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像話,我叫‘白裳’,以后你喊我白道友即可?!笔捴顸c(diǎn)了點(diǎn)頭,面不改色地說了個假名。
突然以假名示人,并非他一時興起。
第一:身為文道修士,只靠寫情書詩信為生的他本就小有名氣,以至于稍微寫點(diǎn)詩詞字句就會被人看出眉目,所以在需要隱藏身份的時候,必須用假名,同時改換文詞風(fēng)格。
第二:如今的他麻煩不斷,再不像以前那般灑脫,若不掩人耳目,以洛仙音的冰雪聰敏以及天生尊傲又粘人的脾氣,找到他只是時間問題,屆時再想把她撇開可就難如登天,這就會將洛仙音拉進(jìn)與她無關(guān)的詭譎漩渦之中。
如此一來且不說他自責(zé)愧疚,沒準(zhǔn)魔主前輩就會過來一掌拍死他:你非但打我女兒的主意,還讓她深陷麻煩之中,看我不斃了你這個混賬。
一想到這種結(jié)果他就心生惆悵。
以前他與洛仙音素未謀面,深以為他對洛仙音的情意純屬單相思,但此次偶遇之后他才明白原來洛仙音對他也是芳心暗許,傾吐心意甚至比他還要大膽直接。
師父曾經(jīng)說過,若將來遇到敢于主動對你吐露情意的女子,不論仙凡貴賤,她都是天下最勇敢、最值得你去守護(hù)的人。
此乃師父的處事宗旨:天下有情人,唯真心不負(fù)。
明明與洛仙音情投意合卻不能攜手與共,蕭竹忽然發(fā)現(xiàn)他才是最慘的,面前這個吳雨持的煩惱純粹是個小孩子過家家。
越想越出神,他心中一嘆:洛仙子,你我之間情意相生,非是不能為,實(shí)我不敢為。
房間里安靜異常。
吳雨持見這店小二像失了魂似的一動不動,皺著眉打破沉默:“白道友?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上有什么隱疾?”
蕭竹發(fā)覺自己失態(tài),立刻回過神道:“不妨事。”
之后正色道:“我已有計劃:首先,你我二人以化形符互換面容,我代替你一段時日,你在此當(dāng)?shù)晷《黄浯?,你須詳?xì)告訴我清衣仙子的所有信息。在此期間我會以你的身份面貌出現(xiàn)在她周圍,盡力提升她對你的好感,因此你不可隨意出門,最好就住在此店附近?!?p> “這辦法可行嗎?萬一白道友以我的身份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我如何阻止你?”吳雨持有些驚疑,面色又有些異樣的激動。
“自然是以心象玉佩聯(lián)系了?!?p> 蕭竹拿出兩枚白色方形玉佩,這種玉佩有隔空傳達(dá)音訊的效果,乃是工君部下那些仙匠煉制的法寶,各界之中銷路甚廣,幾乎到了無人不有的地步,只是使用此物需要每月繳納一百靈石,相當(dāng)費(fèi)錢。
吳雨持收起其中一枚:“這樣我就放心了?!?p> 蕭竹繼續(xù)說道:“若我行動時你覺著有什么不妥之處,你便以此玉佩傳音告訴我,否則弄出笑話來我概不負(fù)責(zé),而且這心象玉佩價格昂貴,所有本錢全得算在你身上?!?p> 吳雨持驚詫地看了看他:“白道友,你倒是一副精打細(xì)算的好頭腦,好一個空手套白狼?!?p> 蕭竹則不以為然:“不然我為何要在這里當(dāng)?shù)晷《窟€是說你的清衣仙子不如這區(qū)區(qū)銅臭重要?”
吳雨持雅然一笑,覺著眼前這個店小二定是個深藏不露的奇人,心中起了些深交之意,只是終歸沒好意思說出來,便問:“白道友為何認(rèn)定此舉可以成功?”
“我可沒說必定成功,不過你成敗兩不虧便是,世間男女情感心思自有一套規(guī)律,唯有明察秋毫,于細(xì)節(jié)上下功夫才能得其真意,這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吾輩修行中人六欲皆可斷,大道漫漫,唯有眷侶之間長相廝守令人神往,你若只是貪圖人家美色,我非但不幫你,反而會讓你臭名遠(yuǎn)揚(yáng),人盡討之?!?p> 蕭竹說的有條不紊,聲正不阿,將吳雨持聽的一愣一愣。
吳雨持沒有被他這番威脅之詞激怒,反而松了口氣,半晌才堪堪一笑,豎了個大拇指:“白道友這番話說的絕非等閑,倒是讓在下更加放心。”
然后說道:“清衣她是星河城掌書使君林燃的獨(dú)女,也是南仙域奇花宮的內(nèi)門弟子,性子恬淡、外冷內(nèi)熱,喜好拓影術(shù)與茶道,愛吃桃花酥,偶爾外出游山玩水,近年常駐浩仙閣學(xué)習(xí)刺繡之法,修為當(dāng)在九九之?dāng)?shù),同齡之間能勝她的人并不多?!?p> “你倒是知之甚詳,不知那位掌書使君又是哪位仙君部下?”
吳雨持定了定神:“掌書使君統(tǒng)管星河城內(nèi)外所有文脈,當(dāng)…屬文君部下?!?p> 仙帝座下有六位通天臂助,按專精之道分掌整個仙界內(nèi)的工、商、禮、文、戶、刑,世人合稱六部仙君,六位仙君超脫于世,各司其職,令仙界秩序平祥安寧足足數(shù)十萬年,這些蕭竹還是了解過的。
“甚巧,我也是文脈修士,這樣的話之后事倒簡單?!?p> 不過他也看出吳雨持剛剛那一絲不起眼的果決,繼續(xù)問:“難道這位掌書使君還未定下實(shí)職?”
吳雨持苦笑一聲:“白道友有所不知,清衣他爹乃是文脈奇人,禮君那邊看重其才能,有讓其陪職的打算,但文君這邊歷來護(hù)短,又有幾分瘠人肥己,這事便遲遲難以定論,文禮兩君諸多下屬為此已經(jīng)扯皮數(shù)十年了?!?p> 蕭竹偷笑一嘆:“聽你說來,文君一部的脾氣還是一點(diǎn)沒變啊?!?p> “可以這么說罷…”
吳雨持信得過他,故而未有藏私,又找來紙筆,將林清衣的各種習(xí)慣喜好盡書于此,直看的蕭竹嘖嘖稱奇。
“有你這般癡心,我倒覺得你倆這份姻緣值得撮合,這個忙我白裳幫定了。”蕭竹將紙收入懷中,由衷贊道。
“那我便等著白道友的好消息?!?p> 吳雨持起身拱手致謝,又與蕭竹交代了些自己平日的習(xí)慣愛好、行事作風(fēng),將常用法寶物件留在桌上,這才悄悄離開此店,在旁邊一座客棧中住下,閉關(guān)休息。
蕭竹靜靜回到小鋪二樓,開始準(zhǔn)備。
“身為師父的唯一弟子,我可不能辱沒她老人家的名聲啊。”
他喃喃幾句,祭出化形符緩緩催動,將吳雨持的拓面覆在臉上,隨即靈光一閃,他的模樣登時成了吳雨持,高低胖瘦皆是一模一樣。
歸功于早不語前輩煉制的獨(dú)門符箓,仙界之中能看破此符的寥寥無幾,不過此刻他化作吳雨持的模樣卻比吳雨持本人多了幾分飄渺仙氣,也就是凡人所說的:滿腹詩書氣自華。
他對著鏡子瞧了幾眼,無奈笑道:“書讀多了果然是神光澄澈,吳道友啊吳道友,將來你可要好好學(xué)著點(diǎn)?!?p> 隨后又在心底感慨:師父說得好,如今大多人的審美盡在一張臉上,氣度言談更是大有文章可作,若遇到心愛之人不敢表明心意,或是見面先怯三分,這怎能讓對方喜歡?
先前的交談,他看得出吳雨持每每說起‘林清衣’,言語間總有一股說不出的忐忑感。
這就是輸贏未定先怯陣的典范,乃是情關(guān)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