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絕對再現(xiàn)

　　張鶴齡笑吟吟地看著一臉懵逼的眾人，他知道，這只是個開始。

　　王守仁繼續(xù)說道：“鹽有鹽之理，竹也應(yīng)該有竹之理，因此，我又回去格竹，這一次，只消片刻我便明白了，竹之理很簡單，即萬物生長之理，亦可稱之為自然之理?！?p>　　王守仁轉(zhuǎn)身看向楊懷瑾，說道：“之后我又去了火藥作坊，親眼看到懷瑾兄將一些試劑配制在一起，便制成威力強(qiáng)大的黃火藥，這是化學(xué)之理?！?p>　　柴永年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怎么還扯出來火藥了？

　　“我在南山來來往往的莊戶中，看到人與人之間的親情、友情，看到父母養(yǎng)育子女，子女報答父母，這是人倫之理?！?p>　　柴永年實在忍不住了，問道：“你究竟要說什么？”

　　“格物致知，物乃天下萬物，理是萬物之理，知便是心中的良知。世間萬物都有其理，我們通過格物，便可以通曉其中的道理，這些道理可以為我們所用。通曉自然之理，我們可以耕地種糧食；通曉化學(xué)之理，我們可以煉制精鹽和火藥；通曉人倫之理，知忠孝悌義，我們才能一代又一代生存下去。格物是止至善之功，既知至善，即知格物矣?！?p>　　柴永年眉頭緊皺，說道：“朱夫子曾說，存天理，滅人欲，你卻說將人倫綱常說成是理；程夫子曾言，先知而后行，你卻說先行而后知，簡直是離經(jīng)叛道之言！”

　　王守仁似乎早有準(zhǔn)備，直接開口問道：“若是見儒子入井，你會如何？”

　　柴永年又是一愣，心說這人說話怎么不按套路，跳來跳去的，自己都快跟不上節(jié)奏了。

　　“自然是心生憐憫?！?p>　　“會不會救？”

　　“當(dāng)然要救?！?p>　　王守仁又問道：“見鄰有妙齡處子，生殺其親而逾墻摟抱之心，有何感想？”

　　柴永年回道：“此乃禽獸之所為也。”

　　王守仁笑了笑，說道：“如見儒子入井，則生惻隱之心，此謂心之應(yīng)事而發(fā)為具體之善；見鄰有妙齡處子，生殺其親而逾墻摟抱之心，此謂心應(yīng)事而發(fā)為具體之惡。這便是先行而后知。”

　　此時，柴永年有些后悔，自己好像不應(yīng)該來參加這個賽事會，現(xiàn)在的年輕人怎么這么生猛，關(guān)鍵是人家說的還特別在理，讓你無法反駁。

　　黃志誠看情況不妙，上前說道：“此言大謬，圣人之道于萬物之理，豈是吾輩可以輕易參悟?！?p>　　王守仁卻咄咄逼人：“既然不能參悟，你讀書有何用呢？”

　　黃志誠漲紅了臉，說道：“我等讀書人，乃代圣人立言?！?p>　　“不懂圣人之道，你憑什么代圣人立言？”

　　“我……你……”

　　關(guān)鍵時刻，又是朱宸濠站了出來，說道：“各位，各位，既然是論道，當(dāng)然要各抒其言，格物致知是圣人的說法，爭論下去也沒什么結(jié)果，本王提議，這個話題到此為止，賽事會繼續(xù)吧。”

　　張鶴齡想揍他，很明顯自己這邊本已經(jīng)占了上風(fēng)，但是這個朱宸濠擺明了拉偏架，若不是人家級別太高不好惹，以張鶴齡的性格，怕是早就沖上去一頓胖揍了。

　　緊接著，又是一陣琵琶聲傳來，只見洛雨荷笑語嫣然，再次露著尖尖的虎牙，柔聲說道：“各位論道論的深了，小女子才疏學(xué)淺，聽不懂，不如我們對對子吧?！?p>　　一聽到要對對子，張鶴齡心中暗自琢磨，前兩局吃虧就吃在說不清楚孰對孰錯，現(xiàn)在玩對聯(lián)，誰對的上，誰對不上，結(jié)果是擺在桌面上的，這次總不會強(qiáng)行平局了吧！

　　想到這里，張鶴齡有了底氣，說道：“既然如此，不如還是由洛雨荷姑娘來出題？”

　　朱宸濠說道：“本王也是此意?！?p>　　洛雨荷輕啟朱唇，鶯聲說道：“那奴家便拋磚引玉，這上聯(lián)嘛，仍舊與荷有關(guān)……”

　　洛雨荷看了看張鶴齡，又看了看柴永年，說道：“禾花何如荷花美?！?p>　　上聯(lián)只有七個字，卻包含三個荷字諧音，在場的眾學(xué)子們紛紛陷入沉思，卻見黃志誠說道：“在下獻(xiàn)丑，下聯(lián)對的是——莓子每比梅子酸?！?p>　　三個梅字諧音，對仗工整漂亮，眾人紛紛叫好。

　　張鶴齡看向楊懷瑾，用眼神說道，該你發(fā)揮了。

　　楊懷瑾點點頭，走上前來，說道：“黃兄的下聯(lián)對仗工整，但是我等男兒，以梅對荷，是不是顯得太過陰柔了些？”

　　黃志誠自信地笑了笑，說道：“既然這位兄臺說我的下聯(lián)不合適，想必有更好的了？”

　　楊懷瑾沖著堂下眾人抱拳行禮，說道：“在下楊懷瑾，是南山書院的秀才，論文采是比不上憲清兄和陽明兄的，今日能和諸位同仁在此吟詩作對，很是榮幸?！?p>　　黃志誠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這個對聯(lián)可是琢磨的三日才想出來的，為何文斗時間推遲了三日，就是在做各種準(zhǔn)備，確保萬無一失。

　　楊懷瑾轉(zhuǎn)過來，面向洛雨荷，說道：“姑娘上聯(lián)是禾花何如荷花美，在下對的是——烏山無有巫山奇！”

　　此言一出，黃志誠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三個巫字諧音，對仗同樣工整，而且大氣磅礴，烏山，巫山，氣勢上遠(yuǎn)比自己的“莓子，梅子”要強(qiáng)大很多。

　　楊懷瑾又沖眾人抱了抱拳，說道：“獻(xiàn)丑了?！?p>　　洛雨荷還是一臉笑容，說道：“兩位公子的下聯(lián)都很工整，小女子再出一題——荷花莖藕蓬蓮苔。”

　　又是以荷為題，這一次的玄機(jī)是偏旁部首，七個字全部是草字頭，黃志誠率先對的是“芙蓉芍藥蕊芬芳”。

　　楊懷瑾緊隨其后，對的是“揚柳枝松榭梧桐”。

　　兩個下聯(lián)都很出色，黃志誠臉色有些難看，畢竟自己是準(zhǔn)備了三天，對方是現(xiàn)場即興發(fā)揮，如果繼續(xù)下去，結(jié)果可以想象。

　　朱宸濠再度站出來說道：“兩位青年才俊都是才高八斗，真乃我朝之幸也，洛雨荷姑娘，你怎么看呢？”

　　洛雨荷款款下拜，說道：“今日的詩詞會臥虎藏龍，讓奴家王長了見識，奴家對各位學(xué)子欽佩的緊?！?p>　　朱宸濠笑瞇瞇地問道：“此間可有你中意之人？”

　　洛雨荷面露驚訝的神色，很快又平復(fù)下來，輕聲回道：“奴家身在青樓，不敢妄想。”

　　“無妨，本王替你贖身便是?！?p>　　洛雨荷再次盈盈下拜，眼中含淚，說道：“小女子多謝上高王殿下，此間恩德，雨荷便是做牛做馬，也難報萬一。”

　　朱宸濠哈哈一笑，說道：“難得今日高興，本王決定了，堂下這些青年才俊，只要雨荷姑娘看中，隨他去便可。其他的事，交給本王來處理?！?p>　　洛雨荷拿出手帕，沾了沾淚滴，然后說道：“小女子這里還有一個上聯(lián)，堪稱絕對，若是哪位能對出下聯(lián)，小女子甘愿追隨?！?p>　　黃志誠心中一驚，偷偷看了朱宸濠一眼，但是朱宸濠沒有管他。其實與上高王朱宸濠事先串通的人并非柴永年，而是黃志誠。

　　柴永年只是朱宸濠的結(jié)交對象，但是此人極其自負(fù)，對付這幾個不入流的讀書人是不屑玩舞弊這種事的。

　　為了能確保求賢書院勝出，朱宸濠提前通知黃志誠，讓他有充分的的時間做了準(zhǔn)備，并許諾只要他能讓壽寧侯張鶴齡當(dāng)眾下不來臺，不但有重金酬謝，還能保他仕途無限。

　　此時，黃志誠心中暗道，當(dāng)初可沒說還有這個環(huán)節(jié)，這是現(xiàn)場發(fā)揮嗎？

　　如果是這樣，說明自己已經(jīng)被上高王放棄了，那豈不是銀子和仕途都沒了？這可如何是好？

　　現(xiàn)在唯一的希望就這個上聯(lián)了，只要自己能夠先一步接上，不僅銀子和仕途無憂，還能得到才貌雙全的洛雨荷，豈不美哉！想到這里，黃志誠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快，先下手為強(qiáng)！

　　在眾人的期盼下，洛雨荷終于說出上聯(lián)：“今日清晨，窗外霧氣彌漫，小女子有感而發(fā)，偶得一上聯(lián)——煙鎖池塘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