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拼命掙扎，手指動了動。
沒什么用，李雙龐還是迷迷糊糊得又睡了過去了。
繼續(xù)他最害怕的噩夢。
不記得鬼壓床了多久，醒來的時候，身體已經濕透，幸好毯子都沒蓋。
翻了翻衣服，把不那么臟的找了兩件出來，用冷水沖了個澡，換上。
看了看時間，五點，到馬戲城那邊兩個小時，時間足夠。
便慢慢悠悠走到地鐵站，上了最早的一班五點五十的車，看了看昨天報名的消息，估計只有四十來個人報名，比昨天少了一半，不知道能實際來的有多少。
想到這里，又安慰自己，幸好今天是周日，來的應該多的。
到了站，還是老樣子抽煙，帶著墨鏡端詳?shù)罔F口，腦子沌鈍的，想不了東西。
和昨天一樣，大華小明照舊做事，自己則成了發(fā)酵的煩躁。
昨天叫了自己名字的那個小姑娘今天也來了，依舊直直叫了自己的名字。
李雙龐有點不開心，但是沒什么，冷著臉點了點頭。
心想：“看他們的樣子，兩個高中生模樣，兩個大學生模樣，居然還是最年輕的這姑娘發(fā)話?，F(xiàn)在的年輕人啊，生活太好了，他是無法明白的?！?p> 最后果然只有三十多個人，都怪自己昨晚睡得太久，發(fā)消息不多。
跟關系好點的哥們兒借了十多個，湊夠了人數(shù)，上車，發(fā)早飯，填保密協(xié)議。
途中實在沒有好臉色，高興是裝都裝不出來了。
到了地方，點好人數(shù)，發(fā)了證件，列隊進場。
坐好后，群演負責人又挑了些形象好的坐在離攝像機近的地方，再三強調錄制現(xiàn)場的規(guī)矩，上廁所喝水都是有時間段規(guī)定的。
他們這些小頭子負責人則坐在各自隊伍的角落里，管好自己的秩序。
半小時左右，需要道具最多的節(jié)目開始錄制，還算順利，兩三遍也就過了。
期間，他要帶著群演做的事就是鼓掌，歡呼，感動。
老樣子，沒什么難度。
到了下午，明星評委才陸陸續(xù)續(xù)到了，每錄一個節(jié)目都要停下來商量臺本，比以前似乎慢了許多，可能是總決賽的原因。
到了下午六七點，節(jié)目才錄好一半，群演們已經餓得情緒激動了，開始陸陸續(xù)續(xù)有人要求走。
李雙龐沒辦法，又不能不讓他們走，人家那幾十塊錢也不要了，寧愿自己出錢打車，也硬是要走。
他想了想，找了群演總負責人說事。
總負責人看了看全場觀眾，估摸著這次節(jié)目得錄到半夜，不給飯吃，只怕都要走光。
心里有些不爽，罵了李雙龐幾句，也就找上面的負責人說這事了。
李雙龐灰頭土臉回到自己的角落，看著現(xiàn)場變換跳動的燈光，覺得像是在裝潢豪華的地獄。
飯來了，挨著挨著發(fā)飯。
人太多了，半天才發(fā)完。
又趕緊去找垃圾袋，怕他們亂丟垃圾。
果不其然，這些人素質差得很，飯吃完了，盒子亂丟在過道，剩下的幾份飯也不止被誰拿了，那是李雙龐留給自己和大華小明的。
心里的煩躁一時間全涌上喉頭，他忍不住罵了幾句臟話，一邊罵，一邊還要打掃地上的垃圾。
路過的群演頭子心情大概也不好，順便罵了李雙龐幾句。
李雙龐聽著，手里的袋子被捏穿，告訴自己：“忍著，那么多日子都忍過來了，這次也能忍。只要忍過去了，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些都不是事?！?p> 沒吃著飯，李雙龐帶著大華小明又回到角落里，看臺上的人們跳舞唱歌表演雜技。
他們真幸運啊，不是很有天賦才華，就是家庭本身就很好，所以才有時間精力錢來做這些事情。
餓得慌，焦慮也跟著起來了。
躺不住，也坐不住，起身到了后臺里，想轉轉紓解紓解。
到了評委室的時候，隔著門縫往里看了看。
三個大明星評委坐著吃飯，小圓桌子，擺滿了湯菜，旁邊還有人在現(xiàn)切水果。
李雙龐在心里咒罵一番，吞了吞口水，便繼續(xù)朝前走。
再次回來的時候，那些明星評委已經上臺了，評委室里沒人，門半開著，桌上的碗筷似乎剛收走。
旁邊的梳妝臺上還有水果，似乎沒怎么動。李雙龐沒多想，伸手拿了幾塊吃，看了看那些化妝用具，似乎還有些名貴的首飾擺在臺上。
李雙龐運氣似乎不好，剛準備再拿兩塊水果就出門，身后有聲音道：“你在這兒干嘛，想偷東西嗎?！?p> “你弄錯了，我不是，我只是···”
“別說你是誰的粉絲，想來后臺看看，規(guī)矩不是早跟你們說過了嗎，你是誰管的的人，他以后也不用來了。”
“我不是誰的粉絲，你弄錯了，我只是路過，好奇，進來···”
“你不是粉絲，就是想偷東西了?？茨氵@個樣，連粉絲都不配當，一身臭氣，跟乞丐似的。我勸你，若是偷了東西，最好拿出來，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p> “都說了，我沒偷東西，你聽···”
那人沒等李雙龐說清楚，就對他上下其手，搜起了身。
李雙龐不認識對方，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怎樣來頭，反正在自己之上。
只是理智已經被燒成灰了，他好歹是個男人，這都快成受氣包了，再這么被人踩在腳下，只怕遲早男人的尊嚴都得丟光。
反抗了起來。
那人也不弱，雙方扭打了起來。
混亂中，李雙龐抓到一個尖銳的東西，沒多想，就刺進了對方的身體。
那是一把水果刀，不大不小，鋒利，還很湊巧，釘在了心臟上。
那人倒下了，血不停地流出。
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李雙龐懵了，他殺了人。
后臺的音樂突然傳進評委室，這個表演已經到了高潮，驚醒了李雙龐。
環(huán)顧四周，氣氛跟著音樂一起緊張起來。
他緩緩起身，抖著手，用盡平生的智慧自救。
地毯，桌布，窗簾，沙發(fā)，化妝品，打火機，酒。
高潮進入尾聲，打碎酒瓶，點燃，甩爆打火機，鎖上門出門。
手上有血跡，到廁所洗干凈，進了錄制現(xiàn)場，高潮剛好結束，大明星評委們正在點評節(jié)目，表演者也在說自己的感想。
還沒有人發(fā)現(xiàn)評委室里已經燒了起來。
李雙龐估摸著時間，評委們點評結束后，又要回評委室商量下一個節(jié)目的臺本，在那間房被徹底燒毀之前，他們絕對不能進去，可是該怎么做呢。
點評結束，感想也結束了，雙方各自下臺。
情急之下，李雙龐把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推了下去，燈光夠暗，樓梯夠長，那人也很湊巧地暈了過去。
有女孩子尖叫了起來，李雙龐在人群里跟著起哄，現(xiàn)場便混亂了起來。
他甚至加把勁，在人群里推推擠擠，故意讓自己也摔了下去，隨即便有人從自己身上踩過，心滿意足暈了過去。
接著，不斷有人掉下樓梯，那些明星評委根本不敢走下臺，看著臺下的騷亂，讓總導演趕緊管事。
騷亂引得后面的人全部跑到了錄制現(xiàn)場，沒有人發(fā)現(xiàn)緊鎖的評委室里冒出了青煙。
結束時，半小時已經過去，救護車也到了現(xiàn)場，因為群演觀被踩傷五個，擠傷三個，最嚴重的還是那個被踩暈的工作人員——李雙龐。
救護車沒走多久，警車也來了，評委室被燒了，似乎還燒死了一個人。
這個節(jié)目的半總決賽，注定沒有結局。
李雙龐在醫(yī)院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個星期。
大華和小明輪著來照顧他。
不是公司仁義，而是這件事鬧得大，他算是工傷，必須好好處理，不然只會雪上加霜。
小明坐在床邊一邊擺放飯菜，一邊道：“胖哥，你是不知道，那天你暈了以后，發(fā)生了多精彩的事。長這么大，我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大事，錄制節(jié)目大騷亂就算了，還在評委室里發(fā)現(xiàn)了莫名其妙被燒死的死尸，跟電視劇似的，我都有些不敢相信。”
大華盛好飯遞給李雙龐道：“可不是嘛，這下長見識了，以后還能拿來吹噓吹噓?！?p> 三人一起吃飯，李雙龐聽著兩人說具體的情況，頓了頓問道：“那個死尸查出來了嗎，為什么會燒死?！?p> 大華道：“怎么查得出來，那人身份知道了，原本就是個小偷，跟著群演進來的，以前就有過案底。但那房間燒得面目全非，什么也沒剩下；現(xiàn)場又是臨時租的場館，沒有監(jiān)控；估計是查不出什么來了，只能是個懸案?！?p> 小明又問：“胖哥，接下來你還繼續(xù)做嗎。斷了兩根肋骨，公司賠了你二十萬，除掉醫(yī)藥費，也還能剩下個十來萬，算來還是劃算的。”
李雙龐看著窗外道：“劃算的。還剩十二萬，這次你們照顧我，一人一萬，我?guī)f回家就夠了。最近太累，所以想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其他的以后再說?！?p> 大華和小明對李雙龐如此上心，一半是因為情義，另一半也是想著李雙龐可能會報答他們的有情有義。
只是沒想到他用命換來的錢，居然就這樣一人給了一萬，倒是他們平時沒看出來他這么講義氣的。
不管怎樣，他們高興極了，照顧得更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