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里女人的慘叫聲和掙扎聲久久不息,血、玻璃渣.....
警笛聲由遠及近,又有哭聲加入混亂的音區(qū),尖叫咒罵一刻沒有斷過。
我所能看見的和聽見的都一點點縹緲起來。
我叫徐清,清風徐來的徐清。
正如父母給的名字那樣,我長成了他們期待的模樣,眼波溫柔,舉止淑女。
我是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所以我不可能撒謊裝無辜,誰也不能逼我承認。
強奸我的人是我的男友,他是出于欲望,對,他色欲熏心。
民警聚集在我的病房里,讓我一睜眼就回到了悲慘的現實。
“還記得當時的過程嗎?”
當時的過程......
咻的一串淚掉了出來,我的身子不自禁的輕顫,腳趾在被子猛地縮起。
我的父母,眼圈都紅紅的,用最卑微的語氣懇求警察略過這一段。
他們讓我可以先說之后的情景,怎么被發(fā)現并解救的。
“丘杉?!蔽覉远ǖ恼f出這個名字,
“丘杉是誰?”
“他的姐姐。”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示意我說更多。
“我并沒見過她本人,但一定是他姐姐,他以前用他姐姐的照片當過壁紙,我們還因此吵過......”
民警并不想打斷我,只是他們不想再聽和案情無關的分支了,有人強調重點,“她做了什么?”
我仔細回想尚且清晰的情節(jié),畫面回放時我甚至有些懷疑記憶的真實性,酒店當天有退役軍人聚會,我覺得門應該是被他們踹開的,她卻是第一個跑進來的。
進來后臉上的焦急逐漸扭曲,變形,很費力的想轉換表情,終于,眉頭聳動,怒不可遏。
丘樹坐在地上抽煙,身上全是血道子,她一點都沒手軟,一巴掌打的很重,他的臉上瞬間又多了紅印。
我渾渾噩噩的癱著,視線已經從她的臉往下掉了,她顫抖著撥號的手,她的淺色西裝褲,高跟鞋,短毛地毯......
救護車隨后趕到,我能感覺到被人抬起又放下,晃晃蕩蕩中有人在哭,沒聽到聲音,眼淚卻不停往我身上掉。應該是媽媽吧,來得好快啊......
那人在擦我的臉,我想睜開眼看看,可意識漸漸渙散。
“是她報的警嗎?”我還是不相信,她會報警抓她親弟弟。
我彷徨的捂住臉啜泣,為我的青春,為那個隔著鐵道沖我招手的少年,也為迷失的自己。
在這之后我確實痛苦過,精神恍恍惚惚的,許多細節(jié)都記不清了,心理醫(yī)生問時,我說我記得那天是八月一日。
塵埃落定是六個月以后了,我的精神和身體狀態(tài)依舊不好,更沒有醫(yī)院愿意為我做引產。
丘樹被移送監(jiān)獄的時候我去了,穿一身黑色的喪服。
我同丘杉也許久未見,她扎低馬尾,臉上暗沉無光,眼睛深深的陷進眼窩,乍眼看去有些恐怖的憔悴,她應該是帶了妝的,黑眼圈遮去不少。
素顏一定很丑。我突然有些幸災樂禍,好像自己置身事外了一樣。
空蕩的褲管里灌了風,她整個人馬上要變成鼓囊囊的氣球撲過來。我們距離很遠,目光相撞。
她會不會看出什么?她可是心理醫(yī)生啊。
我的微笑得體,行為得體,要是不怕再受一次網絡暴力,她就也過來扇我一巴掌,像扇丘樹那樣。
可惜她認輸了,經濟賠償,心理治療,撫養(yǎng)孩子,她把能給的都掏出來了。連目光,都最先躲閃。
那一年,丘杉二十五歲,工作和非全碩士學業(yè)兼顧的很辛苦,因為丘樹,差點被逼上絕路。
——徐清
***
床頭丘杉的鬧鐘響了,方明大手一揮掃到地上,壓著人進行最后的沖刺。
鬧鐘掉地上了還是響,方明火急火燎的,語氣有點燥:“干嘛定這么早的鬧鐘?”
丘杉為她弟弟丘樹的事奔波的這小半年,他過的跟和尚似的,好不容易開了葷還被個鬧鐘打擾。
“今天去談店面的事?!鼻鹕驾p喘著捂上臉:“你先出來,我快來不及了。”
方明一陣掃興,用力頂了兩下依著她退了出來。
“晚上等著?!?p> 很快兩人都收拾好,丘杉去談店面,方明赴法院,今天是小宇撫養(yǎng)權塵埃落定的日子,馬虎不得。
***
“何小姐,六萬是我們的最大的誠意了,畢竟您這地方生意......我在這和您談了三十分鐘,十六個人進來,有三個人進來過兩次,四個人進來過三次?!鼻鹕荚捯粢活D,隱晦道:“有些嘈雜。”
丘杉盯著何小姐雙手握杯的姿勢,暗松了口氣。雙手握杯,緊張不安,想隔絕現在的環(huán)境。
又一個熟面孔進來,沖何小姐使了個自以為默契的眼色,氣得她心里直罵蠢貨,找的都是些什么人。
“何小姐?”
見丘杉真的拎了包帶,她一著急,推灑了咖啡,“行吧行吧,周六簽合同可以吧?!?p> 老板魏尋歡帶著小職員周周風風火火趕過來慶功,何小姐已經在著人收拾東西了,三人到窗邊說話,何小姐沖了三杯奶茶給她們。
周周偷著給丘杉豎大拇指,“杉姐真厲害,這門面魏姐心儀好久呢,你半個小時就說低價拿下了,這學心理的就是厲害?!?p> 魏尋歡洗了顆珍珠上來,要到嘴邊的時候一送氣,珍珠又滑了下去,淡淡的說:“你以為心理醫(yī)生就動動嘴皮子啊,她私下做了不少功課?!?p> 周周才十八歲,臉皮薄的很,以為魏尋歡嗆她,笑臉逐漸癟了下去。
魏尋歡突然湊過去,低語了句什么,小姑娘立馬有了興致,連忙追問,“何小姐是情婦?怎么可能?魏姐還有呢還有呢,你干嘛去啊?”
“周周。”丘杉輕咳兩聲,“那個,我這段時間該交論文了,還沒改好,所以......”
小姑娘藏不住情緒,興許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沒時間和閨蜜出去玩了,苦瓜臉拉得老長,“杉姐你不會把我一個人丟這里看著裝修吧?”
丘杉低著頭劃手機,邊說:“我朋友的裝修公司全是帥哥,你可以帶你的朋友一起來玩?!?p> 給方明買禮物道歉,選了根顏色沉穩(wěn)的領帶,下單。
方明的消息正好進來,約她晚上一起吃飯,丘杉嘴角藏不住的愉悅,順口安慰周周可以幫她介紹男朋友。
丘杉坐在窗邊看著一對對的情侶經過,很自然的就想到了方明。
丘杉大一那年寒假,家里整日烏煙瘴氣的,她在家呆了兩天呆不下去了,擠進春運大潮回學校。
那時候還沒通高鐵,逛逛鐺鐺的綠皮車又破又慢,丘杉被逼到吸煙區(qū)最里面的角落,聞著難忍的煙味站了十幾個小時。
一下車就暈頭轉向了,跟著一小撥人稀里糊涂的進了地下停車場。
天差不多黑了,冷冷清清的停車場也依稀起了層霧,丘杉兜兜轉轉的,找不到出口。
方明就是那時候撞進她的世界的,在她剛想找個人問路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