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洗完腳,給海嘉穿好鞋,讓他走兩步試試。
見他露出舒服的神色,便很自覺地跳到他的背上,指著太陽將要出來的地方,讓他像風(fēng)一樣出發(fā)。
出了小鎮(zhèn),一路上的人家又開始稀少了,可是南珠不敢讓海嘉停下來。
那些修道之人很明顯有法子找到海嘉,即使目前沒有一點被追蹤的痕跡,也不能小視。
以他們現(xiàn)在的腳程,應(yīng)該跑了上百里,可是還是最好再遠(yuǎn)一點。
不知道海嘉肚子會不會餓,南珠的肚子從上了岸沒多久就開始餓,白天到黑夜,胃液交替灼燒,可是這種緊張的時刻,她總不能讓海嘉先陪她吃了飯再逃命吧。
本來就是她讓海嘉陷入困境的,怎么還能再次置他于危險之中呢,還是再熬一會吧。
終于,在天色有開始昏暗的時候,南珠他們到了一個繁華的州府。
玉水府,比之前遇到的州縣集鎮(zhèn)都繁華很多,高高的城門有崗哨。
看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似乎是要查身份文碟的,南珠他們兩人可是沒有的啊。
隔了老遠(yuǎn),借著夜色,南珠讓海嘉到離城門不遠(yuǎn)處的小樹林下站好。
可惜這片小樹林都很矮,南珠是沒有法子領(lǐng)著海嘉憑空爬上高大的城墻的,若是賄賂的話,成功還好,若是不成功,便會進(jìn)大牢的啊。
何況,自己現(xiàn)在這個長相,被有心人看見,恐怕也會惹禍上身。
若說要自己喬裝打扮,也不是不行。
可若不是非如此做的地步,她還真不愿意。
畢竟,這么好看的臉不給人看,簡直就是在做壞事啊。
想當(dāng)初,自己長相頂多清秀可愛的時候,看到美人,那次不是喜上眉梢的。
一時間想不出合適的辦法,只好一直看著城門,靜默站著。
不知是不是站的時間久了,南珠居然聞到城門里面?zhèn)鞒隼倍贯u炒肉的味道,松軟破酥大肉包的味道,麻辣洋芋條的味道,以及味道非常濃厚的辣炒肥腸。
香味纏綿在大腦里。
南珠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可以吃五斤米飯,五斤辣豆醬炒肉,以及再來五斤麻辣洋芋條,也行。
足足有十來米高的城墻啊,要是自己,或者海嘉會飛檐走壁該多好。
南珠腦海里剛出現(xiàn)這個想法,就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已經(jīng)餓暈了,整個人凌空飛了起來,快到垛口時,飛的速度突然加快,仿佛一陣風(fēng)穿過城樓旁邊的走廊,跨過另一邊的垛口,像一陣一縱即逝的風(fēng),=一般落在地上。
不是做夢。
海嘉確實會飛檐走壁。
周圍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
南珠突然意識到,這么多世界,遇到這么多的人,海嘉展露出來的能力,是她見過的人里面最強的。
也許他體現(xiàn)出來的,也只是很小的一面,自己低估他了。
以后多跟他好好交流一下,多了解,才能一起走向美好生活。
旁邊是一個茶寮,似乎賣得是餛飩,想來是換季的原因。
此時此刻,餛飩可滿足不了南珠饑餓了許久的胃,她要吃米飯,吃肉,吃辣。
逃過了檢查這一關(guān),她從海嘉背上跳下來,牽著他走出陰影。
一路上的酒樓掛上了紅色的燈籠,店鋪連著店鋪,人雖不多,但也不少,平整的石板路干凈整潔。
遠(yuǎn)遠(yuǎn)望去,街道寬敞,來往的行人穿著多與她二人差不多。
十字街的地方,有一棟三層青瓦紅木樓,飛檐上掛著酒旗——珍饈樓。
一袋銀子,在那兒吃一頓飯,應(yīng)該還是夠的吧。
無論哪個古代,物價想來都不會相差很多,畢竟都是互相參考著發(fā)展的。
手里這一袋銀子,在現(xiàn)代也相當(dāng)于好幾萬塊了,這個酒樓再高檔也能嘗嘗吧。
南珠這樣想著,牽著海嘉,就往珍饈樓走。
因為饑餓感攻陷了大腦,所以南珠根本沒有注意兩邊的小店,倒是海嘉很新奇地看了看。
珍饈樓生意不錯,幾乎沒有空桌,南珠看了好久才看到角落里一張方桌空著。
一樓大廳正中間有個圓臺,不大不小,夠十來個人表演的。
此時上面只有一個說書先生,一張長案,一杯茶,一把扇,一一塊驚堂木。
微微勾著背的店小二到了桌前,南珠看著柜臺后面的菜單,點了三盤回鍋肉,三盤青椒肥腸,三盤干辣椒豬肝,一鍋白菜湯,十碗米飯。
雖然店小二再三強調(diào)他家的菜量非常足,南珠還是堅持要這么多,讓對方不要小看自己。
更不要擔(dān)心沒錢。
點完菜,從袋子里拿了個最小的銀錁子丟給他:“勞煩小二哥了。”
南珠給的賞錢在這珍饈樓并不算多,但是在這一樓大廳的客人里面,也算爽快。
店小二拿了銀錁子,肩上抹布一甩,眉開眼笑就往后廚走去。
喝口熱茶水墊墊,南珠便把注意力轉(zhuǎn)到大廳中間的臺子上。
一個老頭,須發(fā)灰白,帶著一頂文士帽。
聲音沙而綿,但是看周圍人的神情,他講的東西應(yīng)該是很精彩的。
“我們云夏國的高祖皇帝啊,那可真是千古一帝,不止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女帝那么簡單。”
“只論一個最簡單的,若不是高祖皇帝她老人家,在座的各位,連著祖上三代還在大戶人家里為奴為婢呢,一輩子不會有出頭之日,世世代代都是奴隸,就算得了主子青眼,有幸脫了奴籍,又有多少前途呢,論起來,還是看不起你?!?p> 老頭的話說到這里,周圍有此起彼伏的迎合聲,顯然她沒見過的便宜母親真的是個好皇帝。
老頭兒話風(fēng)一轉(zhuǎn),這個年齡難得清亮的眼睛滴溜溜轉(zhuǎn)著:“今天我們不講高祖皇帝的正史?!?p> “那些豐功偉績,已經(jīng)被永久地記在了史書上,只要識字者皆可自行領(lǐng)略高祖皇帝的魅力。”
“今天咱就講講大部分人沒聽過的野史,我們高祖皇帝和一皇子二王爺三將軍的那些事兒,真真假假,大家心中自有一番論斷?!?p> “話說,我們高祖皇帝一開始只是前朝三王爺府里的奴隸家生子,前朝最后一個皇帝,也就是順理成章繼位的嫡長子,因為兄弟只有姨母所生的三皇弟,以及同胞所生最小的九皇子,所以并沒有爭奪帝位之事,還算順利登基了。”
“三皇子開了府,封了福王,九皇子雖然也封了壽王,但是年齡很小,同他皇帝大哥的長子一般年齡,不過才九歲,前皇后又在生他時難產(chǎn)而亡,便只能由開了府的福王領(lǐng)出宮養(yǎng)著。因此,三兄弟的關(guān)系一直都很親近,皇帝的大兒子也時常到福王府玩耍?!?p> “與此同時,父母祖上世代都是奴隸的高祖皇帝也七歲了,并且在此時憑借獨特的氣勢與過人的聰慧得到了壽王和大皇子的喜歡,跟在壽王身邊做了貼身丫頭,能夠接觸到王爺皇子們接觸到的所有東西?!?p> “緊接著,她借偶遇得到高人,有幸被指點的說詞,為福王解決了弓弩的改造,并為以后起事埋下伏筆,脫了自己全家的奴籍···”
老頭說到這里,南珠點的飯菜都上了,全心全意吃起飯來。
見海嘉只是看著她吃,也不動筷子,難道不會用筷子。
南珠把筷子遞到海嘉面前,拿著他的手,教他怎樣拿筷子。
不知是海嘉學(xué)得快,還是本來就會,南珠看他拿的架勢是非常標(biāo)準(zhǔn)而有力的。
然而他并不夾菜,只看著南珠,南珠只好手把手拿著他的手,把菜從碗里夾到他的嘴里:“這個是吃的,你嘗一嘗。”
海心石自誕生以來,便是以天地生靈清氣為食物的,現(xiàn)在凡人吃的這些東西只會破壞他的修煉。
可是看著她非常想讓自己嘗嘗的模樣。
似乎是什么極好吃的東西必須和自己分享。
南珠見海嘉咬住脆軟的肥腸慢慢咀嚼了起來,示意他學(xué)自己慢慢吃,便大快朵頤了起來。
實在是太久沒吃這些煙火味的食物了,飯菜都沒嚼幾下,就吞了下去。
南珠此時的吃相,若是有人關(guān)注,便知風(fēng)云殘卷四個字是最好形容。
等她把不斷補上的十人飯菜都吃完了,才用衣袖擦了擦嘴,滿足地打了個飽嗝,重新抬頭看表演。
自己不過吃了半個多小時的飯菜,老頭似乎已經(jīng)講到尾聲了。
“可憐小帝姬啊,不論生父是當(dāng)今的攝政王,還是當(dāng)初的九皇子,那都是我們高祖皇帝欽定的下一任繼承人,哪里知道,她唯一的孩兒會落到這樣一個不明不白的下場?!?p> 臺下有人問道:“老頭兒,你這樣胡亂編排,就不怕我們天下實主的攝政王誅殺你的十族嗎?!?p> “我老頭不過孤身一人,一家便已十族了,何況已經(jīng)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哪里需要編排什么呢,不過是說些道聽途說的野史罷了,搏一搏大家的開心,有口飯吃,攝政王日理萬機,哪里有時間關(guān)心我一個小老兒呢?!?p> 又有人接話道:“正所謂假亦真時真亦假,小帝姬為了天下臣民的福祉祭奠了幽冥潭,古往今來,哪有皇子皇孫祭祀的道理,其中曲折,大家自有論斷啊?!?p> 一石激起千層浪。
“話也不能這么說,高祖皇帝的豐功偉績確實是只多不少,這天下大半的臣民若是沒有她老人家,也確實都不可能是自由身,可是高祖皇帝之后,無論是哪個當(dāng)皇帝,只要能繼承她老人家的遺志,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們普通老百姓只要日子好過就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