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實驗樓搬離是幾天后的一個下午,第二天傍晚就要放元旦假期。
“楊炳!陳媛!今天下午兩節(jié)課后去會議廳上語文課,火箭班的都要去?!毕淹ㄖ^這二人,便來這邊找尋姜湄。
“蔣夕佳。”姜湄尋尋覓覓,一把抱住迎面走來的夕佳。她的臉上淚痕未干,眼睛通紅,聲音還帶著哭腔。“今天下午語文課我們坐一起吧?!?p> “好,好。”夕佳揉揉姜湄的頭發(fā),“不要傷心了,小寶貝。一會兒我讓秦東楊給你講笑話?!?p> 語文課結(jié)束后即是規(guī)定的回班時間,所有班級回到教學(xué)樓里的教室。為了節(jié)省時間免得遲到,這幾人便打算先把書籍搬到會議廳樓下,課程結(jié)束好及時回班。
“好冷啊?!苯乇е晦吒叩臅?,同夕佳和東楊二人跌跌撞撞地在校園里迎著風(fēng)走著。
“下雪不冷化雪冷?!睎|楊看看四周,“前幾天下的雪正在化,吸熱放冷,今天又刮大風(fēng)。”
“秦東楊知道得挺多?!毕言谝慌院ν膫?cè)臉。
“這可是初中物理知識啊,班長。”東楊也看看她,笑著說,“我終于知道班長為什么沒有考上一中了?!?p> “瞎說,我以前知道得清清楚楚,這么久沒學(xué)物理了……”夕佳嗔怪著擠他一下。
在會議廳找好座位,姜湄的雙手已經(jīng)凍腫起來,冰冷生疼,輕輕一按,便是難以消褪的淤青。
不一會兒,楊炳和何熙結(jié)伴而來。他果然又叫上何熙了,姜湄想。
“蔣夕佳,我們能不能先出去,等上課再回來?”姜湄悄聲說,“我不想在課前聽到某個人說話?!?p> “好啊。我正好想去超市買點零食?!毕艳D(zhuǎn)回身交待,“秦東楊,看好我們倆的東西。”
她們回來時,楊炳正伸頭四處張望??吹浇?,他招招手示意姜湄坐在他旁邊。姜湄裝作沒有看見,笑著和夕佳一同坐下。
晚自習(xí),姜湄萌生出一個主意。
“我摸摸我的手腕,感受到了細細的骨頭。那跳動不息的動脈離我有多遠呢?有多少柔韌的骨架和盤繞的筋脈在保護著它呢?
它會噴出紅色的血嗎?像晚霞一樣明媚熱烈,像火燒云一樣鮮艷燦爛。
會疼嗎?有多疼呢?會有翻出的白色脂肪和暗紅色皮肉嗎?
現(xiàn)在的我是清醒的,并未有排山倒海的悲哀將我淹沒,我真的好想試試。血液流出抑或噴涌。
就像一個游戲。我有一定的概率死亡,也有一定的概率毫發(fā)無傷。如果是前者,那么很好,一切的骯臟和罪孽都會走向盡頭;如果是后者,我也不會感到遺憾,噴出的丑陋和黑暗會粘稠地裹住那些我想忘記的東西。
我真的好想試試。在這將逝的一年的最后幾天。原本就是無常,無謂其他。
那種疼痛的感覺,血液競相涌出傷口,飄飄欲仙眼前一片灰暗,為何如此強烈地吸引著我呢?
你知道嗎?這是你最后的機會。
你的面前有兩扇門,一扇天堂,一扇地獄?!?p> “趙亦瑤我一會兒就回家?!钡诙煲辉纾貙倓偪邕M班門的趙亦瑤說。她奇怪地笑著,雙眼有些失神。
“你嚇?biāo)牢伊耍 币喱幟鸵惑@,“外面這么黑你怎么不開燈呢?我以為班里沒人?!?p> “忘了開?!苯鼐従徴酒饋?,只開了前半個教室的燈,教室仍是光線昏暗。
亦瑤的座位就在教室前半邊的一盞燈下。她站在光亮里反復(fù)打量一番昏昏沉沉的姜湄,仿佛在確認這究竟是誰,而后才表達出自己的疑問?!盀槭裁窗??今天不是下午才放學(xué)嗎?”她尚不清楚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
“因為我昨天晚上哭了一夜,凌晨的時候跟我媽打電話說我要回家。她說她一早就跟我爸來接我?!苯卮怪^淡淡回答。
“你今天好詭異啊……走廊上的燈還沒有亮,這么黑。要不是你說話的聲音像姜湄,我還以為后門那兒坐了個女鬼?!币喱庮D了頓,繼續(xù)說,“不對,你的聲音有點啞——姜湄,你不會鬼上身了吧!”
“沒有,沒有。”她笑著搖頭,“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或許是周日?你不要太想我。”
“放心,我會頑強地活下去的?!币喱幫粓F模糊的姜湄。
早讀開始沒多久,班主任便把姜湄叫進辦公室。
像是看出姜湄的心思似的,班主任的話題始終圍繞著楊炳。
“那次你們倆一塊兒去看花兒,就算沒有肢體接觸,羅老師還是說你們談戀愛。我反對他,我說看男孩兒女孩兒有沒有在談朋友,就要觀察這姑娘愿不愿意把胳膊給小伙子挎,如果小手兒都拉到一塊兒了,那肯定是男女朋友?!?p> “我早就跟周婷然說過,讓她跟高凱風(fēng)收斂一點兒,不要去接個水還得挽著小手,離開對方一分鐘就活不了。人家白茵茵也是倆人一塊兒接水,那男孩兒每個課間還跑兩層樓找她,但是人家倆光是說話,不拉手?!?p> “當(dāng)時我還有點擔(dān)心,萬一你們倆真的談了,那不是我都無地自容了?”班主任又說回楊炳,“我就暗中觀察,看了一陣兒,我放心了,你們倆沒有談?!?p> “我認為你們倆是什么關(guān)系呢?你們倆是對方的精神支柱,就是你看著他,他看著你,你們心里邊就有底了。他不在的時候,你老覺得缺了點東西,你不在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讓你回去。堅持一下,下午就放假了?!?p> “楊炳那個人呢,就是好說話。他一天不說話憋得慌。他需要的就是一個傾訴對象,你正好好聽他說話,你們倆就湊一塊兒了。高二的時候,他鬧著要跟你坐同桌,我都沒搭理他。你們倆隔一個過道就中了,離得太近他是得勁了,你呢,我不能不管你。”
“所以他干啥事你別心里不高興,身體是自己的,學(xué)習(xí)也是自己的,你不能因為他耽誤了,這多不值當(dāng)?!?p> 姜湄是從后門回到班里的。
打開門,她看到何熙坐在楊炳身旁,二人談笑風(fēng)生。這是個陰天,太陽未升起。教室里側(cè)的窗簾被嚴嚴實實地拉上,幾盞燈棒吊在屋頂發(fā)出昏暗的光,似乎一切仍在漫漫長夜里。
余光里看到后門打開,身旁吹來冷冷的風(fēng),楊炳才抬頭看到姜湄。
“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下課后,楊炳走來問。見姜湄不回答,他便又與何熙聊起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