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的密審室,便是設立于此洞天之中。
而大部分判定死刑之人,也被關在這森涼的囹圄。
執(zhí)事官員一致對此言說“人道”二字——讓那群將死的囚徒,提前領略上皮肉之痛的苦楚,便是更愿求死、得了痛快。
但實質是,這些個冷血主兒是想借著令受刑者的皮·開·肉·綻,以而使旁觀人內(nèi)心煎熬。
畢竟,人在身心俱損之下,難免會多吐一些有用的訊息。
本著這群罪犯怙惡不悛,獄卒往往是動輒鞭刑,不啻恫嚇。
于是,在這密不透風的圜土之所,孤倨的,是猙獰著污血的暗牢;殘存的,是揮淫著命數(shù)的刑具。
……
九兒是怕的,卻未在面上顯露絲毫。雖是極想躲于慕楓、盛棋身后,但她深知此行目的,斷不會為了自己一時的難免情緒,而分散他二人的精力。
唐秋是八月進來的。在她之前,這里已然羈押了不少囚犯,都是等待秋后處斬。因而,她的囚室,更是靠里。
三人悄步游走于桎梏鏈鎖間,似是漸漸習慣了這凝血后的惡臭,步子加快,俄頃便將行至秋娘所在。
忽的門前閃出一人,卻因四處無火光,模樣看得不甚真切。
“盛大人,巧啊?!?p> 是慕棠。
“呦,這不是我家二弟!后面跟的是……唐姑娘!”慕棠面露驚色,說得聲兒響,牢室內(nèi)其他的犯人皆是被吵醒,起了一陣躁動。
盛棋三人皆不作聲,給了慕棠一次次的質問機會。
“三位此時到這內(nèi)牢室作甚?莫不是想著劫獄!堂堂京兆少尹、禁軍都頭,中秋夜竟齊齊跑來這惡臭熏天的大獄!這該是天大的理由,才能讓你二人如此吧。還有這平康坊的小小商女……若不是在下來得及時,發(fā)覺無人看守,怕不是汝之奸計早已得逞!”
慕棠話音方落,獄中死囚聽聞當官的竟來劫獄,全數(shù)亢奮起來。叫嚷聲沖天,污言穢語振聾發(fā)聵。不知是誰帶頭喊上一句“貓鼠同處”,進而其大多數(shù)皆如此云說。
“夠了!”盛棋厲聲一喝,四下雖未靜息,卻也消停不少,“且不說慕大人何來的這內(nèi)牢門之玄石,便是這無故前來,又有幾何說辭?”
此話正中慕棠下懷,給了他這無能的少府尹得逞之機。
“誒——盛大人此言詫異!”說著,慕棠由袖兜中取出一方紙狀,徐徐展開,又迅雷般將其近乎貼向盛棋眼眸,“盛大人好生瞧,這印這字,可還識得?”
一狀委任,字印皆出自京兆尹,句句指明,唐秋案由慕棠全權負責。
盛棋托著那紙狀不言,唯有渾身抖動,個中生憤。他回頭看向慕楓、九兒,二人同是驚愕。
“來人,將他三人,一并綁了去?!?p> 瞬時,從牢室內(nèi)步出獄卒數(shù)人,押著盛唐慕三者,去了刑房的側室——由此處便能看遍刑房內(nèi)全部,這也是平日里罪犯招供時,諸位審訊大人坐立之所。說好聽,為的是不見上血色;實則只是怕那血污濺臟貴服罷了。
“盛大人素日里瞧不起慕某酷刑逼供、冷眼旁觀于此,便是讓大人來體悟一下,這側室是何等好地方?!?p> 慕棠斜視著盛棋的無力掙扎,得意至極。
繼而,他向著刑房走去。回頭,不忘補上一句:“三位不是想要見唐秋?那好,本官便讓你們看個夠?!?p> ……
幾個小吏按序擺列了數(shù)十種刑具,有冷物,也有竹器。
未過多時,只聽慕棠一聲令下,原本暗黑的刑房,瞬時燈火通明。
唐秋被捆綁了手腳于凳上,同奮力掙脫的九兒三人處境類似。
只是,不盡相同者有二——
一是唐秋此刻昏迷不醒,面色蒼白,瘦削脫了像;
二是唐秋所坐之凳,并非普通木質,而是專為不守婦道的女子,備下的尖釘木驢。
尖利釘器之上,是唐秋臟污不堪的囚衣——染了血漬,泛著暗紅。
想來施此刑,該是早先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