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以扭曲的姿態(tài)蜿蜒前行，新一年的一月已到下旬，次日下午就要放寒假了。
傍晚，窗外又簌簌飄起小雪。緊閉的窗戶上布滿凝結(jié)的水珠，水珠不斷變大，順著窗棱滑下。
晚飯時，姜湄打開窗戶，濕漉漉的冷風(fēng)一陣陣吹在她由于悶熱而紅撲撲的臉上。她趴在窗戶邊，望著黑色的空氣和對面樓上模糊的燈光人影發(fā)呆。
來來回回的人穿梭在教學(xué)樓間，空地上的一層薄雪被踩踏成滑溜溜的泥水。
教室里只剩寥寥幾人。一檢后，班級里總是籠罩著難以言喻的肅穆——或許是因為許多人請假回家、藝術(shù)生校外集訓(xùn)，班里人少了許多的緣故；抑或是翻過年頭，高考的腳步聲已歷歷響在耳畔。
“姜湄，姜湄！”楊炳走進班里叫道，“蔣夕佳又生氣了！”
“她不是每周都會和秦東楊生氣嗎？這都成一個周期了：因為劉夢或者是別的原因鬧矛盾——蔣夕佳生氣，說再也不理秦東楊了——秦東楊去哄她——和好。”姜湄略帶諷刺地說道。
“是?。【拖裎液湍阋粯影。 睏畋箾]有躲閃，正面答道，“不過這次不一樣，班主任說過不許他們再跟對方說話了以后，他們都是偷偷躲著說話的。這回在明面上吵架，班主任知道了就不是不許說話這么簡單了。”
看姜湄沒有反應(yīng)，楊炳拽著姜湄的臂膀把她拉出教室：“你看看，蔣夕佳在那！”
順著楊炳的方向看去，夕佳正趴在遠(yuǎn)處的欄桿上哭泣。秦東楊和劉夢在不遠(yuǎn)處有些手足無措。
“走走走，快去看看?！闭f著，楊炳拉著姜湄往前走。把她送到夕佳身旁后，楊炳卻默不作聲地站在秦東楊旁邊，也擺出和他同樣的神態(tài)。
“你……”姜湄示意楊炳走近看看。
楊炳擺擺手，把頭轉(zhuǎn)向別處。
姜湄嘆口氣，輕輕拍拍蔣夕佳，問道：“怎么了？秦東楊又惹你生氣了？不要管他！他那個人冒冒失失的?！?p> “是啊，班長?！睎|楊趕忙說，“我做事考慮太不周到了。都是我不好?！?p> “班長，你看，秦東楊都給你道歉了，別生氣了?！眲粼谝慌詭颓?。
“班長，對不起?！睎|楊做出可憐的模樣，“不要生氣了，原諒我吧！”
“你們回去！”夕佳忽然轉(zhuǎn)頭，“秦東楊回班去！不想看到你！”
楊炳推推東楊，與他二人一同回班。
看著三人走遠(yuǎn)，夕佳喘口氣說：“我早就知道是這樣。我在秦東楊心里沒有什么地位！我讓秦東楊幫我放一下書包，他嘴上答應(yīng)，轉(zhuǎn)頭就又跟劉夢說話！我現(xiàn)在沒法在班里跟他說那么多了，他就找劉夢，找劉婧琪，反正他不缺說話的人?！?p> “我之前跟楊炳鬧也是因為這個問題。”姜湄歪頭枕在夕佳肩膀上，“他在我心里是不可替代的，但是我對他來說可以隨時離開。這種地位是不對等的。我很無奈，不知道怎么辦。那天我說心情不好想回家，班主任在辦公室跟我說了很多。他說楊炳需要的只是一個情緒發(fā)泄對象，有必要的時候，對著墻說也是一樣?！?p> “對！秦東楊也不過就是要找人說話而已！”夕佳說。
“我想了很久，怎么我就動了感情呢？我沒有想出來原因——過去的事太多太復(fù)雜?！苯仡D了頓，“我能做到的就是不去想，把心靜下來好好學(xué)習(xí)。不管怎么說，學(xué)習(xí)才是最重要的?！?p> “我現(xiàn)在就老是想這些亂七八糟的……”說著，夕佳摟住姜湄。
“沒有辦法，我也是，只能慢慢克服?！苯剌p輕拍著她，“你看，跟我們倆生氣也好，鬧也好，秦東楊和楊炳的成績沒有受到影響，我們倆呢？考得一個比一個差。我們做不到和他們一樣，該說說，該學(xué)學(xué)。那么只能不說，或者是、至少遠(yuǎn)離他們?！?p> “我覺得班主任說得有道理。如果我還像以前一樣總是跟秦東楊扯在一起，很難學(xué)好。”夕佳嘆口氣，“他總是說我想要得太多，太心浮氣躁。我承認(rèn)確實是這樣。我想要變瘦，腿變細(xì)，還想要有人能喜歡我——就像我高一的時候為了證明自己隨便找了個人談戀愛一樣?！?p> “每個人都會有很多欲望啊?！苯卣f，“不必要為這種事自責(zé)啊，我也希望我能變得更好看，學(xué)習(xí)更好等等，會去羨慕很多人……”
“說實話，我最羨慕的就是周婷然?！毕颜f，“她不僅又瘦又白，好看，還能很好地處理男女關(guān)系。她現(xiàn)在不在班里了，如果還是每天見到她，我的心里可能會更不平衡。”
“你也很好啊?！苯卣J(rèn)真地看著她，“你雖然沒有她那么瘦，但是你真的很漂亮??！并且你的人緣那么好，很受歡迎……”
夕佳也笑著看著她，眼中仍有淚光閃爍。她緊緊摟住姜湄，喃喃地說：“只剩我們相依為命了……我的小寶貝……”
次日半上午，一切都順利進行著。廣場上停滿私家車，來往的師生臉上洋溢著久違的喜悅。根據(jù)年級要求，大課間時每個人需要把自己的椅子搬至體育館，為下午的表彰大會做準(zhǔn)備。下課鈴一響，叮叮咣咣的響動便從各處傳來，另有不少學(xué)生趁此機會回到寢室收拾行李。
“姜湄……”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姜湄抬起頭來，這次卻是秦東楊面露憂慮地站在她面前。
“姜湄，你說我們是不是好朋友？”東楊像往常一樣拖著長腔問。
“怎么了？”
“秦東楊居然開始打感情牌了！”楊炳不知從什么地方冒出來。
“你又竄出來是干什么？”姜湄說，“我怎么覺得你們像在演戲？”
“你沒有發(fā)現(xiàn)嗎？”楊炳笑著說，“我才是我們四個人的核心人物啊——幾乎所有的矛盾都是由我引起的。就是有時候秦東楊出來搶我的風(fēng)頭。我要努力跟蔣夕佳建立良好關(guān)系。”
“你別亂說，別把姜湄惹生氣了?！睎|楊推開楊炳，“姜湄，作為好朋友，在蔣夕佳大哭的時候你是不是應(yīng)該做點什么？”
“你又把她弄哭了？”姜湄睜大眼睛看著東楊，難以置信。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姜湄?！睎|楊做出娓娓道來的架勢，“班長這次之所以產(chǎn)生了一點點情緒波動，是因為——”
“打住你的長篇大論吧！”楊炳又用同樣的動作推開東楊，“你叫姜湄過去也沒有用，治標(biāo)不治本。蔣夕佳這樣屬于性格缺陷?！?p>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我們每個人都有性格缺陷，班長的問題就出在太過于依賴別人——比如平時要找秦東楊說話、哭了要找姜湄安慰等等。每次遇到其他情況中斷了依賴，她就會陷入一種情緒失控的狀況。每個人都會有的。我也一樣?！?p> “那應(yīng)該怎么辦呢？”姜湄問。
“沒有辦法?！睏畋肓讼耄目谡f道：“不是沒有所有的辦法，是沒有消除缺陷的辦法?？匆粓鲋斡碾娪盎蛘咦x一會兒書，心情就會有很大改觀。從長遠(yuǎn)看，還是需要有性格互補的伴侶，相互陪伴?！?p> “可是性格互補的伴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姜湄抬頭望著他的面龐，楊炳的目光卻一直在窗外流連。
“所以說，這是每個人的隱痛。性格上的缺陷一旦觸發(fā)，是很痛苦的?！睏畋f。
姜湄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追尋著楊炳目光的蹤跡。
東楊嘆口氣，緩緩離開?！鞍嚅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