主產(chǎn)玄鐵。身影是沖著玄鐵山來的。
他師父交待的,說是上面給他留了一樁大機緣。
他閉關(guān)一結(jié)束就趕過來了,這趟功成,他就再也不用過由著師父跟師兄安排的日子了。
山坡上有條盤旋小徑,像是纏在大山身上的年輪,一圈連著一圈。
大山很高,小徑很緩,顯得年輪很密。
小徑是前山唯一的山道,能容獨輪車單行,三里一明崗。
獨輪車是運礦車,三尺寬。走在這條道的獨輪車拉的卻是廢石塊,礦中玄鐵十不出一,彌足珍貴,不走這條道。
車行有序,每隔一個時辰便有五輛獨輪車推出。
帶著風的身影虐到山腳路口的時候剛好有一趟車隊過去。
所有算計沒有一絲偏差,這里的明崗他還沒放在眼里,但還是要防著山里的暗崗,他只能沿著小徑盤繞。
彎彎繞繞,足足磨了十余里山路,花了一炷香的時間,這才到了山頂。
山巔植被稀疏,算是空曠,但勝在了無人跡。礦在山腰,這里幾乎沒有人來,大晚上更加寂靜,鳥獸都沒有一只。
風一停,身影就露了出來。他停下來的第一個動作很是奇怪,左手隔著衣服在右臂上用食指跟中指點了兩下,像是曲藝大師要表演的前奏。
一只小壁虎蹭一下從那身影的袖筒竄了出來,剛一落地,便將下巴一甩,接著小嘴一張,便有一連串的陣牌、陣啟從嘴中飛了出來。
那身影掌起生韻,有條不紊,一一將飛出來的陣牌、陣啟在還沒落到地上的時候均勻散開,擺在了身周三丈遠處。
每隔三陣牌插一陣啟,共三十二處。全部落定之時,那人一掌平摸,便有靈氣飄出,均勻敷在了那三十二處。
微弱光華嗶呤一閃,山尖便又恢復了原來模樣,三十二處陣法不見了蹤影,連人跟壁虎也沒了蹤跡。
身影還在陣中,還在持續(xù)忙碌。小壁虎也沒停止,小嘴當中還有陣牌陣啟飛出。
隔著外圍一步遠,又是一圈陣法布起。依樣立掌平撫,這回飄出去的卻是元氣,那陣法是聚靈陣,他習慣以元引靈。
他在啟靈境七段就將體內(nèi)元氣導出,自那之后體內(nèi)不存一絲元氣??勺詮娜肓嘶R境,拳勢大成,體內(nèi)便又有了元氣。
幾位師兄布聚靈陣,都是以靈引靈。以元引靈算是他特立獨行,不過效果出奇,威勢一點不比幾位師兄的聚靈陣弱。
再進三步,又布一圈陣法。前兩圈陣法雖是不同作用,但外形差別不大,這圈的陣牌卻是幾塊石頭,斑斕耀眼的石頭,陣啟也很特別,似是四片液幕。
原來這是一圈幻陣,斑斕石頭上面刻有迷幻陣法,四片夜幕漫過八塊陣牌,碰到哪個角落都能觸發(fā)幻陣。
再進三步,又布了一圈殺陣。這一圈只立了四桿長槍,槍尖锃亮,具是恒原鐵葉打磨而成,削金斷玉小菜一碟。
小壁虎嘴中吐出一截月桂之芯,那人隨手一引,月桂之芯被拋與空中,那人手腕微旋,月桂之芯便浮在三丈高處徐徐旋轉(zhuǎn)。
四桿長槍立即與之共鳴,便有一股煞氣蕩漾。
那人身周只剩一丈方圓,小壁虎還是未停,嘴中還在吐著陣牌。
那人引著陣牌,在身前一步布下一尺高的臺子,臺子邊緣離殺陣只隔著那人。
圓臺也是一座陣法,用來吸金。
聚靈陣已經(jīng)運轉(zhuǎn)了半盞茶的功夫,那幻陣與殺陣的威能比原先猛了三分。
那人跳到臺中坐定,舉掌過頭,輕輕往下一引,月桂之芯低了三尺。
便在這一瞬間,在陣中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連原先的草皮也沒了蹤影。
他坐于臺中凝神細感,心神眼籠罩方圓兩百丈的范圍,沒有察覺到一絲危險。
他便開始運轉(zhuǎn)功法,功法叫慈石通靈。
其實他只是運轉(zhuǎn)三個符文,一在丹田、一在百會、還有一個在天池當中。
三個符文猶如君王俾睨,懸與穴位正中,似是老樹盤根,不動如鐘。
經(jīng)脈之中的靈液當力,依著符文自行運轉(zhuǎn),浩浩蕩蕩,像是奔騰的大?!?p> 唯有丹田之中卻是例外。這兒的經(jīng)脈通透如玉,光滑似鏡,漂浮著的不是靈液,依然是最初的靈氣。
氣液交匯之處海嘯震天,大有天地不存之勢。
這是化鏡境后期之象,只要度過這一階段,便是化鏡功成。往后只需一兩年,感悟大道之喚,便可躍入步道之境。
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推動巨浪,攆入丹田,化氣為液。
這一過程雖是洶涌,但進展很是順利,畢竟他已經(jīng)做過八次。只過了兩個時辰,他的四肢十二脈中流淌的全部都成了靈液,化鏡境九段徹底圓滿。
丹田之中的符文是他在破經(jīng)斷脈之后破解的第一個符文,本來是旋轉(zhuǎn)的,但在完成經(jīng)脈重塑之后就再沒動過。
在丹田之中靈氣全部化液的那一瞬間,第一個符文又開始滴溜溜旋轉(zhuǎn),它在原地自轉(zhuǎn),跟最初一模一樣。
若衡堂中,末位的客人終于不耐煩聽二人繼續(xù)扯皮,站起身來朝著兩人怒氣沖沖的說道:“鎖龍圖堂堂兩位將軍,商議點破事竟是這般拖拖拉拉……我去外面透透氣!你兩繼續(xù)?。 ?p> 堂堂兩位將軍被人這般呵斥,居然都不吱聲,任由他大步流星的往堂外走去。
主位的司徒將軍見那人已經(jīng)走出大堂,朝著下首的客人打個呵呵:“星長老茶喝多了?!?p> 下手的子車起端茶細品,渾然無感。
……
星長老是穆甲學院三長老星蘇,那道身影是星蘇的第六個徒弟,名叫木白。
他一出堂門便徑直朝后山而去,跟飄走的那道身影恰好是一個方向。
星蘇并未走的太遠,踱去十來丈遠便不再往前,看來真的只是出來透透氣而已,選這個方向可能也只是湊巧。
星蘇背過雙手,開始就此信步閑蕩,偶爾抬頭看看天色,幾個來回之后冷不丁的一個抽手斜抹,靈力當網(wǎng),密如蠶繭,細細辨別,其內(nèi)靈力宛若蠶絲。
不愧為陣器宗師,這一手靈力控制,妙到毫巔。若叫山頂那道身影看見,定會氣的牙根癢癢,恨聲怒罵:“果然還是藏私了!”
網(wǎng)高三丈,寬七丈,貼著山坡,剛好將府院與后山隔絕開來。
幸好若衡殿這邊雅靜,要是有人在此,定能發(fā)覺后山的風兒突然沒了聲響。
這陣叫無聲,功效如名,斷了后山的響動傳到府院。
可后山一如往日,沒甚特別,不知他要隔的是什么?
星蘇布這大陣,不過是一息之間,手臂依舊橫在當空,袖口接著便飛出三片閃著烏金之光的東西,山口落了兩片,一片落在了星蘇身后,擱在星蘇與府院當中。
那東西看著有點像是巨象大牙,只是小了點、黑了點。
分不清何為陣牌、何為陣啟,不知陣眼落在何處。
星蘇兩手翻飛,靈力化的絲線錯落有致、按部就班、各歸其位。
陣中有韻、韻中生道,道漫八方,填充整個空間。
山頂那人布的大陣很是精妙,星蘇的大陣卻勝他九分,他有的星蘇的陣中都有,星蘇的陣中卻有很多是他想都想不到的。
星蘇的陣中除了三塊烏金牙石,其余全是靈力所化,就這一點便是山頂那人萬萬比不得的。
大陣環(huán)環(huán)入扣,詭異莫測,肉眼卻看不出端倪。
等星蘇停下手來,后山的風又嗖嗖的吹到了府院中來,一急一緩夾雜三緩一急。細細感受,后山的風居然一直照著這般旋律在吹。
星蘇退出陣去,一切便又自然如初,連那最明顯的三塊烏金牙石也消失無蹤。
這塊地界未曾多出一分,未曾減少一絲。風依舊在吹,風景也如昨日一般模樣。
星蘇施施然往回走,不曾多看一眼剛布的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