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再借我一些錢吧?!?p> 壬言法跪在地上,將頭卑微的貼在地面。
坐在高位的老人,眼神復雜的看著他。
“言法,不是我不借你。以前借的錢我就沒打算要你還回來,只是你母親真的救不活了,別浪費錢了,你看看你現(xiàn)在都熬成什么樣了?放棄吧,別硬撐了,人走了你還剩下什么?漏風漏雨的屋子么?不值當?!?p> “可媽是你女兒?。 ?p> “你也是我孫子!”老人猛的站起身來將拐杖重重的敲在地面上,威嚴的臉上帶著慍怒:“送客!”
“老爺……”站在一旁的管家想要說些什么,卻被老人厲色的一瞥,噤若寒蟬,只得低頭走上前去將跪在地上的壬言法扶了起來。
“少爺,老爺他……”
“叔,別說了,我都知道?!?p> 壬言法站起身來,最后看了一眼懸掛在屋堂上的匾額“莫向外求”,向外走去,然后站在門前自嘲的笑了笑,笑自己是個廢物。
“少爺,我這還有些錢,您先拿著吧?!睆男】粗裳苑ㄩL大的管家李禮早已將他當作半個兒子,于此于景于心不忍,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在壬言法手中。
“叔,不用了?!比裳苑〒u搖頭,將銀行卡推了回去“您已經幫助我夠多的了,再拿的話我心有愧疚,錢……我會自己想辦法的?!?p> 說完,壬言法頭也不回的向著大門外走去。缺錢,但有些人的錢可以心安理得欠著,有些人的幫助只是領了心意便好,拿了還不上便是心難安。
李禮看著消失在門外的壬言法有些悲傷。曾幾何時高高壯壯朝氣蓬勃的孩子,好像如今成了墻角的狗尾巴草,風雨一吹便要倒了。
李禮嘆了口氣轉身準備將門關上,卻不知何時本以走到內堂的老人轉身走了回來,李禮想要說些什么,卻被老人揮手打斷,老人只是拄著拐杖站在門邊,布滿皺紋的眼睛望著那掛在走廊上的燈籠,覺得這燈籠有些礙事,看不到天上的圓月。
街上空蕩蕩,一身黑衣的壬言法像是個游魂一樣走的緩慢,母親得病的這兩年,讓原本體格壯碩的他身型迅速的消瘦下去,精神狀態(tài)極為糟糕,始終處在緊繃的狀態(tài)下。
不是癌癥,也不是任何一種已知的病種,這種疾病沒有任何先例,就像死神一般憑空出現(xiàn),毫無治療辦法,沒有潰爛,沒有發(fā)燒發(fā)熱損害身體的癥狀,沒有任何痛苦,只是睡著了一般,但又不得不用藥物和儀器來維持著脆弱的生命,這病毒就好像在逗弄醫(yī)學手段貧瘠的小孩一樣,高興了我就默默的呆著,不高興了我就搞一下破壞。
偶爾發(fā)病,會讓一個人如同泡在水里的尸體一般膨脹起來,隨時可能炸開。
那種身如氣球的感覺壬言法無法感受的到,但他的心卻窒息般的疼痛。
這兩年請過了海內外不少的專家,得出的結論都十分的相同,束手無策,死亡只是時間的事情。
不會立刻致死,但會像無底洞一樣,將想要幫忙的人都吞進去。
與時間拔河,拿錢續(xù)命,續(xù)倆個人的命,活人和活死人的命。
“言法哥,拿到錢了么?”等在路邊的好友王岳看著低頭走來的壬言法急忙跑上前去問道。
“沒?!比裳苑ɑ卮鸬馈?p> 聽到這個不算好的消息王岳皺了皺眉頭,小聲的抱怨了一句:“哪有不要女兒的爹?!?p> “行了,走吧,回醫(yī)院然后你也回家休息吧,辛苦你在這等我這么久了?!比裳苑ù蜷_車門坐在后座,將眼睛閉了起來,每天能睡覺的時間并不多,在車上是他唯一能安下心來睡覺的時候了,好在外公家距離醫(yī)院比較遠,能睡上不小的時間。
之后的晚上還有夜班要上,這兩年治病將家里的積蓄全部花完了,身上也背了不少的債務,只能拼命的多做幾份工作來貼補資金,外公家有錢,但那是外公家的,至于陳麻爛谷的當年事,壬言法實在不愿多想了。
父親,壬言法更是想不起這個人人來,好像憑空在記憶里消失了一般,關于他的一切好像身邊人都不會提起一樣。
疲勞讓壬言法很快的睡了過去,發(fā)出輕微的鼾聲,王岳嘆了口氣,輕輕的將車門關上,發(fā)動引擎向著市區(qū)開去。
松山市的夜景很美,開著夜車跑在山路上也不會很悶,山頂上更是有不少駕車來此過夜的情侶或者游客,看看夜景等待日出。
王岳作為壬言法的兒時好友,親眼見證了一個人從家底殷實到落魄乞丐的轉變,這種轉變讓原本圍繞在身邊的那些好友都漸行漸遠。
王岳不得不感嘆,錢真是個讓人好壞難辨的東西,曾經意氣風發(fā)的言法哥也會這般落魄,這事要是落在自己身上,自己不知道扛不扛得住,大概是越想越覺得憋屈,王岳打開車窗沉悶的抽起煙來,一臉憂愁。
車開的很快,畢竟路上沒什么車輛了,只是一個多小時就開到了市區(qū)里。
壬言法睡的還很熟,王岳將車停好并沒有急著叫醒壬言法,而是夾著包匆匆的走進醫(yī)院里,來到窗口將醫(yī)藥費先墊付了一些,這才又匆匆的跑了出來。
“言法哥,言法哥,醒醒,到了,言法哥……”
看到壬言法睜開疲憊的雙眼,王岳將買來的熱咖啡和面包放到壬言法手中,“你先吃著,這一晚上了沒吃飯,一會夜班哪有力氣?!?p> “我睡了多久?”壬言法打了個哈欠,拍了拍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剛才他做了個夢,已經好久沒有做過夢了。
“不久,一個多小時吧,回來的路上沒什么車?!蓖踉雷隈{駛室回過頭來說道,然后點了一根煙遞給壬言法。
“謝謝?!比裳苑ㄕf道。
“言法哥你跟我客氣啥,趕緊喝了咖啡吧熱乎著呢?!蓖踉啦缓靡馑嫉墓恍?。
“對了,明天我叫我妹過來照看伯母吧,我得出趟遠門,有些生意要談,最近老爹有意要鍛煉我,可能以后都閑不太下來了?!蓖踉雷隈{駛座上看著窗外沉悶的抽著煙,有些不太敢看壬言法,他知道父親的意思。
“那就麻煩姍姍了?!比裳苑ㄇ敢獾恼f道,自身這情況也不需要虛偽的客套了。
“不麻煩,小時候她就纏著你,這要來幫忙還不得樂不得的?!蓖踉罁u搖頭:“省的她天天和那幫小姐妹出去鬼混去,我說她她都不聽。你可得幫我說說她,她聽你話,也不知道咱倆誰是他親哥?!?p> “行吧,時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比裳苑ù蜷_車門下了車,“路上慢點開,注意安全?!?p> “好勒哥,你注意身體啊?!蓖踉缹㈩^探了出來:“明早我讓姍姍打你電話?!?p> “成?!?p> 待到王岳離去,壬言法坐在路邊就著咖啡將面包吃完才上樓走去,那一覺睡的有些恍惚。
那是一個很稀奇的夢,讓人以為那是真的,是一個能實現(xiàn)任何愿望的地方,但那里又是個監(jiān)獄,一個將欲望囚禁的監(jiān)獄。
因為欲望便是愿望。
壬言法坐在病床邊,握著母親的手又想起了那個夢,如果那個夢是真的話,壬言法想去那里許下愿望,即使那里是欲望的監(jiān)獄。
叮~
門鈴聲響起,壬言法回過頭看去,并沒有什么人。
再回頭,一張卡片出現(xiàn)在手邊。
壬言法拿起卡片,有些出神,因為那是夢開始的地方。
“欲望監(jiān)獄歡迎您?!?p> 卡片上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