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可他卻一天比一天沉重。
他的內力消失了,他再也練不了劍了
他雖從未和陸雪薇提起這事,但陸雪薇感覺得到他的沉重。
這日清晨,陸雪薇起來,便看到謝玄一個人坐在小屋外,就那么坐著,高大的身影顯得極為落寞,前方的地上那凌亂的痕跡是他嘗試練劍的結果。
他素來視若珍寶的劍孤零零的躺在了地上
陸雪薇就那么看著謝玄的背影,她感覺到了悲傷,一個劍客,一個劍圣,卻再也不能用劍,這是多么殘忍的事情?
他一生的追求便是劍術,可如今他連練劍的資格都沒有了。
陸雪薇走出去,輕輕的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謝玄回身一看,陸雪薇在他眼中看到了來不急掩飾的落寞。
陸雪薇柔聲道:“昨日在山間找到了一些野花生,我全部挖出來了,還是新鮮的,等會兒把它煮了”
謝玄掩去落寞,笑了道:“好”
陸雪薇去屋內將野花生拿了出來,那還帶著泥土的鮮嫩花生被她用芭蕉葉包著,她拿出去后放在了地上,又跑進屋里捧了一片芭蕉葉出來。
陸雪薇笑道:“山里有金銀花,我采了些回來,熬些茶水出來”
陸雪薇生火,煮花生,熬茶,井然有序,不急不緩的,謝玄就那么看著她忙活,心竟也平靜下來了。
她對他道:“摘兩匹芭蕉葉過來,我們就坐這兒喝茶”
謝玄起身走到了芭蕉樹前,折了兩匹葉子,這芭蕉樹也不知為何會生長在此處,因溫度不太適宜,所以便光長葉子不結果了。
他走過去將芭蕉葉鋪在了火堆旁,陸雪薇正好將罐子里的花生撈了出來放在了她與謝玄最近的一片小芭蕉葉上。
她又拿了兩只碗,盛了兩碗茶,此時機金銀花已經煮開,清雅的香氣四溢,聞著很是舒暢。
陸雪薇將茶放到謝玄面前,道:“嘗嘗”
謝玄向來只用碗喝酒居多,故端起碗竟有種喝酒的感覺,一時間暢快了,他確實有些饞酒了。
他拿著碗喝了一口,陸雪薇見他喝得急連忙道:“小心燙”
謝玄笑了道:“倒像是喝酒一般”
陸雪薇嗔他一眼,無奈道:“你呀就知道喝酒,酒哪里有茶香,喝多了傷身”
謝玄自然是順著她,笑道:“是是是,這茶果真是香”
他這話確實是真,這金銀花本就幽香撲鼻,此刻煮成茶水,一口喝下,那香味仿佛沁入了肺腑之間。
陸雪薇想舒緩他的郁氣,如此在陽光下溪水邊,煮茶閑聊,倒是極好的辦法。
她拿了一顆花生,掰開,遞給謝玄道:“嘗嘗這花生味道如何”
謝玄接過,塞進嘴里,十分人軟糯,又極為香甜,味道極好。
見他愛吃,陸雪薇笑了,自己也剝了一顆放入嘴里,果真不錯,野花生未有人去呵護它們,全靠天生天養(yǎng),生命力極為旺盛,確實比刻意種出的花生香甜好吃些。
謝玄道:“你幼時我便知你長大后定會是個賢惠姑娘”
陸雪薇聞言反問“為何?”
謝玄道:“那么點大的時候就很安靜的分揀藥材,一點也不調皮,給我換藥的時候還會怕我疼給我呼一呼”
陸雪薇忍不住笑了道:“我那么小發(fā)生的事情你竟然還記得”因為她都不大記得給人換藥還要呼呼的事兒了。
謝玄道:“自然是記得的,你的每一件事我都記得”
陸雪薇一怔,隨后笑了,她又記起了別的事,道:“我記得有一年你來莊上,身上好幾處劍傷,我那時小,不知分寸,瞞著爹爹給你上我自己配的藥,那時你也不吭聲隨我上藥,后來第二天傷口全部紅腫化膿了,那時你定是想揍我一頓吧?”
謝玄憶起當時,那時的小姑娘才七歲,拿著一罐子藥膏偷偷跑過來,一張紅撲撲的小臉上洋溢著對自己所配藥膏的自信,她那時稚嫩的聲音對他道:“謝叔叔,我這藥膏絕對有效,你擦了,明天肯定會好”給他上完藥后還叮囑他“不要告訴爹爹”
那時她眼中滿是期待與雀躍,篤定的說“明日絕對會好”
只是,他那時沒告訴她,當她把藥膏涂抹在他傷口上時,他便感覺到了灼熱的疼痛。
第二日,果然越發(fā)厲害了,傷口腫熱化膿
陸豐城氣得訓斥陸雪薇,當時她那么小,見他的傷口變得那么嚴重,眼淚就掉下來了,滿臉的歉意與委屈,一個勁的給他道歉。
彼時,他依舊寡言少語,清冷孤傲得很。見著那小姑娘的眼淚,心中一軟,便說了句‘是我讓她涂的’
此刻,回想起了,也覺得有些好笑,他道“那時也不知怎的就信了你這小丫頭”
陸雪薇聞言也笑了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陽光灑下,土罐熬茶,啜一口,清香滿腹,再食三兩顆花生,軟糯香甜,一旁的溪水粼粼波光,水汽清涼,倒是極為悠閑的午后。
可是因著憶起過往?
那些溫暖的毫無悔恨與悲傷的過去如流水般滋潤心間,暖意浸透,生出柔軟與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