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姜重陽本來是下意識問出的話,聽到南珠的話之后,才反應過來。
自己不應該對小少爺說這些的,他只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可是心里到底有些不甘,為什么自己就是比不上那個女人呢,論才華,論相貌,他沒有哪點輸。
想到這里,他不禁將南珠抱得更緊了些,直讓他有些難受。
“你,我難受,你松一點?!?p> 可是姜重陽似乎沒有聽到,腦海里都是少爺和那個女人恩愛的模樣,少爺對自己不假辭色的模樣。
南珠見他沒反應,甚至越來越用力,便更大聲道:“你勒疼我了?!?p> 姜重陽似乎陷入什么魔障里了一般。
南珠疼得厲害了,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用力至嘗到鐵銹味。
只是,牙齒沒長全,牙印小。
姜重陽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松了手,撩開南珠的衣服查看。
細嫩的背上有兩道紅印,很是明顯,沒有幾天是消不下來的。
若是被少爺夫人知道了,他也許就只能管外面的鋪子,連府里都不能回來住了。
想到這里,他心里忽然有些恐懼,看著眼前的小娃娃,自己必須哄住他,讓他把這件事繞過去。
“小少爺,對不起,剛剛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只是一下子很難受,沒控制住。”
“你想不想看變戲法,我變一個給你看看?!?p> 算算時間,只怕乳娘已經(jīng)要回來了,姜重陽知道自己必須在乳娘回來之前抓住姜南珠的心。
南珠看著姜重陽一只手空空的,手心手背這么一翻,手里便多出了一個銅球。
搖一搖,叮叮當當?shù)仨懀B撥浪鼓都很少玩的南珠,對于他的戲法很捧場。
顯得很高興似的從他手里拿過來玩,小手亂搖,似乎很開心似的。
“小少爺喜不喜歡這個戲法啊?!?p> “喜歡。”小奶音甜甜的。
“那小小少爺想不想天天看我變戲法啊。”
南珠心想,我對你這個戲法沒什么興趣,倒是愿意天天看到你這個人。
不過嘴上還是非常配合地天真可愛道:“想。”
“那小少爺今天可不可以不要給比別人說我弄痛你了。只要小少爺乖乖的,不告訴任何人,我晚上悄悄給你帶糖,有茶花味的,梨花味的,玫瑰花味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帶來。”
南珠本來也沒打算告訴別人他弄疼自己,可看他的模樣,應當是怕自己爹娘知道了怪罪他,所以想哄自己。
不過就算自己爹娘知道了,也不算大事,最多說他幾句吧。
看他緊張的模樣,自己干脆幫幫他吧,不忍心讓美人難過。
“你別擔心,我就說,是我自己縱跳的時候,自己弄的,沒有人弄疼我。”
“而且爹爹說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能怕吃苦藥,也不會怕一點疼痛,我懂的?!?p> “你不要害怕,我跟爹爹一樣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到做到?!?p> 姜重陽看他一副小大人模樣,仰著頭很是驕傲,似乎是在學少爺?shù)恼Z氣。
不過,居然能記住少爺?shù)脑?,還能用對場景,對一個兩歲不到的小孩子來說很不簡單了。
本來還不覺得他聰慧,可是能這樣安慰人,確實是很早慧了。
心里覺得他真就是小少爺幼時一般,更喜歡了,也想多見見他。
如同見到少爺小時候一般。
這也堅定了他想要姜重陽記住自己的想法。
“那小少爺你記住,我叫姜重陽,你要是想看戲法了,便來找我,我住在春木院?!?p> 姜重陽一邊說著話,一邊將姜南珠的小臉擺在自己的正對面,好讓他看清自己的長相,聽清楚自己的名字。
“嗯,我記住了,姜重陽。你這么好看,我不會忘記的,我會經(jīng)常來找你玩的。”
“那你記得我住在哪里嗎?!?p> “記得,春木院嘛?!?p> “若是你娘親問你,你為什么找我,你要怎么說啊?!?p> “你長得好看,會變戲法,想跟你玩。”
姜重陽本來還想再說幾句的,見乳娘后面跟著兩個小丫鬟正走過來,便轉(zhuǎn)移了話題:“小少爺喜歡乳娘還是我呀?!?p> 他自覺今天晚上終究沒控制好,面對一個嬰孩,說了不應該說的,甚至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印記,這是非常不好的表現(xiàn)。
反應過激了。
甚至做了非常不切實際的舉動。
即使他努力想要挽回,想要哄他幫助自己度過這一關,也不過是慌亂中抓住一根稻草罷了。
乳娘到了跟前,在石桌上擺了糕點瓜果,還帶了茶水。
從他懷里接過姜南珠時,他又產(chǎn)生了一瞬間的恐慌,害怕自己對幼童說的話,被他無意中說出去。
害怕自己沒控制住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記,被少爺夫人知道,追問自己的職責。
這一瞬間消失,他看著乖乖回到乳娘懷里的姜南珠,又突然釋懷。
自己終究是太患得患失了。
富貴人家的小孩子磕磕碰碰不算小事,也不算大事,何況是少爺養(yǎng)的孩子呢。
“姜管家,麻煩你看小少爺這么久,恐怕您還沒吃飯吧,要不要先隨便用點糕點,喝點茶水。我看你下午踢蹴鞠時出了汗,肯定也不好受,你可以隨便吃點,再去洗漱換衣服,小少爺我會照顧好的?!?p> 乳娘雖然是對姜重陽說話,可是低著頭,并不看他。
南珠想,乳娘跟管家姜重陽,怕是有點故事哦。
兩人年齡相當,又是一個府里的,自小應該也認識。
不過看姜重陽的態(tài)度,對著乳娘,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不一樣的地方。
想來,只是乳娘一個人過不去自己的那道坎吧,心里不曾為她猶豫過的姜管家,不管是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反應,還是假裝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反應,都是平靜無波的。
姜重陽看了看伸出小手拿糕點吃的南珠,知道自己此刻再說不了什么了,只是摸了摸他的頭道:“少爺下次再來找我玩,我教你踢蹴鞠,做飛鳥啊。”
乳娘看著管家姜重陽的背影消失在朦朧的月色中,松了一口氣,當初到底是年輕不懂事啊。
乳娘逗弄著懷里的小少爺,穿過月色的目光,不禁落到同是月色朗照的夜晚。
少女懷春,繡了荷包,配了重陽詩句,在少年晚上必經(jīng)的路上,想要送給他。
他是少爺?shù)馁N身書童,不僅樣貌一等一的俊,而且會讀書寫字,跟著少爺四處走動,見識也不少。
況且,多少丫頭對他暗送情意,他都拒絕了。
自己越發(fā)喜歡了,想著自己的容貌,父母也是夫人面前的管事大丫鬟,應該會有點不一樣的吧。
在及笄之時,將自己繡了無數(shù)次的荷包,低著頭,紅著臉,送到他面前。
月色溫柔,他的聲音很溫柔,連拒絕都是溫柔的。
“月姐姐,你知道,我一個孤兒,一無所有,是配不上你們這些姑娘的?!?p> “沒事,我不在乎這些,只要你喜歡我就好。”
“月姐姐,你這樣的好姑娘,有更好的人家等著你,我不是你的良人,荷包留著吧?!?p> “我不想要什么更好的人家,我······”
“月姐姐,你非我心意所屬,此荷包不要再露人眼前,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你的良人會傷心的?!?p> 乳娘小月還想再說什么,想問他的心意屬于誰,可是都沒開口,他便錯開身子,走遠了。
像月光一樣,在眼前,卻不是能抓住的。
那一夜之后,自己就很少再碰見他,甚至都懷疑那幾句話,是不是夢中的胡言亂語。
只有那個荷包,自己還留著,直到夫人把自己許給了她新提起來的一個管事。
也還是有月光的夜里,那個荷包在明黃的火焰里,隨著月光散去。
這些少女情懷,在她做了母親之后,已經(jīng)消失得差不多了。
只是再看到姜管家的臉,還是忍不住為他的英俊而驚訝,那真的是一張誘人沉淪的臉。
他把少爺救他的日子定為他的生日,重陽佳節(jié),還有月余他就是個弱冠青年了。
可是他依舊沒有定親,沒有對那個姑娘鐘情,不知他屬意的人究竟在何方啊。
他這樣品性相貌的人,總是要夫人那樣的姑娘才配得上吧,
可是夫人那樣身份的小姐,又哪里愿意嫁給一個下人呢。
想到這里,乳娘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道理。
姜管家這樣的容貌品性,必然是心氣很高的。
誰都知道少爺彈得一手好琴,但是只有少爺和自己知道,姜管家一只長簫與少爺相和時,是半點不輸與少爺相和的夫人的。
自己也是無意中撞見了月色下彈琴吹簫的兩人,驚為天人,才鼓足了勇氣月下表白的。
這樣的姜管家,跟著少爺出入那些高門府邸,又或是三教九流,無意中見到什么才貌俱佳的小姐,從此癡心錯付,也是極有可能的。
誒,若真是這樣,姜管家也是個可憐人啊。
乳娘一個人陷入沉思,等她清醒過來時,南珠已經(jīng)在她懷里睡了過去。
第二日,南珠本來是要去找姜重陽大帥哥玩的,沒想到他奶奶的先行隊伍已經(jīng)到了。
也就是乳娘的丈夫,把姜府給姜君簡帶的東西先送到,畢竟有了孩子之后,再對他生氣,也不能苦著自己的孫子。
在家里再三斡旋之后,府里的每個主子都給兩歲的姜南珠送了生辰禮。