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吉日將至（二）

　　“還不進(jìn)來是要我親自出來請你嗎?”危途司的聲音從屋內(nèi)傳來。姜若寒吞了口唾沫，硬著頭皮進(jìn)了院子，危途司坐在院中亭子的石椅上，盯著桌上的殘局，不停的撿子、落子。

　　姜若寒將酒輕輕的放在桌上，“老師，這是您最喜歡喝的譽芷?！?p>　　危途司伸手拿了一壺，仰頭灌酒，看了一眼面前稚嫩臉龐已經(jīng)被英氣覆蓋的少年。

　　姜若寒又將那兩盒棋子放在未啟封的那壺酒旁，“這是學(xué)生在璃國游歷時選取山石親自雕刻，雖不能與老師珍藏的棋具相比，但也是學(xué)生的一片孝心，希望老師能收下?！?p>　　直到這時，危途司的臉才溫和起來，“五年遠(yuǎn)游，辛苦了?！?p>　　姜若寒放松下來，笑了笑，“此次遠(yuǎn)游，學(xué)生棋藝可謂進(jìn)步神速，不知道老師可愿意指點學(xué)生幾手？”

　　危途司用袖口抹了把臉，示意姜若寒收拾桌上殘局，隨后將酒放到一旁，正襟危坐。

　　臨近午夜，姜若寒緩緩走在回寢宮的路上，危途司畢竟年紀(jì)大了，又喝了酒，下了兩局便有些體力不支，姜若寒親自將危途司扶到他的床邊，吩咐下人照顧好他，便離開了院子。

　　“看來還得讓老師多讓我?guī)鬃?，不然也太沒有懸念了。”自言自語間，姜若寒已經(jīng)到了自己房間門前，輕敲無人應(yīng)答，姜若寒悄聲進(jìn)入房間，果然自己床上躺著個國色天香的美人。

　　姜若寒糾結(jié)了一會兒，覺得還是應(yīng)該注意禮儀，所以他解衣輕手輕腳鉆進(jìn)了虞皎秋的被窩，“我自己媳婦兒，怎么可能有不合禮儀之處？”姜若寒越想越覺得自己做的很對，于是兩只爪子不知不覺間緩緩搭上了虞皎秋的傲人之處。

　　睡夢中的虞皎秋感覺有人在自己身旁，緩緩睜開了眼睛，“?。。。　币宦暭饨写蚱屏税察o的夜晚。

　　屋子里的燈已經(jīng)被點亮，姜若寒郁悶的坐在床邊，用手揉著自己紅腫的臉頰和一只熊貓眼，虞皎秋抱著雙腿氣鼓鼓的坐在床上，也不去看姜若寒。

　　“好啦好啦，對不起嘛，別生氣了，反正我們都要結(jié)成夫妻不是？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原諒我好不好呀？”姜若寒伸出雙手想抱住虞皎秋。于是乎，姜國四皇子兩只眼睛都成了熊貓眼。

　　半夜的皇都依舊燈火通明，姜若寒頂著兩個熊貓眼漫無目的的閑逛，手里拿著兩個剝殼的熟雞蛋，時不時的敷一敷眼睛，腦子里回想起在虞皎秋家的那一段時間。

　　當(dāng)時他一路南下，身上的盤纏早就用的一干二凈，各種玉佩寶貝更是典當(dāng)?shù)乃o幾，萬幸還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來到江南。到了江南，第一件事便是按照老師所說去尋找父親的舊部——虞云江。

　　虞家勢力在江南也可以稱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所以找到并不困難，困難的是如何見到虞云江。思來想去，也沒有什么別的辦法，干脆直接就在虞家大門附近等著虞云江出現(xiàn)。

　　等了整整五六個時辰，姜若寒才見到了那個看起來并不怎么高大的男人。

　　“虞云江，我?guī)煾赣袞|西給你?！苯艉畬χ侨苏f道，隨后向其丟了一枚戒指大小的東西。虞云江轉(zhuǎn)頭便看到一個小乞兒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自己，然后自己手中就出現(xiàn)了一枚黑色棋子。當(dāng)下，虞云江便知道了小乞兒的身份，姜國皇子姜若寒。早在半月之前，他就收到姜國太師危途司的密信，得知了一切。隨即虞云江便親自領(lǐng)著姜若寒進(jìn)了姜府，開始暗中實施自己接到的指令。

　　姜若寒在虞家待了兩個月，為了避人耳目，只能暗中繪制江南附近的地形圖，整理之前地圖，然后交予虞云江，由他想辦法將地圖送到城外碟子的手中，最后送到姜國皇上的桌前。

　　虞家小姐很喜歡捉弄姜若寒，都是開一些無關(guān)大雅無關(guān)大雅的玩笑，姜若寒便由著她去了，時不時還配合她一下，當(dāng)然，姜若寒也不是什么好人，都找了機會報復(fù)了回去，經(jīng)常搞得小妮子面紅耳赤，咬牙切齒，看著她可愛又無可奈何的模樣，姜若寒笑得格外開心。

　　姜若寒當(dāng)時聽從姜戎和危途司的安排，孤身南下，一是為了鍛煉自己，二就是為了親自走遍五洲十八城，為將來他要做的事情做打算。所以等到江南道所有的地圖都繪制完畢，姜若寒便準(zhǔn)備繼續(xù)南下，前往更南方的淮南道。

　　虞云江也沒有挽留姜若寒，他知道姜若寒有著自己的打算，便將自己最喜歡的兩枚玉佩送給了姜若寒，接著其中一塊就出現(xiàn)在了虞皎秋的床邊。

　　再后來，虞家被滅的消息傳來，姜若寒身在遠(yuǎn)方，也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讓自己身邊的死侍去往江南道，起碼保證虞皎秋的性命無憂，讓虞家不至于絕后，同時，姜若寒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內(nèi)心深處仍然希望有朝一日還可以見到那個容易臉紅的小妮子。直到三年之后，姜若寒走遍了整個璃國版圖，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到江南道，尋找虞皎秋。

　　中宮，姜戎剛剛結(jié)束一天的工作，將最后一封折子批注完畢，整齊的擺放在桌上，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姜若寒的母親病逝之后，姜國便沒有了皇后，無數(shù)人爭先恐后地想將自己的女兒送進(jìn)皇宮，去爭一爭那后宮權(quán)力的最頂點?？墒墙謪s不愿續(xù)弦，后宮中甚至連宮女都沒有幾個。除了姜戎，偌大的中宮，除了暗處的死侍護衛(wèi)，以及幾個太監(jiān)，便再無其他人。

　　姜戎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那棵由他和他最愛的女人一起種下的銀杏，心里有些悲傷。

　　“陛下，周國的數(shù)位可汗都在悄悄的囤積糧草兵馬，我們需要有什么動作嗎？”一道人影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姜戎身旁，恭敬地說道。

　　“從各軍營中挑選五百人精銳出來組成寒字營，等若寒大婚之后便將兵權(quán)交給他，讓他去解決。”姜戎注視著那棵銀杏樹。

　　“是?！比擞跋Р灰?。

　　“若寒啊，如果將來我們的謀劃失敗，姜國的擔(dān)子就要交予你手，所以現(xiàn)在你必須抓住文武百官和百姓，無論用何種手段都必須做到?！苯值谋秤帮@得有些孤獨，“辛苦了?！?p>　　破曉時分，皇宮已經(jīng)開始張燈結(jié)彩，準(zhǔn)備半個月后四皇子的婚禮。而此時，正主姜若寒手里拿著燒餅正在和溫和吃早餐。

　　“我還以為你們這些皇子啊皇上啊，每一頓都是山珍海味呢?！睖睾驼诤榷?jié){。

　　“切，跟你說的事情考慮的怎么樣了?！苯艉贿吅院Ｈ?，還不忘叫身邊的小太監(jiān)給虞皎秋送一份過去。

　　“我就是個二品小宗師，沒什么用的?！?p>　　“我可知道你以前是地字號大宗師，別想騙我。”

　　武道一途，功力分為一到九品，其中一為先，九為末，三到九品，則為武侍，二品為小宗師，一品為大宗師。評品的標(biāo)準(zhǔn)是按一刀可破甲的數(shù)量，其中九品武侍可一刀破甲，戰(zhàn)場上的兵卒多為此品，到三品之前每多破兩甲，則品級上升一品，而二品小宗師則需要一刀破甲數(shù)十。一品最為特殊，分為天地玄黃四階，每一階的差別也非常之大，到了這個地步，隨手即可破甲數(shù)百，甚至數(shù)千，到了戰(zhàn)場上都是隨便都是萬人敵的地步。但是武道艱難，成為二品小宗師都是極其不易之事，更何況一品大宗師。姜國偌大一國，大宗師也不過兩手之?dāng)?shù)，其中更是大半選擇隱居，不問世事。

　　“陪你去周國轉(zhuǎn)一圈，我倒是覺得沒什么，只是除非你遇到生命危險，不然我不會出手?！?p>　　“得，溫大劍仙，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庇辛藴睾碗S行，姜若寒便沒有多少顧慮了。

　　之前孤身南下，姜若寒在周國其實參與了數(shù)十場廝殺，清一色都是可汗之間的摩擦引起的，因為沒有透露風(fēng)聲，所以姜若寒并不害怕，因為沒人知道他就是姜國的四皇子，再加上姜若寒也曾跟著大家學(xué)習(xí)過武道，雖然只有三品武侍的地步，但是也足以自保，而且還有死侍暗中保護，所以也不用太擔(dān)心自己的安全。

　　但這次姜若寒要光明正大地前往周國立威，姜國內(nèi)外都有人虎視眈眈，都想著姜若寒身死，等到姜戎也歸天，姜國便是無主之地，到時好分一杯羹。所以這次一定會有人想要取他小命，盡管還是有死侍暗中保護姜若寒，但是姜若寒仍然覺得兇險萬分，這才有了叫溫和一同前往的這一幕。

　　姜若寒與溫和分別，便來到了他母親的墳前。皇后是在姜若寒七歲時病逝的，當(dāng)時姜戎請了所有的太醫(yī)，都醫(yī)治無果，后來甚至請過各種道士先生和赤腳醫(yī)生也沒有效果，姜若寒則一直陪在皇后身邊，時常去往寺院為皇后祈福，但最終皇后還是在他和他父皇的注視中閉上了眼睛。

　　“母后，孩兒還有半月就要成親了?！苯艉杨^靠在皇后的墓碑上，“她很好看，也很善良，像母后一樣，母后放心，孩兒一切都好?！?p>　　一陣風(fēng)吹過，便淅淅瀝瀝開始落起了雨，姜若寒抬起頭看了看天上的烏云，雨水順著眼角滑落，低頭卻怎么也擦不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