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秋言聽聞沈降霜此言,心中一喜。
她本想直接問,可如今堂內(nèi)寂靜。沈降霜此刻又裝作悶葫蘆,她想開口卻不知道從何談起。
劉秋言并不是不懂沈降霜的意思。
這丫頭既然坐在這里等她先說話,想必是已經(jīng)知道自己定會上鉤同意將布給她。
可沈降霜如今卻不開頭討要,劉秋言心中又惱又急。
這不,沈降霜不說話,只安靜乖巧坐在那里喝茶,看來不只是要定了那匹布,且她還想讓自己親自開口贈予她。
沈降霜看了眼劉秋言,面上雖無異常,但她手上卻不自覺地又轉(zhuǎn)動起她那只水頭極好的鐲子。
沈降霜便知道,劉秋言這是急了。
但她并不著急,她可太了解劉秋言這個人了。
劉秋言是真真的愛狠了沈賦之,為了討好沈賦之,上一世的劉秋言可也是下足了各種功夫。
思緒之后,劉秋言依舊在笑,她轉(zhuǎn)頭將眼神暼過沈降霜,十分親切地看著旁邊的婢女說道:
“我忽然想起庫中有塊極好的布料,春詞,你去將庫內(nèi)那匹繡有飛鳥戲蝶金絲紋的天蠶冰絲布料帶過來。我看霜兒生得又好看,那匹布料用來做及笄大袖定是錦上添花,快去罷。”
春詞表情微微驚愕,但很快便遮掩了去,趕忙行禮去取那匹布料。
沈降霜這才放下茶杯,將自己鳳眼一瞇,乖巧笑嘻嘻地朝劉秋言道了謝。
劉秋言見她狡猾得像只狐貍,竟推都不推辭半句,又將她已經(jīng)心中準(zhǔn)備好的說辭梗在喉中,不上不下。
沈降霜見她眼底雖已經(jīng)氣惱十分,面上卻又要裝作寬容大度的模樣,讓她現(xiàn)在也有些同情起劉秋言。
要立一個賢妻娘母的牌坊,可真是難做啊。
不過這劉秋言再氣惱又如何,這些可都是沈降霜親生娘親的嫁妝。
劉秋言現(xiàn)在裝作不提,還不是想在不知情的人面前想裝好人。
想到這,沈降霜面上心中確是愉悅又暢快。
而劉秋言見她做盡小人模樣,她雖是瞧不起,卻又拿沈降霜這種人沒有辦法。
正想說什么時,沈降霜見機先開了口:
“母親既然對霜兒這么好,霜兒有哪里有藏著掖著的道理。只是現(xiàn)在堂內(nèi)人多,那工藝材料又多又雜,不如等我回了朝露苑,再將那金絲雙色如意酥的方子獻給母親可好?”
直接給她便是,何必這么一說?
劉秋言正欲出言討問,卻又轉(zhuǎn)念反應(yīng)過來,沈降霜這么說,只怕是擔(dān)心她讓人去找塊次布來糊弄她罷?
不得不說,這死丫頭考慮得倒是全面。
本來這事是她沈降霜該來乞求自己的,可不知怎么的,她自己現(xiàn)在卻是要被這丫頭牽著鼻子走!
想到這里,劉秋言卻想不出任何辦法去挫她銳氣。
只得心中安慰自己,這場交易之后,她必定要讓沈降霜自討苦吃。
“霜兒這是說的什么話,你是我沈府上的大小姐,自然是什么都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至于那糕點方子…那是霜兒你的心意,為娘記在心里的。”
劉秋言本來還想推辭一番,但忽然又想到沈降霜那毫不客氣的脾性,她便立馬將話打了個轉(zhuǎn)轉(zhuǎn)。
沈降霜見她也不客氣,也只是笑著點頭。轉(zhuǎn)而又拿起剛才放下的茶杯,悠閑地喝著漱喜堂的好茶,靜靜等待春詞將布匹帶來。
不一會兒,春詞便雙手捧了個漆皮金鑲邊的長條箱子回來了。
沈降霜喝著茶,抬目看了眼這箱子。
里面放的必然就是那天蠶冰絲布了。
劉秋言見她真的將那布帶來,只疲軟地坐在椅上不再說什么。
倒也不是劉秋言心疼這布,她嫁過來時,那嫁妝可比起沈降霜的親生母親的嫁妝有過之無不及,犯不著因為這么一塊布失了儀態(tài)。
只是她見不得沈降霜在她面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卻又讓她捉不著把柄,這讓她心中這幾日都郁郁沉沉的。
沈降霜見她這番模樣,見劉秋言表情眼底不快,沈降霜卻不想再多看堂上一眼。
她隨即愉悅地親自上前接過布匹,便要謝過劉秋言準(zhǔn)備告辭了。
劉秋言雖還想為難她幾下,但想到那糕點方子還要等她回了朝露苑才能拿到,她便也不再多說什么。
罷了罷了,干脆眼不見為凈吧。
不如等過上半年,早早將沈降霜嫁出去才是。
想到這里,劉秋言忽然又有了精神,自以為是地一笑,心情如撥云見天一般忽然就愉悅了起來。
春桃與春詞見自家夫人一會兒跟茄子打霜一般焉著,一會兒又坐直了身體得意一笑,一時間也摸不清楚夫人在想什么。
而這邊,沈降霜剛出了漱喜堂,便將布匹交給了早已等候在門外的石榴拿著。
本想自己帶著櫻桃回朝露苑,卻又覺得不甚放心,便也跟著石榴一道去了張繡娘的繡坊那邊。
張繡娘聽聞沈降霜來了,忙出門去迎接,見沈降霜果真帶著石榴與櫻桃二人來了,心中欣喜不已。
張繡娘遠遠就看著石榴抱著布箱子,更是大喜過望。
府上繡坊里有繡娘四人,張繡娘的繡工最好,絕大部分主子的衣物也都是她親自來做,因此在整個繡坊里,也是張繡娘的地位最高了。
等張繡娘將箱子放在臺子上,其余繡娘這都紛紛湊上前來窺探,等她將箱子緩緩打開時,眾人見到此景都不僅倒吸一口氣。
這布絲柔順滑,在坊內(nèi)的光線下也泛著微微光芒,絳紫色的布料上用金線勾勒出栩栩如生的雛鸞與綃眼蝶,華貴中又顯出幾分嬌俏,果真是一塊難得的布料。
張繡娘淚光盈盈,透過這布像是想到了故人,她輕輕撫摸這塊布,激動地說道:“就是這塊布了!”
“哇,這布的顏色與上面的圖案也太漂亮了!”
石榴驚訝得杏眼睜得圓圓,嘴巴都快合不攏了,憋了半天,也只有感嘆出這么一句話來。
櫻桃見此也是眼睛里閃著光,似乎已經(jīng)想到自己小姐穿上這布做衣服的模樣。
沈降霜也看了一會兒,這才說道:“一會兒還要麻煩姑姑先檢查一下布匹了,雖是母親送的,但我怕這布放置久了,有什么問題姑姑便與我說?!?p> 沈降霜這番話說給張繡娘聽,也是說給其余三位繡娘聽。
見張繡娘會意點頭,沈降霜這才與她告別,起身回了朝露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