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條有用你就不用在這了?!?p> “那是他真的籌不到錢,我可以啊。”
“那你現(xiàn)在就打電話借?!?p> “我的朋友們安全意識很高,借錢這種事只要不是百八十都要見面才行,不信可以試試?!?p> 大哥有點猶豫,這時一個年輕的男子湊過去說了幾句話,大哥聽后笑了聲:“給我下套呢,誰不知道現(xiàn)在打電話能定位?!?p> “要不咱們給她朋友打電話讓他們掏錢贖人?”
“放屁,那不成敲詐勒索了?我是想要錢,不是想要銀手鐲!”
他很可笑,丘杉卻一點都笑不出來,腦子飛快轉(zhuǎn)動著想辦法讓他同意寫欠條。
就在他最暴躁的時候開口,“如果不寫欠條那就沒別的辦法了?!鼻鹕冀ㄗh。
那人大手一揮,“寫欠條,三天內(nèi)必須還錢,不然看我不把你祖宗三代挖出來,寫欠條,反正有你手印簽名你賴不掉?!焙蟀刖浜孟袷歉约赫f。
欠條現(xiàn)寫,他們也不能把所有希望給予一張紙上,有人從丘建山房間翻出來一個軍綠色的舊包。
丘杉記得,那里面存著家里所有的證件和各種單據(jù)。
小時候她和丘樹要學(xué)費,母親都是從那里面掏出一個發(fā)黑了的紅色存折,帶著他們?nèi)ャy行,然后那個小小的只有一個頭大的洞里就會有錢出來,有零有整剛好是學(xué)費的數(shù)目。
現(xiàn)在就算那個存折還在,里面的錢也被丘建山糟蹋干凈了吧。
小包里的東西被一股腦倒出來,塞在里面出不來的被粗魯?shù)某冻觥?p> 戶口本結(jié)婚證和醫(yī)保卡率先被挑出來拿走,帶封皮的證件一一挑走。
等等!
丘杉被亂糟糟的一團紙里的墨綠色吸引,她過去扒拉出來,看到上面赫然印著三個字——離婚證!
翻開證件的幾秒內(nèi),丘杉設(shè)想過是不是和剛?cè)淼鸟T素的離婚證,不會是和母親的,不應(yīng)該是的。
照片上的女人蒼老的明顯,臉上眼里都寫滿了疲憊,時間是她離開那年十月。
可是她九月就已經(jīng)不見了......
事實是她回來過,她回來離了婚,然后瀟灑的走了。
丘杉大腦一片空白。
她以為......她以為母親心理障礙,以為她偷偷跑出去怕被丘建山找回來才不跟自己和丘樹聯(lián)系......
原來她可以為了離婚回來面對她眼中的惡魔......
盯著寫借條的大哥被旁邊小弟戳了下,示意他看丘杉。
她正捧著離婚證落淚,收證件的人不知道怎么下手。
她這些年從來沒停止過找她,難怪公安局一直沒消息,恐怕早就被她本人撤銷了吧,她突然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哭,在她成年以后的世界里,親情早就被削弱的只剩下名義了。
丘杉擦了把眼淚,把離婚證交出去。
借條拿過來丘杉看都沒看直接簽上了名,搞得對方一愣一愣的,心里沒準(zhǔn)后悔沒多加幾個零呢。
“可以走了吧。”
幾人互相交換眼神,快速檢查該拿走的是否拿完了,最后連自己寫的欠條都懷疑起來,幾人傳著檢查了格式和錯別字,確定和平時的一樣后一窩蜂的撤走了。
丘建山房里的人撤了,隨手關(guān)門都忘了。
透過三十公分寬的門縫,丘建山不敢相信自己女兒看自己的眼神,冷漠、失望還有憤怒,他坐在床上,丘杉癱坐在地上,他應(yīng)該是居高臨下的,這時候居然微微顫抖。
“快去,把門關(guān)上!”
馮素不知道那幫人都走了他還在害怕什么,見她遲鈍,丘建山急了。
馮素只好聽他的。
剛關(guān)上的門被一腳踹開,丘杉跌跌撞撞的直奔丘建山,她想掐死他,如果他不是父親的話。
丘建山的衣領(lǐng)被丘杉攥起,抱孩子鍛煉出的力量全用在了她手上,她一字一字咬牙切齒問他:“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女兒?”
“是是是是啊......”丘建山被她的樣子嚇得哆哆嗦嗦的,話都連不到一起。
丘杉聽后卻變得更加暴戾,扯著他領(lǐng)子往自己這么帶,“不是!你說不是??!只要你承認(rèn)我是別人的種我們就不存在血緣關(guān)系了,這樣就可以斷絕父女關(guān)系了……”
方明和警察來的很及時,目睹了一場子女虐老的大戲。
警察上去要拉開丘杉,丘杉不依不饒,扯地他歪來扭去,她想要最后一個答案,為此當(dāng)著未婚夫和眾人的面質(zhì)問自己的父親。
“你知道我一直在找我媽,你知道她在哪,知道她過的怎么樣,是不是我每次在你面前提她出走的事時你就覺得我像個傻子,我像個傻子被你瞞了那么久!是不是吵架吵不過我的時候你都是拿這件事安慰自己,在心里暗爽,啊!你說?。∷谀?!”
“你冷靜點......”
“快拉開她!”
丘杉仿佛看到自己狂奔進(jìn)火車站,沖進(jìn)檢票通道,盯著數(shù)不清的顯示屏胡亂尋找,總覺得母親就在身后,所以她不斷回頭,像個傻子一樣亂撞,被人罵做智障,她想著不行啊,如果媽走了,那她就再也沒有媽媽了啊......
她被工作人員趕了出去,耳邊嘈雜的聲音變成刺耳的鳴笛聲,漸漸模糊......
“丘杉!醒醒丘杉!”
丘建山和馮素全部被帶回警局做筆錄,問他們丘杉為什么報警,他們一致說有債主正常要債,她沒見過被嚇到了。
“說說當(dāng)時的情況吧,要債人有沒有威脅或者動手?!?p> 丘建山連連搖頭,“沒有的事?!?p> “有沒有對你女兒動手?”
“沒有?!?p> “她臉上的傷怎么回事?”
“不知道?!?p> 做筆錄的民警翻了個白眼,又問:“為什么欠債?”
丘建山故作鎮(zhèn)定,快速組織起了語言,“因為要蓋房子嘛,就想找人設(shè)計一下,設(shè)計師是網(wǎng)上找的,他說有他們裝修隊,十萬塊錢能全包下來......”
民警不可置信地打斷他:“十萬?全包?蓋房啊不是蓋飯,十萬還全包,天上掉餡餅?zāi)兀或_了吧?”
丘建山點點頭。
“所以那十萬是借的嘍?”
丘建山又點頭。
“沒錢蓋什么房?!泵窬止玖艘痪?。
丘杉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派出所,臉還沒消腫,方明怎么勸都勸不住。
辦公室又進(jìn)來一位民警,在做筆錄的一起坐在丘建山對面,語氣不屑的說:“你趕緊說實話吧,你女兒都要告你了?!?p> 做筆錄的民警問怎么回事。
“他唄,借了高利貸還不起,裝病把女兒騙回家,聯(lián)合放高利貸的逼她女兒掏出十五萬,”說著瞟了一眼筆錄,哼笑一聲,“不知道?我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爸,閨女被打了還裝縮頭烏龜也就算了,還默許,這要是我丫頭被人當(dāng)面打,看我不撕了那群王八羔子!”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在屋里呢不知道外面的情況......”
“行了啊,你家那門,空心板的,薄的跟紙一樣,外面什么動靜你聽不見?女兒喊救命聽不見?摔在地上也聽不見?裝傻吧你,那放高利貸的是什么狠角色你不清楚啊,居然把親閨女交到他們手里,要是真出事,有你后悔的?!?p> “告的什么?”民警問。
“故意傷害罪幫兇?!?p> “干得好!”
丘建山在對面聽的一愣一愣的,“這這這......這算怎么回事啊,我是她爸啊,告不了吧......”
“這個時候知道是她爸了,聽鎮(zhèn)上人說你家暴啊,打老婆打孩子?我看這就是人家姑娘被打的時候沒留下證據(jù),不然你早進(jìn)去了。”
“這不能吧......”丘建山還糾結(jié)于能不能告的問題。
民警起身,“小劉啊,你好好問吧,這年頭,沒有能不能的問題,群眾有需求,我們有行動?!?p> 丘建山徹底相信了,收了聒噪和抱怨,了無生氣的坐在那兒。
不到兩個小時,放高利貸的那伙人全部落網(wǎng)。
丘杉在門口等著,看他們一個個頤指氣使的經(jīng)過自己身旁,如果眼神是利劍,她已經(jīng)是肉泥了,打人的那個都到警局了還囂張,揚言要殺了她全家。
她如今獨自一人迎面而上,哪里還有什么全家。
丘杉那群親戚聽聞她要把自己父親送進(jìn)監(jiān)獄,瘋了似的在她耳邊咆哮,命令和指責(zé)炮彈一般輪番轟炸。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你快別作孽了!”
“真是,傳出去多丟人啊,你弟弟已經(jīng)在里面了還不行嗎?”
丘杉冷哼,“我有什么好丟人的,他們自己不嫌丟人做了混蛋事,最后反而要別人善良了?”
大伯母拽著從幼兒園接過來的兒子,手指恨不得戳到丘杉眼睛里,“我算看出來了,你真是個白眼狼,心腸又黑又硬!”
“大姑娘啊,聽叔一聲勸,咱們別把這事鬧大了行不行,別讓外人看笑話啊......”
咬著的嘴唇被松開,丘杉低著頭思忖片刻,抬起頭輕咳了一聲,堵在嗓子里的哽咽瞬間清空。
“叔叔嬸嬸們,你們......都沒人關(guān)心我受了什么委屈嗎,我小時候也是在你們跟前長大的啊......”
看到方明等久了在門口晃,丘杉毅然起身出門,這群人,不值得她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