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梨園驚魂
見那狗形怪物四腳朝地的跑了出去,林間與沈聽清顧不上綁在椅子上的周允,連忙跟了過去。
那羊頭黑狗跑得極快,追逐之中,在一個岔路口失去了蹤影。
林間和沈聽清對視一眼,達(dá)成一致,向兩個不同方向跑了過去。
“見過一只羊頭黑狗嗎?”
“不不不,我不是買到假肉了,是真的在找狗。”
“沖著那邊去了?”
順著路人的指引,林間七折八繞的,來到了一個戲園子。
所謂看戲,不是聽?wèi)颉?p> 戲園子里全是窄窄的條凳條桌,只有最前面才安置著闊氣的紅木桌子與寬敞的太師椅,那是給富人們準(zhǔn)備的,正好對著舞臺,在這里看戲,不需要像后排那般,要伸長了脖子才能看個痛快。
林間剛一進(jìn)去,還沒來得及細(xì)細(xì)尋找,就被坐在后面的人催了一句,快坐下快坐下,別擋著看戲。
這時候,前面走來了個茶房,伸出手要錢,林間來不及細(xì)想,隨手掏出一個銀元,那茶房頓時樂得牙花都露了出來,恭恭敬敬地把林間安置在了第二排。
這里的條件比后排的好上許多,桌子上擺著各種吃食,花生瓜子自然是不必論,冰糖葫蘆,酸梅湯,油糕,豌豆黃……應(yīng)有盡有,還有干鮮水果蒸食點(diǎn)心之類。
有打熱手巾把的茶房從一個角落把一卷手巾擲到另一角落,這叫做戲外之戲。
林間的胸針依舊散發(fā)著淡淡的紅光,諏昉就在這里。
“銀爐熾炭麒麟紅,銷金帳暖熏籠烘?!?p> 戲臺子上,一個花旦正悠悠地唱著。
林間顧不上聽這唱詞,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那怪物在此就不見身形,很難說是不是又找到人附身了。
這時候,他聽到前面的桌子有一個富商打扮的中年人正在和旁邊的友人說話。
“陳秀才家那顆夜明珠,我是定定看上了的,無論是囫圇賣了還是打磨一番做首飾,那都是價(jià)值十幾個金葉子的好買賣?!?p> “那珠子是他家祖?zhèn)鞯?,他能舍得出手?”友人問道?p> “這可由不得他,要是不愿給,那就街上尋幾個潑皮,夜夜往他家里潑糞,再不濟(jì),他上有老下有小,總歸是有掛礙的,若這些人出了三長兩短,呵呵……倘若這都不能讓他改變心思,那就挑個月黑風(fēng)高夜一刀剁了就是,誰又能知道是我做的?!?p> 富商嘿嘿嘿笑了起來,突然直勾勾轉(zhuǎn)頭看向了林間。
“你是在找我嗎?”
貪得無厭,唯利是圖,此為貪欲。
富商的眉心又竄出一道黑光,跑到了前排雅座的一個胖子身上。
那胖子兩眼一翻,突然嚎叫著把茶房喚了過來。
“我餓了,快給我上菜?!?p> “您要吃些什么?”茶房恭恭敬敬地問道。
“先麻利的上兩個涼菜,片盤要兩只上好的獅頭鵝,再來一只兩個月大的烤乳豬,碗菜要燕窩白雞絲、海制蜜制火腿、三鮮鴿蛋、大炒肉燉榆蘑,甜品要白糖油糕還有棗泥餡萬壽桃?!?p> 那茶房一愣:“這位爺,我們這兒是戲園,可不是酒樓啊,況且你說的那些,都是稀罕玩意兒,咱們這里可吃不著?!?p> 胖子勃然大怒,抱住那茶房,張口就咬,得虧林間眼疾手快,一下子揪住了他的后領(lǐng),但終究是慢了半步,茶房被他生生咬下一塊皮肉,捂著臉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
那胖子細(xì)細(xì)咀嚼了一番,直到唇齒之間都溢出紅白相間的沫子,油光滿面的臉上露出一個癡癡的笑:“好吃,好吃?!?p> 鯨吞牛飲,不知饜足,此為食欲。
在林間奔來之際,黑光再度從眉心跳出,如離弦之箭一般,進(jìn)入了旁邊一個白面書生體內(nèi)。
那書生原本在與旁邊的一位小姐搭話。
“我袁某人,此生此世,不會輕易動情,但若是動了情,那便是一輩子的事,即便滄海桑田,也斷斷不會更改,現(xiàn)在我把心意與你闡明,讓你明白我絕無其他心思?!?p> 那書生說著說著,手突然摸上了那小姐的胳膊,想要把她拉扯過來。
“咦,這大夏天,你穿得如此清涼,莫非是在勾引我,這倒是稱了我的心,來吧,你我共享魚水之歡,同登極樂。”
林間咧了咧嘴,上前按住他的頭,他卻奮力轉(zhuǎn)頭看向林間。
“這小哥也生得很俊俏嘛?!?p> 林間眼角抽了抽,一棍子把他敲暈了。
巧舌如簧,色令智昏,此為色欲。
百人百欲,此為眾生相。
這番風(fēng)波下來,戲園子的看客被驚走了大半。
那黑光找不到附身的對象,又竄到了臺上,正好鉆入一個小生的眉心。
“才覺得改卻三分少年氣,轉(zhuǎn)眼鬢絲白發(fā)添?!?p> 那小生唱到,雙眼一瞪,漆黑的頭發(fā)瞬間白了一片,但身形卻是暴漲,拿著架子上的青龍偃月刀便朝林間劈了過來。
一息之間,小生化作武老生。
林間把手上的棍子一甩,千機(jī)棍頓時尺寸暴漲,足有一人之高,正好擋住了那刀的刀鋒。
為了表演真實(shí),這里的武器都是開過刃的,此刻金鐵交加,火星四射。
臺下居然還有膽子大,還沒跑在偷看的,見到此景,拍起手大聲叫起好來。
林間一棍劈下,青龍偃月刀不堪重負(fù),從刀柄處斷裂,刀刃飛了出去,正好扎在那觀眾身前,沒入地面寸余。
“媽呀!”
那觀眾大叫一聲,頓時跑了個沒影。
林間又是一棍將那身形恢復(fù)正常的小生敲暈,可依舊沒能攔住那黑光逃竄的路線,讓它撞入了戲臺子旁一個花旦的眉心。
“番王小丑何足論,我一劍能擋萬千兵?!?p> 花旦轉(zhuǎn)做刀馬旦。
這是沒完沒了了。
戲詞里唱的雖然是劍,那花旦拿的卻是一條鑄鐵長棍。
這根長棍本來是戲臺子底下承重用的,此時被那花旦抽了出來,臺子頓時不堪重負(fù),發(fā)出了吱呀吱呀的聲音。
諏昉輾轉(zhuǎn)附身了好幾個人,林間胸針發(fā)出的紅光也是越來越旺。
它在不斷成長。
花旦又從架子上拿起一把刀,手起刀落,幾下將長棍的一頭削成不規(guī)則的尖利錐形,看得林間眼皮直跳。
此刻長棍尾粗頭細(xì),如同一桿長槍,花旦將之握在手中,也不說話,身形下沉,沖著林間便扎了過來。
她生于武術(shù)世家,卻因相貌姣好,陰差陽錯做了花旦,平日里總是偷偷練習(xí)刀馬旦的戲路,沒想到第一次上場,便是如此殺局。
林間深吸了一口氣,他對于這種傳統(tǒng)的武術(shù)招式并無涉獵,平日里面對災(zāi)厄,也只是倚仗著力量與速度,再加上西西弗斯訓(xùn)練出的拳法,因?yàn)闆]遇上過什么高人,所以才有種無往不利的感覺。
此刻他只覺得被一條毒蛇盯上,身為一階災(zāi)厄的諏昉,給予了被附身者同樣超凡的身體素質(zhì)。
可是說是毫無優(yōu)勢可言。
林間聚精會神,兩手持棍,在那槍尖來臨之前,后手握把突然旋轉(zhuǎn),繞了一個圓花。
但那花旦卻突然變勢,槍頭抖動,分明是堅(jiān)硬的鐵棍槍身,卻如同長蛇一般繞過了林間的千機(jī)棍,沖著他的腋窩扎去。
林間退,她便進(jìn)。
林間躲,她便追。
噔噔噔好幾步,失去支撐的戲臺也隨著這沉重的腳步一起塌陷,木屑紛飛。
生死只在一線!
可到了此刻,林間的臉上卻依舊沒有任何慌亂,反倒是眼睛愈發(fā)明亮。
噗。
花旦猛地抖出一朵槍花,扎向林間的腋窩,林間躲閃不及,重重倒在地上,不住抽搐著,鮮血染紅了戲臺。
腋窩下面不遠(yuǎn)就是心臟,看這出血,應(yīng)該是命中了。
花旦的頭上露出羊頭虛影,靠近林間,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小道長,我還是略勝一籌啊?!?p> 但就在此時,林間猛然睜開雙眼,雙腿橫擺,將花旦掃倒,一只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方才他看到那花旦眼里有掙扎之色,便故意露出破綻,果不其然,槍尖臨近身體的時候猛的一抖,扎歪了,被他夾在了大臂與身軀之間。
他的肩膀本就有刀傷,此刻傷口二次崩裂,血流如注,便給人一種已經(jīng)不治的錯覺。
那花旦在他手中,臉上笑容卻不減。
“就算你贏了,又能奈我何?”
黑光從花旦體內(nèi)飆出,又想逃竄。
“別想跑?!?p> 林間一咬牙,主動一撞,眉心正好對上那道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