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飛羽衛(wèi)指揮使林桉求見。”
“讓他進來?!甭牭街芄穆曇?,元燁坐直了身子,喚了林桉進來。
話落,便見一身著黑衣的人應聲推門而入,臉上帶著一張銀質(zhì)面具,罩住了半邊臉,讓人瞧不清具體模樣來。
來人正是飛羽衛(wèi)指揮使林桉。
“主子?!绷骤裆锨肮硇卸Y,對座上人恭敬道。
“不必多禮?!痹獰钭屃骤衿鹕恚谅晢柕?,“事情查的怎么樣了?”
“是?!绷骤裾局鄙碜犹痤^,一字一句將近日來查到的東西一一詳述。
“飛羽衛(wèi)中主子安排到匈奴那邊的人已經(jīng)傳來消息,當年訶子坡埋伏的土匪與匈奴無關(guān),匈奴對此也毫不知情。至于他們是否同慈寧殿中的那位有勾結(jié),這個還未曾找到實證?!?p> “哼?!痹獰盥犞骤竦幕卦挷唤浜咭宦?。
當年訶子坡出事,宋喬在盤城與匈奴的一戰(zhàn)中沒能等來援兵,終究寡不敵眾全軍覆沒。
可就在這樣對匈奴而言一片大好的形勢之下,他們竟沒有乘勝追擊,再下一城,而是主動給南國遞上了求和書。
若說這其中沒藏著些什么貓膩,怕是也不會有人信的。
而至于當年說什么匈奴勾結(jié)土匪于訶子坡伏擊了援兵如今看來更是一個莫須有的借口。
即便元燁心知肚明背后搗鬼的究竟是誰,可若是尋不到對方的把柄來,他一時也是動不得的。
桌下,他不禁收緊了雙手,心里幾分郁結(jié),面上卻依然不動聲色地繼續(xù)道:“之前安排你查的已故王娘娘的身世可有眉目?”
這個王娘娘正是元燁的親生母親,一介白衣入宮后偶然被先帝臨幸生下了他,奈何身份低微,誕下皇子也不過封了個最低位的嬪妃,并不得寵。而現(xiàn)在慈寧殿里的那位楊太后不過是當年抱養(yǎng)了他的養(yǎng)母罷了。
“王娘娘入宮前雙親便已過世,只有一個弟弟與她相依為命,后來為了給弟弟娶親,她才進宮來做了宮女,換了些許銀錢給了弟弟。近日屬下已經(jīng)找到了王娘娘的弟弟,他就住在皇城里?!?p> 言至此處,林桉不禁面露遲疑,“可是……”
“可是什么?”聞言,元燁眼里閃過一絲厲色,沉聲問道。
“屬下無能。”林桉感受到主子凌厲的眼光,當即跪在了地上,低頭繼續(xù)道,“屬下找到他時,人就已經(jīng)不在了。”
“屬下去查了應天府關(guān)于這件事的處理卷宗。上面寫的是三下巷王鎖酗酒行兇,失手殺了自己的妻子荷氏,而后畏罪自殺吊死在了自家房梁上,如此便草草結(jié)案了?!?p> “可是屬下還查到王荷夫婦育有一子,但結(jié)案卷宗上并未提及,這個孩子如今也不知所蹤了?!绷骤裾f出了查到的疑點。
“哦?你懷疑是有人在你之前授意應天府在這樁案子上動了手腳?”元燁聽到了關(guān)鍵處,看著面前人問詢。
“嗯。”林桉低聲應著,又對著座上人請罪,“屬下辦事不利,請主子責罰?!?p> “你也不必如此自責,能指使得了皇城腳下的應天府做假案,可見背后勢力絕不一般?!痹獰盥燥@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又對跪在地上的人說道,“這件事你便先沿著那個孩子的線去查吧,既然只是不知所蹤,應該還活著,或許就是被其身后的人給帶走了?!?p> “其他無事,你可以退下了。”說罷,他對林桉揚了揚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是,屬下這就去辦?!绷骤衤勓詰寺暎讲牌鹕硗肆顺鋈?。
元燁目光盯著慢慢合上的房門,心里對這背后之人有了幾分猜測。
既然是與他的生母有關(guān),這人仿佛又是在刻意阻攔著他查下去,讓他不免猜測事情恐怕又與慈寧殿里的那位脫不了干系。
思及此處,元燁不禁眸色黯了黯。
若那孩子真是被楊家的人帶走了,恐怕早已是兇多吉少。
雖然他從未見過那孩子,可無論如何那也是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此刻他心頭不禁升起些許擔憂來。
外面天色漸暗,周公公帶著幾個小太監(jiān)將這御書房里的燭臺一一點上,看著座上兀自出神的皇帝未發(fā)一言便出去了。
煩心事一樁又一樁,一件接著一件扔到自己跟前,再看看這案幾上堆著的尚未處置的奏折,元燁不禁心生苦澀,低低地嘆了口氣。
……
修寧宮內(nèi)。
回到宮里,良修瑤勉強平復了一下方才波瀾起伏的心情。
綠萼倒是真的把她剛剛說的話聽進了心里,剛回到修寧宮中就慌著遣人在那專門用來沐浴的池子里弄好了熱水,央著自家小姐趕快去洗一洗。
“小姐,你就別在這邊坐著發(fā)呆了,快點去泡一泡熱水,把寒氣從身子里都趕出去,真要是病著了可就來不及了!”綠萼苦著一張臉,對著良修瑤就是一通嘮叨。
良修瑤此時只覺得綠萼像極了一只多嘴的雀兒,在自己身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你不要鬧我了,我現(xiàn)在就去沐浴好不好?”她這才半推半就著,不情不愿的被綠萼挽著手臂拉出去了。
一旁的紅豆看著仿若一對冤家的兩人忍不住捂嘴偷笑,眼看兩人走遠了,這才匆匆跟了上去。
良修瑤下到池子中,便把綠萼紅豆兩個丫頭和幾個小宮女一并遣了出去。
她靠在池壁旁闔上眼,靜靜地感受池水的溫熱傳至四肢百骸,只覺通身舒暢。
閉目養(yǎng)神間,不由得在心里默默盤算起以后該如何是好。
想要查清當年訶子坡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那個飛羽衛(wèi)的令牌是個關(guān)鍵所在,如果能查出令牌的主人是誰,那么順藤摸瓜自然也就找到在他身后的人了。
思及此處,良修瑤忍不住慢慢靠近剛剛換下的衣裙,伸手把自己入宮前一并塞在衣服里帶進來的木牌掏了出來。
她將木牌拿在手上翻來覆去細細端詳了一陣兒,又忍不住有些失望了。
兩年過去,小小的木牌早已損毀嚴重,正面隱約還能看到“飛羽”兩個字,而背面更為重要的標記著具體飛羽衛(wèi)所屬地的文字卻是一點也分辨不清了。
飛羽衛(wèi)是一個只由當朝皇帝調(diào)遣的獨立于朝臣之外的龐大組織。為了便于查找管教,幾乎每一個飛羽衛(wèi)的令牌上都會被標記上初入組織的所在地。
有些民間的地方諸如酒館,青樓,當鋪等皆有飛羽衛(wèi)存在,還有些是在朝廷六部中,或者諫院,應天府等地。
此時良修瑤手上這個卻是不知出自民間還是朝廷,若是僅憑“飛羽衛(wèi)”三個字便想找出一個人來,無異于大海撈針。
良修瑤不免有些頹然地將木牌又塞回了衣物中。
原本良修瑤便十分懷疑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前朝太子也就是當今圣上所為,畢竟權(quán)利當前,忠義信任也會變得過分蒼白。
而當她當看到這塊令牌時,這種猜測無疑是又加重了幾分。
可現(xiàn)在良修瑤細想來,以這背后之人做事足夠小心謹慎的性子來看,卻也不怎么可能落下如此具有指向性的證據(jù)。
或許是我懷疑的方向錯了呢?
良修瑤被腦海里驀地升起的念頭驚到了,她忍不住搖搖頭想把這個念頭甩出去。
只因此時的她并不肯承認,現(xiàn)在的自己好似拼命在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為元燁開脫。
原來她是如此地希望這件事能與他不相干。
可良修瑤無法解釋為什么自己會忽然生出這樣的念頭,明明直至今日,她也只不過碰巧見了他一面而已。
難道只是因為……那一雙像極了阿丑的眼睛嗎?
同樣盛滿了溫柔的一雙瑞風眼,若不是因為他那聲音同阿丑嘶啞的嗓音千差萬別,良修瑤真的以為他們是同一個人。
一想到元燁,良修瑤便又止不住地回想起了今日經(jīng)歷的事,當時沒注意到他在自己耳邊說的那句“瑤瑤啊,你可還記得我嗎?”
現(xiàn)在又想起這句話來,良修瑤心里一陣迷惑,我們以前在哪見過嗎,為什么他能輕易認出我來,還如此問我?
良修瑤一時半會也無法得到答案,她慢慢地把自己整個人都浸在了水里面,屏住呼吸,任由溫熱的水流在自己四周流竄,試圖用這種方式?jīng)_散在心頭逐漸蔓延的紛紛擾擾的思緒……
元燁,你我之間究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聯(lián)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