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送到這里就可以了,不要再往前走了。”
望著面前的海灘,簡昆的眉宇間多了幾分平靜。
不得不承認很多事情還是需要他自己面對。
該來的還是會來,這是無法逃避的事實。
“你既是要離開,那便走吧,后會有期?!?p> 沒能留住簡昆,赤努的心里怎么也不是個滋味,卻又不得不與他招了招手,揮手告別。
他當了大將這么多年,也見過許多戰(zhàn)士的離開。
可他對于其他人都可以無所謂,也唯有簡昆,他的離開竟讓赤努感到這么難受。
“若是這一世再也無法相見,那我們來世再做兄弟?!?p> 赤努的唇中淡淡的冒出了一句,看著簡昆的眼眸難免帶著幾分惋惜。
“你想清楚了,你若是回到了鯨族會是個什么待遇。”
“到時候都不必是說你能不能吃上這樣的好酒好肉,單單連活命都是個問題?!?p> “若是洪毅偏要拿叛族來治你的罪,你可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你想過了嗎?”
赤努極為認真的望著簡昆,大概真的很怕失去他這一員猛將。
可是簡昆卻頗為戲謔的一笑。
或許也只有赤努才會把他當個寶吧,現在又有誰會真的在乎他的死活。
“我想清楚了。我也不會后悔。我想,無論他們怎么誤解我,這也是我應該面對的?!?p> “既然如此,我就不應該逃避。我會用我的方式去贖罪,努力讓他們原諒我?!?p> 他在說這話時,面色顯得異常的平靜,似乎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當然,離開這里之前,他已然想好去接受最殘酷的刑罰。
再度回到桐巷已是翌日,天色將晚。
他默默的轉過街角,看著那扇虛掩的門,卻似乎已經失去了推門而入的勇氣。
但就這么一直躲下去也不個辦法。
更何況,他一日的奔波忙碌好不容易才來到了霓光島,也總得找個地方歇腳才是。
這樣想著,簡昆便不再猶豫,而是伸手推開了面前的小門。
彼時,簡承業(yè)正叼著只煙筒,一如往常一般,雙眸微閉,像是在凝神。
簡昆本不愿意打擾他,卻又無可奈何的吐了一句,“阿爸?!?p> 這一聲很是低沉,可坐在搖椅上的男子卻不由的一愣。
下一秒他睜開了眼,手中的煙斗便自然的掉落在了地上。
“阿爸,我回來了?!?p> 簡昆一字一頓,倒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吐出這幾個字的。
卻感覺自己的心頭像是吊了幾只水桶,七上八下。
“出去?!焙喅袠I(yè)的眼眸卻在霎那間有些泛紅。
他的眉頭擰在了一起,就好像什么話也不愿與簡昆多說。
昆子自是察覺到了父親眼眸中的怒色,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這么輕易的退縮。
“阿爸?!?p> “出去,我沒有你這個兒子?!焙喅袠I(yè)厲聲道,出口是從未有過的沙啞。
他與父親的眼眸對視著,卻發(fā)覺那眸光冰冷無比。
雖然這一切都是誤會,但是又不得不承認,父親真的生氣了。
“阿爸,我沒有叛族,我自問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鯨族的事。”
他竟有些哽咽了,當然這些話卻和外面的風言風語比起來顯得太過蒼白。
“你做沒做心里自然和明鏡似的,又何必要這般自欺欺人?!?p> 簡承業(yè)的話很簡短,卻像是一把尖刀插進了簡昆的心頭。
他咬緊了唇,方才要說的話又咽進了肚子里。
“有些事既然做了便是不可原諒的。你走吧,這個家不歡迎你。”
簡承業(yè)也不知自己是怎樣說出這樣的狠話的,卻早已對簡昆心灰意冷。
“阿爸。”他的眼神無助還帶著幾分請求。
“我讓你離開,你沒有聽見嗎?難不成還要我趕你出去不可?”
父親的聲音又高了一個音階,是一種無法抗拒的強勢。
迫于無奈,簡昆只得走出門去。
他看了一眼,這個他一直想念牽怪的家,胸口似乎在隱隱做痛。
因而在門口佇立了許久,簡昆卻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取而代之的則是在屋口的空地上跪了下來。
他不知道該如何讓父兄原諒自己,但這卻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方式。
彼時,他似乎能感覺到有目光在注視著自己。
側眼一望是簡航,但他只是白了自己一眼,一句話也沒說,便合上了窗。
是什么讓他們都這么痛恨自己?
難道這就是他應該得到的報應嗎?
想到這里,簡昆苦苦的笑了。
他想他一定是這世間最卑微的男子。
無論他是否做錯了什么,他都是個有罪之人。
而他之所以回來,就是回來贖罪,讓自己的本族出了這口惡氣。
而他的這條命就更不值錢了,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去在意這些疼痛呢?
寒風中,簡昆跪直了身子。
事已至此,他仍然傻傻的跪在這里等著這扇門被推開。
寒冷已然浸入了他的每一個細胞。
他卻在想,父親若是能打開門看他一眼多好。
哪怕他的眸色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暖,哪怕他對自己棍棒加身,都好過這樣的無視。
就好像跪在這里的自己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他身上也流的不是他的血。
不知過了多久,桐巷開始飄雪。
茫茫的雪幕中,他的一身單衣更是這般抵不住寒冷。
他的藍眸已有些看不清面前的家,但理智卻告訴他,要保持清醒。
即便簡昆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但是他想,若是他一直跪在這里,父兄應該會原諒他的吧。
只要能得到他們的原諒,那么這點痛苦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么。
昏暗的茅草屋中,簡承業(yè)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草鞋。
若是簡昆再也不回來,他自可以假裝將他忘記,那么心頭的傷口是不是就不會這么痛?
而現在,心口的那塊傷疤仿佛連血帶肉的被人硬生生的扯下來。
這一切對于簡承業(yè)來說實在是太過殘忍了。
跪在屋外的既是他的親身骨肉,他也并不是無法接受,只是簡承業(yè)還是需要一點時間去接受他。
“阿爸,外面下雪了,昆兒他……”
簡航原本想要說些什么,見簡承業(yè)那副愁苦的面色卻又知趣的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