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戎從皇宮偷出那珠子不過是為了炫耀他偷盜的能耐,誰知道一夜之間滿城通緝。他也不知道那些同道中人會不會把自己給出賣了,所以趁著天蒙蒙亮,趕緊逃出城去,頭都不敢回。
皇帝如此大陣仗的抓賊,由此他估計那珠子價值連城,等過段時日皇城沒動靜了尋個小城鎮(zhèn)把它賣了。
倉戎以為自己已經(jīng)脫離追捕了,實則不然。
那次聚會的盜賊中果然有人出賣了他,都是為了錢出來偷的,能在官府領(lǐng)錢還是第一次,于是出賣他的人不少。
“我們知道,那賊出現(xiàn)在城郊破廟過。”
“我看見那天夜里他在皇宮門口轉(zhuǎn)悠。”
“他好像說他堪比盜圣,估計是盜圣的徒弟。”
“我看見他出城了,往東北方向去了?!?p> 于是倉戎就這樣毫無保留的被出賣了。
倉戎的畫像掛的滿城都是,還被冠上了盜圣之徒的名號。若是倉戎知道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元釗讓屬下去跟著,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他的蹤跡,但并未直接將他抓回來,只是跟著。
……
金鑾殿上,皇帝滿臉郁氣。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p> “稟圣上,儋州洪水成災(zāi),百姓苦不堪言,請陛下派人賑災(zāi)?!?p> “賑災(zāi)是大事兒,陛下可派皇子們作為賑災(zāi)表率,以安民心。”
“臣附議?!?p> “臣附議。”
“哪位皇兒愿意前去?”
“兒臣愿意前去。”燁王和崇王竟然同時請纓。
若是往常這個時候。元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讓燁王前去,畢竟這是他最看好的兒子。但他看了看崇王,想到今早得來的消息:偷他珠子的賊往東南方向逃去了。儋州不正好在這個方向嗎?
“吾兒皆有為民之心,此次便由崇王前去吧。”
皇帝話音剛落燁王便露出了驚愕的表情,怎么可能呢?每次兩人相爭,父皇總是幫著他的呀,這次這么好的差事怎么會讓給元崇?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看向父皇,發(fā)現(xiàn)他微微移開了看他的視線。難道父皇開始看重元崇了嗎?
“兒臣遵旨?!碑?dāng)元崇低下頭時,露出無人察覺的諷刺笑容,一切都在預(yù)料之中。
“圣上,今日大理寺卿失蹤一案仍然未結(jié)案,兒臣愿意參與此案。”父皇對賑災(zāi)的處理讓他失了面子,這面子當(dāng)然要找回來,正好大理寺卿失蹤也是朝廷大事,這樣元崇就就爬不到自己頭上去了。
“朕準(zhǔn)了,燁兒愿意為朕分憂很是欣慰啊。”元麟說著還發(fā)出了爽朗的笑聲。
本來自己把賑災(zāi)之事交給元釗就不太樂意,但也沒有辦法。但元燁此舉也沒讓他自己吃虧,不虧是朕的最喜歡的兒子。
元釗心里呵呵的笑著,正好自己的人找不到了,元燁真是免費的勞力啊。
退朝后元釗還被皇帝留了下來,燁王感覺今天朝廷上發(fā)生的一切都那么反常。
以前父皇對元釗的不喜從來都會表現(xiàn)在眼里,但今天居然未見厭惡的神色??磥磉@兩天發(fā)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兒。他突然想起前夜宮中被鬧得沸沸揚揚的偷竊案,父皇昨日還面容帶著厲色為那事兒擔(dān)憂,怎么今日就像忘了一樣呢?
乾承宮里,皇帝和元釗面對面站立著,皇帝望元釗的眼中似乎有深意。
“釗兒,此去儋州,除了賑災(zāi)之事,夜明珠也務(wù)必找到,這于朕很重要?!痹肱牧伺脑摰募绨颍Z重心長的說道。
“兒臣明白,一定會盡力尋找的。”元釗看出來了,元麟把那顆珠子看的比賑災(zāi)還重要,這其中到底隱藏著什么呢?
…..
昏暗的水牢里,容殊雙手被鎖鏈銬著,虛弱的的嘴唇發(fā)白。
此時的她正在努力思考一個問題,她到底招惹誰了?
新官上任幾個月,事情也沒處理幾件,更是未明著參與皇子之爭,她還是個廣結(jié)善緣的良心人,怎么想都想不出來是誰把她帶到這里關(guān)著的。
她被餓了兩天了,也沒見主事的人出來,這太折磨人了。
眼皮直打顫,也未敢完全睡去,深怕自己睡了就被人咔嚓了。
沉重的鐵門突然被推開,發(fā)出金屬碰撞的聲音,容殊被門口的動靜完全驚醒,向那里看去。
鐵門外的光瞬間照射在容殊慘白的臉上,長時間處于黑暗中的眼睛一時睜不開,只能微瞇著。有一個修長的人影逆光而來,踏踏的腳步一聲聲踩在容殊的心上,她的心突突直跳。
那腳步聲在容殊面前停下,由于容殊所處水牢是一個巨型池子,所以從外面進來的人便是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容殊只能瞥見紅色的衣邊和一雙金絲黑鞋,是個男人。
那人緩緩地蹲下身來,兩縷發(fā)絲垂到了容殊面前,她抬起頭來,卻看見了這輩子最不想見到的人,時間仿佛靜止在他們相望的時刻,往昔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翻涌在她的腦海里,生生逼出了眼淚。
他是個魔鬼。
他此時在對你笑,下一刻就可能笑著舔著刀上你殘留的熱血。
……
父親子女眾多,容殊在未出生時便已經(jīng)有了幾個庶哥哥。母親是正室,自然是盼望有自己的兒子,當(dāng)她出生前,母親是滿懷期待日日求佛,待她出生時,母親的希望終是落空了,也瘋了。但她還在,于是日后的她從小就被當(dāng)成男孩子養(yǎng)著。
為了母親,她不能穿漂亮的裙子,她去上學(xué)堂,每日之乎者也,她也習(xí)慣了如此,只不過看見庶姐庶妹爭搶裙子首飾時有點羨慕,這或許是女孩子的天性吧。
她想,自己過了及笄之禮便是大姑娘了,便可以出嫁了,便不用再扮作男子討母親開心了,也可以抹上紅胭脂做個嬌嬌女了。
她美好的愿望靜止在她十五歲。
花燈節(jié)下,男女相遇,互訴衷腸,多美好的畫面。
雖未行及笄之禮,但心里做女孩子的期待都快涌出心房了。所以花燈節(jié)她想去看看,懷著女子的心思去看看。
因為她的偷偷出行,也就避免了那致命的的死劫。
……
落日前的殘陽是極為美麗的,總會在心底留下深刻印象,回府前的容殊還向那邊天空望了一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悔恨終身的那一幕。
滿懷愜意的回府,剛到府門口,便看見那平日里緊扣的大門敞開著,門口的家丁也不在,顯得靜悄悄的。
突然,一身紅衣的少年闖入了她的視線,他從那單調(diào)而蕭瑟的府門里走了出來。額前兩縷發(fā)絲清揚,嘴角含笑若稚子,眼睛如星辰大海浩瀚無邊,臉龐如明月皎皎燦若生輝,一身紅衣瀟瀟灑灑,容殊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少年,當(dāng)他向她看過來時的抬眸,她仿佛可以聽見自己小鹿亂撞的心跳,少女懷春大約如此。
當(dāng)時的她可能是被美貌蒙蔽了雙眼,所以未多想一個陌生男子出現(xiàn)在自家府門口的異常。他們并未說話,只不過擦身而過時互相看了一眼。
走到府里的她回過神來,準(zhǔn)備回院子,她發(fā)現(xiàn)地上都是血和尸體,丫鬟小廝路邊隨處可見,她看的心里作嘔,看的心驚膽顫,她慌了,她喊父親喊母親喊親近的小丫鬟,沒有回應(yīng),只有冰冷的尸體一具具的浮現(xiàn)在眼前,她趕忙跑去母親屋子里,母親倒在床邊的血泊里,又趕去看父親,同樣的死相,去看兄弟姐妹,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她一個活人站在滿是尸體的的府里。
“啊——為什么,這是為什么?”她仰天怒吼,淚流滿面。作為一個花季少女,還未實現(xiàn)自己做少女的夢,就這樣家破人亡了。
她想起了那個從府門笑著走出去的紅衣少年,現(xiàn)在早已沒有了什么所謂的心動,只有從頭到腳從里到外的冷。他的笑再次浮現(xiàn)在腦海里,仿佛在嘲笑她的無知和愚蠢。
“我容殊對著容家滿門起誓,必報此仇。若有違背,天誅地滅?!比菔夤蛟诹说厣?,對著天,對著慘死的人,述說著自己的誓言。
那一日起,想成為女子的夢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腦海中,但那笑著的紅衣少年是她每夜的夢魘,揮之不去。
她什么都不會,武不成功不久,她從來都不是做男子的料,她拿什么報仇呢?
她想起了查案的官員,想起了科舉之道,她是女子一旦暴露便是死罪,但血海深仇比起自己身死重要多了,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要搏一搏。
五年的科舉之路,她中了探花。
她被崇王看重為他在朝中效力,代價是幫自己找到那有著血海深仇的紅衣少年。
短短一年,就被送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這個位置也是她心之所向,只有在這個位置才能重審當(dāng)年容府滅門的慘案,動用搜查的權(quán)力找到當(dāng)年的劊子手,為容家死去的所有人報仇。
六年再見,沒想到自己仍然逃不過死亡的命運,那自己這些年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他用白皙而修長的手托起容殊尖瘦的下巴,迫之雙目對視,揚起紅唇笑著說:“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